“至于罢工罢运事件,还是要以安抚沟通为主,当然,如果存在有人煽动的情况,还是要调查清楚,这一点就请稷鹏同志盯一下。 ”徐平说道,罢工罢运事件才是这次常委会上的焦点,徐平本来想利用这件事逼迫包飞扬做出让步,没想到包飞扬却抓住承包问题反戈一击,反而让徐平等人陷入被动。
徐平最终不得不做出让步,放弃利用罢运事件打压包飞扬的计划,就算他并不甘心,但是也没有办法,坚持下去成功的可能性也很小。他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出手,什么时候又应该做出让步。
常委会结束以后,包飞扬在门外追上徐稷鹏,笑着打了个招呼:“徐书记——”
“哦,包县长。”徐稷鹏转头瞥了一眼,淡淡地说道。
徐稷鹏的态度看起来很冷淡,看来还在为刚刚常委会上发生的事情感到不满。包飞扬也不好过多解释什么,只是简单的说道:“徐书记,调查客运公司的承包问题,主要是想厘清客运公司的经营问题,并没有其他的想法。”
徐稷鹏“呵呵”一笑:“是吗?”
显然,包飞扬这样一句话并不能够让徐稷鹏感到释怀。包飞扬微笑着点了点头:“当然,所以有关的调查工作,还要请徐书记多盯一下。”
徐稷鹏不禁有些意外,通过这些天的接触,徐稷鹏知道包飞扬看起来年轻,但是做事的手腕很老练。在明知道自己不满的情况下还要说这样的话,似乎有些不太合适。他思路一转,稍微想了一下,很快明白包飞扬说这句话的意思其实还是在向他解释:如果包飞扬真的要针对徐平,那么就应该不让徐稷鹏插手,纪委赵立波那边看起来态度很强硬,包飞扬完全可以通过纪委直接介入调查。
徐稷鹏虽然不知道包飞扬和赵立波的沟通并不多,但是也没有因为包飞扬一句话就谅解他。很快他就端着杯子走进曹逊的办公室,发现纪春燕已经抢在前面到了,铁三角的关系之好在望海县无人不知。县里面也不像省里、市里那么讲究。尤其是在望海,官场生态和规则并不一样,有些事情在别的地方可能会很忌讳,但是在望海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曹逊和徐稷鹏、纪春燕就经常凑在一起商量事情。
曹逊扔了一支烟给刚刚进来的徐稷鹏:“老徐啊。我刚刚跟春燕也说了。承包问题我不怕调查。他们想查就让他们查下去,我是不怕的。”
徐稷鹏接过香烟,拿在手上转了转:“我们是三个一路走到现在。曹书记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当然很清楚。不过官场上那些事情,有时候并不是清者自清那么简单。再说我也确实认为翻过去的老账没有什么必要。”
曹逊哈哈一笑:“老徐啊,你这句话有些违心。我们都知道包飞扬将这件事情捅出来是为了什么,包飞扬这个人很年轻,用周岁来算,才二十四岁?年轻人嘛,多少有些理想化,眼睛里容不下沙子,他发现这件事有猫腻,而搞出猫腻的人还给他添堵,你说换成了你们,你们不要往下查?”
徐稷鹏皱了皱眉头,平心而论,事情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的反应可能要比包飞扬更加激烈,徐稷鹏只是觉得他们和包飞扬虽然还不能算盟友,但是上周的常委会上他们可是帮了包飞扬一把,总觉得包飞扬应该投桃报李,而不是这么快就往他们身上砍一刀:“但是,他也不能不考虑这件事情的影响。”
纪春燕也说道:“是啊,至少事先也要跟我们打个招呼吧?”
曹逊摇了摇头:“好了,这件事也没有你们想的那么严重。其实我们都知道,这件事就算要查下去,查出一个什么样的结果来,还要看什么人去查、查到什么程度,所以包飞扬要查这件事,并不能说他就没有考虑过我们,我们和那边的合作也不要因为这件事受到影响。”
曹逊看了看徐稷鹏:“尤其是老徐这边,你不要有什么忌讳,你要给我记着,这件事要么不查,要么就查得越彻底事情才会越清楚,我不担心查,我就担心查个半吊子,查得不清不楚,那样才最可怕。”
徐稷鹏点了点头,他同意曹逊说的,查得不清不楚对卷入其中的曹逊伤害最大,但查彻底了是不是就没有影响?那恐怕也未必,查彻底并不代表就能够查清楚,比如当初曹逊给罗杰等人打电话,他在电话里是怎么说的,并没有旁证,要是罗杰等人一口咬死,谁又能够将当时的事情弄清楚?
