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出生似乎耗光了唐英所有的力气,还未等见着女儿一面,便头一歪,昏了过去。
楚玉本已是心慌意乱,又听产婆那么一喊,更是六神无主。
倒是嬷嬷沉得住气,对楚玉道:“且先让大夫把脉,或有什么法子能止血。”
楚玉忙让开,看着大夫拿了硕长的几根银针扎在唐英肚子、虎口与人中。
却依旧没有什么效用,大夫对着楚玉摇头叹气:“精力耗尽,怕是回天乏术。”
楚玉眼前一黑,险些跌倒,被楚辞扶了一把才站稳。
“大夫,你看她还在呼吸,求你再想想法子,不惧银钱,只要能活命就行。”
忽又想起赵祯送的人参,忙推开楚辞,跌跌撞撞地往正房跑去。
好在人参才得不久,楚玉一眼就看到了装人参的盒子,也不打开细看,薅在手里就跑。
那大夫看到人参也是心喜,忙拿出来对楚玉道:“先切一片给唐娘子含着,再拿一些熬汤,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楚玉用剪子狠狠剪下一块,也不在乎大夫心疼的眼神,直接就塞在唐英舌下,又让楚辞拿了剩下的去熬汤。
“用不了用不了,参须就尽够了!”几百年的人参啊,就是这么糟蹋的?
陆李氏带着陆叶氏和陆知安过来时天已经黑了,孩子倒是乖巧,在父亲的怀里安稳的睡着。
郭蒙紧紧抱着她,满天神佛地祈求着,她的母亲还在里面生死未卜,只盼能过了这一劫。
“里面怎么样了?”陆李氏问宁芸娘。
宁芸娘中午只囫囵喝了一点粥,又站了一下午,早已疲惫不堪,面对陆李氏的询问,只轻声道:“大夫还在里面。”
陆李氏又问:“这一群人可曾用过饭了?”
宁芸娘摇头:“饭菜都已备好,只没人有胃口,方才有侍女端了参汤进去屋里,据说已经全都灌进去了。”
陆李氏叹口气道:“楚玉也是个舍得的。英娘既能进食,便无大碍,行了,都别在这里守着了,你们先回去罢。”
一院子的人都没动静,倒是大武机灵,给陆李氏端了一把椅子过来。
须臾,开门声打破了寂静,众人抬头望去,见是陆府的两位嬷嬷出来了。
宁芸娘忙上前问道:“里面怎么样了?”
嬷嬷对着陆李氏福了一礼方道:“血倒是止住了,只什么时候能醒便不好说,里面大夫和产婆俱在,楚娘子便让我等先出来看看小娘子,若是饿了,需得熬些羊奶。”
陆李氏点头道:“你们也累了,先下去休息罢。”
里面楚玉听到楚辞说陆李氏到了,与她吩咐了一番,便整理好衣服出来。
“夜深露重,老夫人怎的亲来了?”
陆李氏招招手让楚玉过去,捏着她的手腕,半天才道:“怎么几日不见,似是清减了?”
楚玉一天只进了朝食,人早已疲惫不堪,只强打精神对陆李氏道:“或是有些苦夏,过两日便好了。”
陆李氏点头道:“你们都是小娘子,没什么经验,那两位嬷嬷我便先留下来,若有什么事情着人去陆府找我,别什么都自个担着,知道吗?”
楚玉本想拒绝,只唐英现下躺在里面安危难测,一院子的人也没有照顾这么小婴儿的经验,便点头应下了。
陆叶氏垂着脑袋,心里却在想:“人参难寻,也不知楚玉是从哪里得来的,若是品相好,一根就得几十两银钱,也舍得给唐英吃,看来她身家真是不少。”
又偷偷看了一眼宁芸娘,见她面色憔悴,也不知她心里是如何想的,可要再添油加醋一番?
楚玉将陆府众人送到门口,几辆马车正停在外边,又听了陆李氏的殷切叮嘱,方才将人送走。
陆知安临走前,深深地望了楚玉一眼,见她瘦弱的身躯在灯笼微弱的光亮下愈显单薄。
门帘放下,将两人相隔。
楚玉回到院子,让几个小的都去睡觉,又走到郭蒙面前抱回小孩。
光线并不好,看不分明。楚玉叹口气对郭蒙道:“她现下还昏迷着,进去看一下罢。”
说罢便往里走。
产婆已经去休息,只有大夫和楚辞在,一室狼藉俱已收拾干净,只余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息。
郭蒙慢慢走过去坐在唐英床头,伸手想去碰她,见她身上各处都扎着针,只颤抖着隔空描绘她的眉眼。
那大夫在旁边用饭,此时抹嘴对郭蒙道:“虽未醒来,却已无大碍,楚娘子舍得好物,待明日多补些东西即可,并不用太过紧张。”
楚玉听了忙谢大夫,那大夫瞪着她道:“你知道那人参多珍贵吗?就那么一剪子下去,浪费了多少,我想买还买不到呢。”到最后语气已经有些酸溜溜的了。
这大夫见天到宅子里给唐英把脉,对几人已是很熟悉,说话便不那么端着了。
楚玉抱着小孩坐到他对面,一手拿着人参道:“若是英娘此次无碍,我就将剩余的切了一半给你。”
“说话算话?!”
“你须得保证英娘无恙。”
老头一把抢过人参,爱不释手地道:“既然已经止住血了,便无大碍,只仍是要多注意,这样罢,看在人参的份上,我就住你宅子里,到她能下地为止!”
楚玉方才放下一颗心来。
等唐英醒来已经是第三天了,迷糊中听到婴儿的哭声,又有郭蒙在轻声哄着,她侧头看去,郭蒙正抱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婴儿在来回走着,旁边大夫在骂他:“太紧了!怎么这么笨的,抱了几天还不会!”
忽然郭蒙就转过头来,对上唐英的眼神。
他抱着小孩走过来道:“你醒了?洗三都已经准备好了,陆老夫人亲至,准备了不少东西。”
唐英看着他怀里小小的一个,眼睛已经睁开,好奇地看着唐英,还挂着眼泪,确是与姐姐有些相似。
“果然是亲娘,一听到你的声音就不哭了。”
唐英伸手摸了摸她的小手,对郭蒙道:“你说她是不是姐姐不放心你我,特意来看我们的?”
郭蒙已经从楚玉嘴里听说了,此时更是心疼唐英,故意逗她道:“那我就惨了,姐姐以前就最疼你,现下有她监督,我更得对你好了。”
大夫一把把他抓开,伸手给唐英把脉。
屋外,洗三仪式已经准备好了,楚玉准备进来叫郭蒙,听到大夫欣慰地说:“我那人参也算是到手了!”
她便停下脚步,倚靠在墙上。
既然唐英醒了,那便是有仇报仇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