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为楼里忙,楚玉也只能趁夜抽出一点时间去查她的资料。
查了许久,又结合自己前世所知,才将韩琦给翻了出来。
现任右司谏,知谏院的韩琦,楚玉对他印象最深的是“片纸落去四宰执”。
可是现在这件事情并没有发生,不知道会是在这次吕王之争后还是在王安石时期。
如果是不久的将来,那么吕夷简和王曾,在这次的角逐中都会落马,可在不久的将来,又有人会上任,会是谁
不管是谁,现在都不是冒头的时候,哪怕是吕夷简真的与王曾一同被罢了相,也难保没有东山再起的实力。
楚玉正想着如何劝告陆知安,让他别牵扯进去,钟棱又寻了她。
这次倒不是樊楼,而是城外的一座山上。
山并不高,山上也没有什么可以歇息的地方,只有一条狭小的山径可通上下。
钟棱站在山腰上平缓的地方,正在烧着什么东西,楚玉过去时,已经只剩下一堆灰烬了。
听到身后楚玉脚踩着枯枝的声音,钟棱也没有回头,看着地上的灰烬被风扬走后才站了起来。
“楚娘子近日可好”
钟棱仍没有回头,看着路中间的一个小包。
“你做什么要将事情告诉荆王和陆知安”
楚玉不客气,他那天从陆府回去后才后知后觉发现陆知安居然知道她在钟府这事里面起的作用,当即就想着要找钟棱算账的。
钟棱不回答她的话,盯着那个小小的包问楚玉:“楚娘子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也不等楚玉回答,便自答自话:“是我孩儿埋葬之地。”
楚玉一时间不知是该上前祭祀一番还是该先说一句节哀。
“他出生的时候很重,七斤多,我娘子受了不少的罪,后来死去的时候也才十五六斤,到现在只留下一个不知名的小土包,任人踩踏。”
楚玉听着他说话居然带着笑意,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钟棱怕不是因为大仇得报,魔怔了
钟棱自言自语半晌,最后才柔声对着小土包说了一句:“孩儿莫怕,爹爹已经为你报仇了。”
楚玉更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钟棱回头看着楚玉时,便见她紧了紧自己的衣袖,笑着道:“我儿胆小,不会吓着你的。”
我不是怕你儿子,我是怕你啊
就算楚玉心头有一万句吐槽,也只能吞下肚子。
“钟公子让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让我看这么一出”
钟棱又是一笑,莫名有一种释然的感觉:“我当然是为了回报楚娘子。”
楚玉往唐英那边靠了靠,得到了极大的安全感才问:“你要给我银钱”
钟棱从怀里掏出几张纸递给楚玉,楚玉接过来一看,居然是几张商铺的房契和地契。
“这些全都是给我的”楚玉看了看,问钟棱,“这些东西也不少,值当你半副身家”
“差不多,不过我能拿出来的差不多就这些了,其它的当然还是要给荆王,用以答谢他这些年来助我的心意。”
“你不留一些给你爹娘”
据楚玉所知,钟府一大家子可过得不太好。
钟老大人“因病”致仕,好歹也算是在正二品上退下去的,退休金还不少,可是钟府原来家大业大,人又是享受惯了的,那些银钱杯水车薪。
整个钟府就钟棱父亲有官职,还是个没有实差的闲散,除了那微薄的俸禄,有跟没有差不多。
“母亲自有嫁妆,婆婆以前也有些田产,若是就这么下去,足够他们用一辈子也用不完的。”
楚玉见钟棱满不在乎的样子,问:“你后悔吗将那么多人牵扯进来”
钟棱眼睛里满是笑意:“我现下只觉得通体舒畅,浑身轻松。”
“钟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以后的仕途算是被毁了个干干净净,那你的叔伯兄弟呢”
“与我何干”钟棱对着楚玉轻佻一笑:“楚娘子果然是太过妇人之仁,可是后悔与我出了那么个主意”
楚玉毫不犹豫地点头:“是挺后悔的,那些个人都被你灭口了”
“楚娘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说得饶人处且饶人,那些帮了我的人,我自然会好生安置着。”
最好的安置地点不就是黄泉路吗
楚玉见他神色举止有些怪异,便将手里东西递给他:“不过是举手之劳,只是钟公子做事有些不太地道,说好了保密的,又往外说,你这东西我拿着烫手。”
钟棱接过来翻看着,忽然将其中一张纸再次递给楚玉:“青楼,有没有想法”
楚玉看也不看,干脆利落地拒绝:“没有”
钟棱也不在意楚玉的态度,将手上所有的东西整理好团成团后放在手心里,就这么看着楚玉。
“钟公子将我喊了出来,就是在这里傻站着的”
钟棱耸耸肩,“既然东西送你不要,那也没什么好说的,反正楚娘子大恩,嘴上说说也没什么用。”
楚玉想了想,问:“你以后怎么办自己将自己的前途也给毁了。”
若钟棱仍旧留在京城,那她就得离他远一点,这人做事太过疯魔。
“什么前途之类的,不过是自己在骗自己,如我那三叔,就算不能当官,去寻个好人当个什么主簿西席之类的也不差,他非要什么仕途,到最后估计也只有凄惨落魄。”
楚玉不置可否,从天上到地下,不过几个月,钟府便尝尽了人情淡薄,若真的心态不好,就此沉沦下去我不是没有可能。
钟棱随手将手中卷成一团的纸张扔在楚玉怀里,潇洒地从她身边走过,“婆婆已经想了法子,我那三叔被送到同姓清白人家,若是运作得当,是有机会科考的,端看他们怎么想了。”
钟棱也是有嫡亲兄弟的,不过他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楚玉手里握着那一团东西,看着穿着白色素衣的钟棱往山下走去,只能将它揣进怀里。
不过第二日,楚玉便听说,钟棱死了。
死在他妻子的墓碑前,据说是夜里醉了酒,冻死的。
楚玉心里不知道该怎么想。
最后也只去大相国寺为他烧了香便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