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守在门外的人便去接了宁世远,他的药性已经解除,只人还昏睡着,那人看着一室的狼藉,直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好在在龟公的伺候下,宁世远总算是醒了,脑袋迷迷糊糊的,被人扶上马车送回宅子。
到了地方,宁世远被独自放在门口,等他拍开门,宁老夫人已是着急了,这人一晚上没回来,也没个信,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宁世远虚弱的躺在床上,只说是与同僚喝酒忘了时辰,待老太太想要详问,宁世远已经睡着了。
闻着衣服上浓郁的酒味,忙又唤了下人将衣服换了。
如此这般折腾,也未将宁世远弄醒,想来是真的累了。
等宁世远再次清醒已是傍晚时分,一天一夜没吃没喝,再加上劳累过度,宁世远只觉得头昏眼花四肢无力腰腿酸软。
屋内留有一小厮值守,见他睁开眼,忙去禀了老太太,须臾人便到了床头。
“年纪轻轻的,做什么那么贪杯,喝个尽兴就罢,非要喝得烂醉如泥!”老太太也是心疼,看着宁世远萎靡不振的模样,再多的斥责也说不出来,只拿起旁边丫鬟托盘里的稀粥,轻轻吹了吹喂给他。
宁世远试着抬起手,已是能动了,只还有些无力,便由得老太太喂食。
吃了两口,忽然想起自己今天当值,便问了一句。
“既知道自己当值,也不悠着点,我已是让人去说了,道是你有些小恙,起不来身,等你明儿再去说罢。”
宁世远勉强吃了半碗粥,只觉得胃里实在难受,皱着眉对老太太道:“想是宿醉未醒,倒有些贪睡了。”
老太太也不打扰他,将他放躺后轻轻拍拍他的背,像小时候哄他入睡一般。
宁世远闭上眼睛却睡不着,只觉得身上粘糊得厉害,又让小厮烧了水洗澡。
澡盆旁边放了胰子,桂花香味的,此时闻起来却有些甜腻,小厮粗糙的手握着布巾在宁世远身上滑来滑去,让他想起昨夜在他身上四处游动的手。
顿时便觉得恶心。
“滚!”
“滚出去!”
小厮不知自己哪里错了,忙放下布巾,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宁世远闭上眼睛,只觉得四周都是那些女人的调笑声,又凉又细的手指像蜘蛛吐丝一般将他裹住。
宁世远从来没觉得如此的无助,似是滂沱大雨的天地间,只余他一人在哭,泪水被雨覆盖,哭声被雷掩没。
天地之大,找不到一处容身之地。
也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在水里泡久了,第二日,宁世远便罕见的在炎热的夏天得了风寒。
宁芸娘当即放下所有对他的不满,拿了药材补品去探望他。
一进宅子就闻到浓重的药味,再转到东厢房,宁世远脸色惨白的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重的被子,宁老太太坐在旁边心疼得直拧手帕。
大夫把脉开了药方,已经着人去熬药,正要叮嘱一番,只周围都是大小娘子,只能及其委婉道:“公子年轻体盛,只须得好生保重身体,万事不可过度,否则玩物丧志损耗元气,便得慢慢补身。”
宁老夫人与宁母只以为因着婚事,宁世远操劳过度,便又劝他只管安心养病,其它的有她们在呢。
宁芸娘让人送了大夫出门,看着宁世远虚弱地样子,又劝了宁母俩人去休息,这一堆的事情都需得她们做主,再加上天气太热,若是过了病气给她们,倒是远哥儿的不是……
宁老太太这才点头应允,留下小厮看顾,又再三叮嘱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宁芸娘坐在宁世远床边,接过下人递过来的布巾小心地给他擦汗。
宁世远缓缓地睁开眼睛,见着宁芸娘关切的目光,只想着楚玉所说,不许告诉宁芸娘,便又闭上眼睛喃喃道:“你既不帮我,做甚还要如此惺惺作态?”
将宁芸娘所有的话语都堵在喉间。
宁芸娘没想到宁世远是如此这般看她,只觉心里刀割似的难受,终于明白楚玉所说的夹在中间为难是什么意思了。
只抖着手放下布巾,低声道:“思文在江宁无人看顾,你婚期尚有几月,我怕是等不到,便先恭喜你。”
说罢站起身要走,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对宁世远道:“我这次上京,并未带多少傍身之物,你好歹是我兄弟,该帮衬的我也不会推诿,东西我会交给婆婆,你也莫要让她太过操心。”
宁世远冷哼一声:“觉得我给你丢人,给陆府丢人,便迫不及待想甩脱这一切,远远的躲在江宁?”
气息奄奄,间或咳嗽一声。
或是太过失望,宁芸娘语气并无太大起伏,只道:“远哥儿,一味的怨天尤人不会有任何的作用,你既是宁家儿郎,当顶天立地,靠着自己闯出一番天地,而不是在这里自怨自艾。你读书比我多,见识比我广,有些话自不用我多说,我便也不再多费唇舌讨人嫌,只一句话,莫要让婆婆劳神担忧你。”
说罢转身离开。
陆李氏虽不解宁芸娘为何在此时离开,听她提及陆言安,到底担心儿子在江宁无人看顾,还是让陆知安派了人护送她回去。
陆家兄弟情深,看在陆言安的面上,陆知安让自己院里的大管家陆遥亲送宁芸娘回去,倒是让宁老夫人感激不尽。
陆遥送了宁芸娘回江宁,将他所知之事尽数告诉陆言安,又道主子让他去苏州接了宁巧娘去京城。
陆言安思索再三,还是将一切包括宁巧娘之事瞒着宁芸娘。
此且按下不表。
池芷蕾成亲前一日,楚玉去给她添妆,唐英身子不便,托了楚玉带了一根银簪,楚玉转头又往里添了一副字画,是从酒楼的墙上扒下来的,她反正是不懂,听说男方是个读书人,送这些应当比较好——她给了银子的。
等热闹回来,楚玉经过院子时,看到长得正好的罂粟。
她将罂粟扔到院子里便没有管,后来唐英生产更是忙不过来,这事本已经被她抛在脑后,此时一见,倒是起了别样的心思。
罂粟果已经长成,椭圆、饱满,楚玉拿着小刀站在它面前,许久后还是小心翼翼地割了一刀,用碗接了。
然后将罂粟连根拔起丢厨房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