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此时世上最苦逼的人物,不是宋江和方腊,他们还未到未路的时候,也不是宋皇帝赵佶和辽皇帝耶律延禧,他们都还有较大的转圜的余地,而是长白山的张仙。
说实在的,张仙这时既没有聚众造反,也没有打家劫舍,他只是聚集了一帮人在长白山上,除了一次宋江过境时响应过之外,没有做过任何事情,他实在想不到宋朝的大军不去剿杀为祸的宋江,反而把他给围住了。
这是什么道理,还有没有王法?朝廷派你们来就是为了欺压良善吗?
张仙想不通,感到很委曲,他什么都没做却大难临头了,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不但说理的地方没有,就是“惹不起躲得起”也做不到,整个长白山被围得水泄不通,他和那些手下插翅难逃。
这帮混蛋,定然是为了杀人冒功,对付凶狠的宋江不敢,只捡软柿子来捏,要把自己这百十来口子杀掉去请功了。
张仙深为后悔。他一直小瞧官兵,也对官场腐败极为痛恨,认为此时正是起义的好时候,而呼应宋江也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
只是他的想法与宋江的做法不同,他认为应如方腊那般,号召天下受苦民众,攻城掠地,占州据府,逐步吞食大宋江山,这样才有可能真正成就大事,而如宋江这般东奔西跑,早晚得完完,因为你无法真正发展自己的实力。
张仙之所以后悔就在于没有及早起事,若他果断地响应宋江起事,无论成与不成,至少也能拼搏一把,或许能得到一个不错的结果。
如今可好,他的想法还未酝酿好就被大军围困住了,他的那番宏伟蓝图连个屁大点的响声都没有发出便夭折了,他只能后悔莫及。
张仙有时也很奇怪。他是要造反,而且不是那种小打小闹的造反,只是这些想法还存在心里,并没有透露出去,就是最信任的那几人也只得到少量的信息,可官兵是如何知道他的想法的?难道还有人能看穿他的心思?
当然,这个奇怪的想法一闪而过,他最终还是把官兵当成是杀良冒功的恶徒。
无论如何,事情已经逼个这个份上,张仙就是不想反也要反了,他现在最迫切的想法是趁官兵立足未稳杀下山去,看能不能突围。
可是带人在周围一侦察,他发现这个想法完全是多余的,山下防守严密,布局合理,凭他手下那点人马,或者叫乌合之众,如果敢往下冲,可能连点响声都听不到便全军覆没了。
大爷的,张仙不由得暗骂,用如此强大的阵法对付的仅仅一一群小老百姓,可真是有能耐,有种你拿这个去对付西夏和辽国!好吧,说对付西夏和辽国算是抬举你们了,那你们去对付宋江和方腊也行呀,何必在一个小山头浪费时间?
张仙真的无语到了极点,如果他要知道这是谁做的决定,他一定会恨死他的,这简直是不给人以活路。
张仙很清楚自己一方的事情。冲下山去是死路一条,肯定不可取,但构筑工事,严防死守也不行,因为山头只有不到十天的粮食,官兵就是攻不上来,饿也能饿死他。
而看现在的形势,官兵并没有马上攻山的计划,其目的很明显,那就是把他们活活困死在山上。
没办法、无奈间,张仙只得选择一条最最“屈辱”,也是最最“英明”的方式,那就是派人下山求和,准备全体投降。
下山的人去了半天了还不见回来,张仙在山头静等,只是他的心无法平静,一直坐立不安。他不时派人去看,下山的人回来了没有,可得到的答复依然如故:“没有。”
张仙愈发着急,他不知道官兵如何对待他的信使,是杀掉?扣留?还是不理不睬?
他最怕的就是对方不问青红皂白,见人就杀,那他这百来人也就只有一个命运了——死无葬身之地。
怎么办?怎么办?张仙终于坐不住了,他起身来回踱步,那份未知的煎熬比面对死亡还让人痛苦。
张仙不怕死,甚至还有几分英雄气慨,只是在不了解敌情的情况下,他不知道何去何从,这不是死能解决的问题。还有,手下有百十口子人,这些人都跟着他风里来雨里去,可谓亲如兄弟,他更不能眼看着他们因为他而妄失性命。
只是他现在实在没有办法,唯有等,他多希望能出现奇迹。
“大哥,大哥—”正在这时,一个慌张的身子、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不过,却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张仙心中着急,却也不敢逼他,忙道:“小满,别着急,有什么事慢慢说。”
小满此时如此慌张,事情定然不小,张仙怕有官兵攻山。
小满稍稍平静一下,便急忙说道:“大哥,贾猴回来了。”
“什么?他回来了,在哪里?快带他过来。”张仙听到这里,心中一阵惊喜。
贾猴是他派出去的使者,他提心吊胆了多半天,总算等到他回来了,看来事情或可有转机。
“只是—,大哥,他来不了。”小满眼神闪烁地说道。
张仙眉头一皱,不高兴起来:“怎么回事?”
“大哥,贾猴喝多了,被人扔在山下,让我们给抬回来的,如今人事不醒。”
“喝……喝多了!”张仙的脑子一下子不够用起来,若说贾猴被打昏,吓晕,就是杀掉,他都有思想准备,唯一没有料到的就是他会喝多。
这是什么情况?山下是青楼还是酒楼,官兵是兄弟还是朋友,没事谁会陪你喝酒,还喝个烂醉?难道我派你不是去求和的,而是去喝酒的?这办得是什么事!
张仙心中暗气,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只能对小满交待道:“先送他去休息,酒一醒过来就带来见我。”
小满答应离去,张仙却疑惑起来:不打、不杀,反而有酒喝,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他可不认为上万大军陈列在山下仅仅是给他摆个样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