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来是肯来,只是他—”老孙头被高峰的气势一下子吓住了,他想不到高峰如此重视烧琉璃的人,不过,他只说了半截话便说不下去了。
“无防,有话就直说。”高峰鼓励道,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我会保密的。”
就算得到了高峰的保证,老孙头还是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他是一名逃犯。”
“啊?”听到这里,高峰一下子惊住了,就是脸色也有点不太好。老孙头,你这不是胡闹吗?推荐什么人不好,非得要推荐个逃犯,你以为我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既不是收容所,也不是《水浒传》中的梁山泊,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收的。我是需要人才,那也得看人,逃犯也敢收,你以为我活腻了。
不过,高峰很快又释然起来。依老孙头胆小怕事的性格,怎么可能给他推荐罪大恶极之人,这其中必定有缘故。
依大宋此时的官场腐败程度,冤枉几个人还是有可能的,保不起那人就是受到了冤屈。
就算基本确定了对方是冤枉的,高峰也不敢大意,老孙头敢冒这种大不敬推荐人,说明对方还是有本事的。
他看了看周围,便带老孙头走向一个僻静的地方,站住后他说道:“你把情况说清楚。”
高峰的慎重使老孙头终于放下了心,他低声说道:“他叫曲山,原来是帮官府烧琉璃的,而他对琉璃的工艺研究也彼多,有一次他居然发现烧出了透明的琉璃。”
“透明的琉璃?有多透明?”高峰不由得插上一句。
琉璃本来就是半透明的,发现透明之处并没有什么值得什么大惊小怪的地方,但是曲山如此郑重的对待此事,说明这个透明很不一般。
“具体多透明我也不清楚,但据曲山讲,那个透明处只是整个琉璃器件上一小部分,当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只有他注意到了。”老孙头答道。
说不出个一二三,高峰便不再盘问,而是说道:“你接着往下说。”
老孙头不在再场,也对透明不透明理解不到,他只能据曲山的说法讲道:“曲山通过这个现象,好似有所心得,于是他想改变一下琉璃的配方及烧制工艺,以烧出更好的琉璃来。”
“他烧出来了吗?”高峰又问上一句。
通过老孙头的描述,高峰已经开始对曲山感兴趣,若曲山真能烧出那个透明的琉璃来,他还真是捡到宝了。
老孙头摇摇头道:“没有,无论他后来怎么努力都烧不出那样的琉璃来。为此他日思夜想,渐渐有些神情恍惚,终有一日把一窑琉璃给烧废了。”
原来如此,曲山还是没有找到窍门,不过,有这个发现并能够努力对他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高峰可以想像曲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偷偷地对琉璃动手脚。
“后来呢?”高峰不由得问道。
烧坏窑自然不是小错,弄不好会受到很重的惩罚。他隐隐觉得曲山逃犯的身份正是源于此。
“烧坏了窑,曲山知道罪过极大,于是开始畏罪潜逃,只是在逃跑的途中他又把腿摔断了,当他挣扎着爬到我家时,已不成人样。”老孙头有些难过的说道。
曲山逃难首先想到的是到老孙头家去,看来俩人的关系不错,只是他的命实在不好,居然把腿也摔断了,真不知他是怎么到老孙头家的。
老孙头定了定神,又道:“我先是收留了他,并帮他医治伤势,只是伤势未好便得知了官府通辑的消息,无奈间他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择。”
“什么决择?”高峰问道。
“他用利器划破了脸以改变形象,同时腿也不愿意医治了,他想以这样的面目重新出现,以便躲过官府的追捕。”老孙头十分苦涩地说道。他当时亲眼所见的情景,至今还记忆犹新。
高峰没有再插话,这种经历摊在谁身上都不会好受,只是在这种社会制度下,谁也没有半点办法,还是任其自然吧。
“后来风声渐渐过去,他虽然安然无恙,却也心情糟糕到了极点,他不敢出去找工作,也不敢回家,他感觉到活着没有了意义,有几次都想寻死觅活,只是被我发现才没有得逞。”说到这里,老孙头的表情已有些痛苦了。
是呀,一个瘸子,又是个逃犯,想找点活干都不行,只能寄居在朋友家里,而且这个朋友还是个穷人,根本照顾不了他,在不能养活自己的情况下,他除了想找死还能干什么?
“后来呢?”事情引到这里,那个曲山又不在老孙头家里,自然还有后续的故事。
“后来他央求我把他送走,说是D县有一家亲戚,家里条件还不错,可以寄住在那里,无奈之下我只能把他送走,随后便失去了联系。”老孙头有些遗憾地说道。
他更遗憾的是那时怎么没遇到高峰呢,若是那样,条件肯定会好上无数倍,根本就不用把曲山送走了。
“还能找到他吗?”高峰问道。
曲山明显就是他需要的人才,无论他之前做过什么,无论他的形象和身体如何,都不是重要的了,重要的是他必须马上找到曲山。
曲山不是那种最大恶极的人,他只不过是在工作中犯了个错误,而且这个错误他也可以谅解,实际上高峰对曲山的那种执着的精神更加佩服。
至于他逃犯的身份高峰也有考虑,大不了让他隐姓埋名,再加上他已面目全非,只要他和老孙头不说,相信也没有人能知道。
若能把曲山找来,对高峰来讲意义就太大了,他的计划将会加快不少,更有甚者他还能做出更宏大的计划。
“只要他还活着,一定能找到他。”老孙头坚定的说道。
高峰虽然没有说太多的话,也没有安慰他一句,只是他的每一句都让老孙头犹如吃了颗定心丸,那是一种很自然的感受,让他觉得这个东家与其他人不一样。
老孙头心里甚至有些热乎,只是他说不出豪言壮语,能表达的只能是一种信心。
“等把字模的事做好后,你就亲自跑一趟,你告诉他,若他愿意来,我就给他专门建一个琉璃作坊,让他当坊主,待遇和你一样。”
高峰说完便转身离去,只留下老孙头在那里喃喃自语:“这不是在做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