曹逊道:“查清楚了也好,我早就看不下去那条老狗了,这事要是真查下去,那条老狗肯定跑不掉。”
徐稷鹏和纪春燕都不由抬起头对视了一眼,知道曹逊说的老狗就是县委办主任苟亮学,只是要查副县级的干部,那恐怕得要市纪委出面,影响面恐怕就不是县里能够控制的了。
徐平的办公室里,徐平目光冰冷地盯着站在桌前的苟亮学:“老苟啊,县客运公司的承包问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是不是应该向我交个底?”
苟亮学连忙弯了弯腰:“好的好的,其实大致的情况就跟我刚刚在会议上说的差不多,当时焦梦德副书记分管城建交通,他内弟看上了客运公司的车辆承包,又拉拢我的小舅子一起干,据他们说车辆承包的赚头不少,但到底是多少,我当时也不清楚。因为当时一轮承包刚刚过去不久,我看到客运公司那边还在为一年以后的二轮承包问题发愁,就帮我小舅子打了个招呼,当时罗杰罗胖子还挺高兴的……”
“你是说你当时真的不知道车辆承包的利润空间有多大,也没有刻意去压低客运公司的承包条件?”徐平盯着苟亮学,冷冷地说道。
苟亮学讪笑了两下,说道:“我当时听我小舅子说,承包挺赚钱的,当然具体能够赚多少,我也确实不清楚。客运公司那边的承包条件,我确实没有刻意去压低,具体的事情我也没有参与。”
徐平冷哼了一声,苟亮学的话肯定不能够完全相信,肯定还有很多不尽不实之处。但是他现在还需要苟亮学的支持,如果情况和他说的相差不是太大,能保他还是得保。
“客运公司的承包问题,你真的打算彻查下去?”会后,杨承东将包飞扬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向他问道。
包飞扬掏出香烟,给杨承东递了一根,并且点上了以后才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自己也掏出一根拿在手上,并没有急着点燃:“查是肯定要查的,县客运公司,也包括运输公司和船运公司这两家,要重组成立交运集团,肯定要对之前这一轮的承包合同进行清理。”
“我们政府要讲信誉,不能因为政策的变化就随意撕毁之前签订的合同,这一点没有问题,是必需要遵守的。当然我也不是玩弄手段,通过这种方式去撕毁合同。只是这个合同的不合理之处是大家都能够看到的,其签订的过程肯定有猫腻,就像杨县长你说的那样,既然我们知道,我们就不能够置之不理……虽然部分合同再有一年就要到期,但至少还有一半的五年期合同还有三年,我不可能让这些吸血虫附在客运公司身上继续吸三年的血。”
杨承东点了点头,其实他一直想查这件事,并纠正之前的错误。不过他在望海任职期间受到的掣肘一直比较多,没有办法按照自己的想法施政,而且其他方面的事情也比较多,他不可能总是将目光盯在客运公司身上。
“你要查,我还是支持的,不过实际上我也担心我们的动作太大,会不会影响到县里大好的建设局面,如果我们将精力消耗在内耗上面,对其他方面的工作肯定会有不良的影响。”杨承东说道。
包飞扬点了点头,敲开打火机,点上香烟以后吸了一口,他也讨厌整天斗来斗去的,要考虑很多平衡。但是这些事情他又不能不去做,否则很多事情都没法做。毕竟他现在只是一个副县长,哪怕兼着县委常委,但是常委里面排在他前面的人还有好几个,大家的分歧也比较大,想法各不相同,都有各自的利益诉求,要让大家劲往一处使,并不容易。
包飞扬说道:“调查这件事本身应该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不过如果牵涉到县里主要领导,一些工作恐怕难免会受到波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倒是希望班子里面更加纯净,大家劲往一起使,至少能够保持比较好的合作。”
“当然,我的主要目的也不是要查人,如果他们愿意主动将这些合同清理出来,我想也不是不可以搁置这些历史问题的调查,就像大家说的那样,关键还是要往前看。”包飞扬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