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的事儿多想无益,她知道自己不可能狠得过所有人,可以自豪的是自己比这楼里的其他人都厉害,要不然也不可能摆得了这个摊儿了,回想着历来的无数战斗,她为自己感到骄傲。
心情好了起来,她充满希翼的望向路人,脸孔挂上和善的微笑——她希望每个人都是吃货,而且都来她这儿吃。
满街不都是吃货,可吃货也真的不少,逐渐也有走拢来的。
上客是主角最喜欢最高兴的,她喜滋滋的招呼着,待客人坐定,立刻摆上碗筷,殷勤地问:“油碟还是干碟?”
“油碟。”
“干碟。”
“油碟。”
“油碟。”
主角大声吆喝着:“三个油碟,一个干碟子。”
做丈夫的赶紧答应着,把烟蒂丢进街沿儿的下水道铁篦子缝隙里,小跑几步,奔到架子处,拎起油瓶,手脚麻利的操作起来。
当儿子的凑过来,手里提着鼓风机,蹲下,将鼓风机接到小蜂窝煤炉子上,然后起身,跑去插上电源。
吃客对这里的流程相当的熟悉,不待提醒已经都躲了开。
电接通了,鼓风机中的马达转动,风立刻被吹向炉内,难闻的煤气味道升腾而起。火在蜂窝煤中借着风势张扬而起,热浪舔着锅底。
主角热络的领着站开来的吃客去了架子处,挑挑选选。等他们再回来时,当儿子的已经将鼓风机关了,并且取了开,拿到大蜂窝煤炉子边儿,躬身放在啤酒箱子旁边儿。随手个提出一瓶啤酒,拿过去,举着,问道:“纯生还是勇闯?”
“先来两瓶勇闯天涯。”
他答应着,放下手里的勇闯,返回,放回纯生,另拿了一瓶勇闯,又去取了四个玻璃杯。拿过去,放到小木桌上,从腰间钥匙扣儿上取下开瓶器,将两瓶啤酒都打开。
阳光渐暗,街上人多起来了,坐下来的吃客也逐渐多了,主角一家忙碌着,忙一阵闲一阵,闲一阵又忙一阵。
吕清广就置身在车来人往的街道上,光影世界中的人是看不到他的,他们只能看到他们曾经看到的而不是现在存在的,因为现在的他们已经不在这里也就看不到这里的存在,也触碰不到他。他就站在路中间,行人和车辆茫然无知的跟他错过,间或也有穿过他的。
崔判官站在另一边儿,在楼房的墙壁里,就站在拐角,轻松淡漠的侵占在承重部位上。
老崔看似轻松心里却是反着的,一边不紧不慢的掌控着生死簿一边儿仔仔细细的搜索着寻觅着,着急那是必定的,可他知道这事儿不能着急,急是没用的。
“你确定这人也是罪孽深重的?”吕清广指着主角质疑道,“貌似她就是个勤勤恳恳的小人物,自己一家人操持个小吃摊儿。卖点儿麻辣烫不是罪大恶极的勾当吧?”
崔判官经见得多了,微笑摇头,不在意的说:“做什么都有可能罪孽深重,关键是看怎么做。”
“怎么做?”吕清广心里一激灵,颤声问道,“难道是卖的人肉馒头?”随即注意到烹饪特色,重新道,“难道是人肉麻辣烫?”
崔判官咧了咧嘴,似乎是笑又似乎不是,有些哀叹的味道,而又有悲伤的意味,似乎还有点儿气恼和怨恨的情绪。
吕清广厌烦的看着又一辆在这条限速三十公里每小时的不时有人穿行的生活小街上以三倍以上超速疾驰的汽车穿过自己,那感觉仿佛没有任何事儿,可又真真切切的浑身不对劲儿。这一刻他暂时丢开对人肉麻辣烫的纠结疑问,将注意力收缩回生死簿之上,在上一层次与光影世界之间关注,认识到老手与新丁的差距——崔判官选择的位置就是好,清净、不受打扰,视角估计也是很独到的。
吕清广认为自己不仅应当继续从善如流,还得逐渐增加各种优良品质,比如博取众家之长、知错就改、不耻下问、举一反三触类旁通等等。
于是他迈步,迈向更成熟的自己。
这一步对于在生死簿——对于光影世界——对于吕清广……别管对谁其实那就是一步。
一步是不够的,不过说长也不长,迈腿六次,加一个转身。
吕清广站到了崔判官身边儿,思路再续上之前的疑问,于是追问道:“到底怎么个意思?”
崔判官没什么兴趣谈这个问题,其实眼前这个主角是否有罪孽他都不上心,更别说罪何以出了,他关心的只是他自己的事情而已,不过此刻是共同调查,客人问到了也不好不说,反正也不是什么值得保密的。“要是人肉也许罪责还小点都说不定,”带着乖乖的笑容,崔判官指着吃客们说,“给他们吃什么肉在阴司的律法上没有区别,至少在餐饮业主身上是没什么区别的,要说有罪责,不论大小也都在杀生者身上,跟厨房里无关。”
对律法,不论阳间还是阴司的,吕清广都不懂,他紧急咨询太古灵族,可惜风天风地都回答没有特别研究。吕清广相信这也就是不懂的好听叫法而已,可不论好听不好听,不懂就是不懂。要想弄明白就只能不耻下问了,而崔判官给吕清广的印象是好说话的和善人,这样开口的难度直线下降。
“小崔,”吕清广挂上客气的笑摸样,询问道,“你能往细里给我说说吗?这里面儿有什么说道?”
崔判官反倒微微一愣,情况再一次出乎了他的预料。他以为这位只是一时没明白,自己提点一下也就足够了,实在没想到居然刨根问底儿起来。所问的事情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这可以算是来地狱鬼府历练的人员必备的知识,可以说该知道的大家都是知道的,可也正因为这样才让他犯疑:你是真不知道还是玩儿我呢?
不过,崔判官丝毫没有表露出来任何怀疑的神色,这位古怪的上仙已经有太多让他怀疑的地方了,再多一个——甚至多出来一堆都不是啥新鲜事情了。他没有过多的纠结于对方的目的,也没有去猜测为什么他背后的势力会不给他灌输这些基本常识,就当是聊天儿般说道:“因果循环在世事中牵牵扯扯延延漫漫,可以说没有任何一份儿功德任何一缕业火是可以孤立被计算出来的,可牵扯得太广泛就没法核算了。单个鬼魂的一件小事儿尚且如此,其一生又当牵扯何许之宽广,一个世界亿万之众,又当如何恐怖的计算数量?不说眼前这样特殊的状况,在日常的世界,地狱鬼府的入口也是繁忙得很的,每个地球日,几十万鬼魂的通过量是常态。如若每个鬼魂的每件小事儿都要追根溯源都要无限制的广引博证,那真是没完没了了,这活儿也就真没法干了。”
吕清广的心似乎被什么触动了。
不等吕清广细细寻觅,在他还没有找到感觉的时候崔判官就已经继续说道:“于是就有了律法,核算善恶评定功德和业火就是依照律法来,将细枝末节都归并,抓住主要矛盾,设置取舍限度。”
“何为取舍限度?”吕清广来不及去为心中的不知所谓的触动做探寻,他被新的知识点吸引了,思绪跟上崔判官的讲述,并提问道,“是不是四舍五入?”
崔判官含含糊糊的回答道:“也算是吧。”
“别也算呀!”吕清广认真的打断道,“你不能说仔细点儿吗?别给我留下知识盲点行不,说不定以后某事某刻我因为这点儿认识不清栽跟头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