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信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进,不知道跟谁报到。
退,没有完成任务,没理由离开。
愣了半晌,终于有人发现了他。
校长身边的一名参谋模样的人对校长说了几句话,朝他招了招手。
传信赶紧小跑了过去。
“时间紧迫,长话短说。”参谋拉传信到了房间的角,开门见山地说:“听说你能够控制美国的军事卫星?”
传信的脸刷地就红了起来。
军校新生不能带电脑上来学,但现在的男孩子哪天离得开电脑啊,不能用,聊聊、吹吹那些关于电脑和游戏上的事情,也聊胜于无。
刚刚到校的时候,晚饭后,传信和同学们互相吹自己在网游上的丰功伟绩。
但无论他们刀塔打得多牛,英雄联盟的战绩多好,也无法跟传信相提并论。
因为传信黑进了俄罗斯的卫星。
作为黑客,黑进别国的重要网站,最多引起一阵子轰动。但黑进卫星,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件。
作为军人,如果做了这样的事情,被别国发现,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带有战争行为的挑衅行为,传信跟同学吹嘘完自己的“战绩”,一直后怕不已,好在后来似乎并没有谁去管他入校前的行为,才放心下来。
没想到学校领导一直知道这件事。
传信边解释边擦汗:“首长,那是我高中时候不懂事,到校后我再也没去黑他们。而且我黑的是俄罗斯的,不是美国的。”心里暗暗骂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嘴,现在惹祸上身。
参谋沉吟着,似乎在掂量着什么,然后重重地做了个手势说:“俄罗斯就俄罗斯。你跟我来。”
传信随参谋走进会议室旁边的一个房间,眼珠子再次差点掉下来。
这是一间作战指挥室。
还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作战指挥室,密密麻麻排着的电脑和墙上布满的大屏,显示出它是最先进的指挥室。
大屏前,一名军官正满头大汗地在说着什么,一脸焦急的模样。
“情况如何?”参谋问。
“不妙。”军官回答,“基本上都被包了饺子。”
原来大屏上传过来的是对抗赛的情况,现场的气氛已经压抑到让传信不用仔细看屏幕也知道对抗赛对己方十分不利。
“这里有一条专用线路,你现在就调一颗卫星过来,把保定的大本营给我找出来。”参谋将传信带到一个空座位边。
“啊?”
“有困难?”
“俄罗斯卫星又不是我家发射的,哪里说调就能调?”传信心中立刻乱了,这话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参谋却看出了传信的犹豫。
“不像你说的那样容易?”他似笑非笑地拍了拍传信的肩膀:“你就试试吧,现在也是死马当活马医,黑不进去也不会怪你。”
参谋似乎在对传信说话,似乎又是自言自语地说:“我们只能看,不能指挥前方。同时使用北斗系统是绝对不允许的,那算是自动认输。”
传信抬起了头,心想,那还要我做啥?
“但对抗赛的规则里面没有规定不许使用外国卫星进行通讯。”
因为没有这种可能,所以规则也就没有把这条写进去。
没想到新黄埔输疯了,居然敢冒这个险。
传信听到参谋这句话,忽然明白了自己下面的行为将影响对抗赛的结果,虽然学校的荣誉压到了自己肩上,沉甸甸的,倒是激起了他的少年好胜性情。
“首长,让我试试。”说着,传信一屁股坐在了屏幕前面。
一行行代码在传信地手下流出,一个个页面开始闪烁着出现又离开,传信的神情越来越专注,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最后,他重重地敲下了回车键,参谋应声问道:“成了?”
“完了。”传信瘫在椅子上:“他们把密码生成方式完全修改了,如果有个三五天时间,说不定还能想想法子。”
“三五天?三五个小时都不知道有没有了。”参谋也一脸地失望,正准备叫传信跟他一起离开,传信却突然坐直了身子:“等等。”
参谋还以为传信想到了什么办法,凑过来一看,却是更加失望。
那屏幕上白花花的一片,像是传输信号出差错了一样。
传信却信心满满地说:“给我经纬度!”
参谋一脸狐疑。
但很快,一张卫星图被传信调了出来。
“给我看这里。不对。这边,小河边上。也不是。他们到底藏在哪里?”参谋一边指挥着传信移动卫星图,一边仔细搜索着。
“农场。”传信小声提醒。
“都是奶牛嘛。”参谋不相信。
“J省哪里来的奶牛场?”传信说:“保定才有。”
“对啊。”参谋右手握拳,砸在左手掌心,匆匆向会议室走去,走了几步,突然又不放心地跑回来对传信说:“你不会黑了我们自己的北斗卫星系统吧?”为了保证红蓝双方对抗的公平,大家都不能使用自己的卫星侦察,刚才参谋隐约告诉过传信,却又担心传信没听清楚。如果传信立功心切,使用了北斗系统,那不仅是属于违规,而且新黄埔的校领导们都要受军纪处分。
参谋的心拎了起来。
传信却笑道:“哪里敢啊,一动北斗,我们的行踪不是昭然若揭了吗?而且我们的北斗技术这么先进,也不是我们这种小人物黑得进去的。”
“聪明。”参谋说:“那?”
“我不小心进了美国NASA的卫星。”
参谋怀疑地看了传信一眼。
随随便便就能够黑进NASA的卫星?
不过参谋并没有深究。
新黄浦在最后的时刻反败为胜才是自己工作的重点,至于传信的神秘,反正他才是大一的学生,以后有的是机会观察他。
参谋走后,传信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安抚自己怦怦跳动的心。
他的心总是能够在关键时候给他帮助,上次跟同学打赌去黑俄罗斯的卫星,紧急关头,他的心也是跳动得如此激烈。
不类平素替血管脏腑供血的跳动。
而是似乎控制了他的大脑,指挥着他的手脚。
刚才,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给了他灵感,让他顺利地进入了NASA的链接,解开了重重密钥。
现在他长吁了一口气,心脏似乎也明白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不再有任何异常。
保定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输的。
在新黄埔军校官兵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保定的指挥官们连香槟都准备好了,只等新黄埔主力被全迁的消息传来便可以开瓶庆祝。
结果香槟当然是替新黄埔准备了。
传信学乖了,无论后来同学们怎么追问,他都对自己的这次行动闭口不言,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情一样。
开始几天,传信还怕自己会被当成怪物去研究,但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他替新黄埔赢得对抗赛胜利的消息并没有在学校传开。
校方似乎对这次胜利的原因讳莫若深。
甚至校长在校园里碰到他的时候,态度也和看到一个新学员一样,没有任何的热情或是冷淡。
传信甚至有一点点失落。
不过军校紧张的学习训练很快让他把这次事情抛诸脑后,直到面试官的到来,他的一生终于发生了重大转折。
国防部的首长来到了新黄埔对传信进行最后的面试。
如果说招考说明中说的“灵气”二字在前面的比拼中都不可能有什么机会展示,那么面试应该就是奔着这一点来的。
传信虽然觉得自己在同学之中不算差,但要说有什么灵气,似乎自己都没感觉到。
他不禁有些担心。
虽然一直到最后传信都没弄明白挑中他的是什么样的长官,但知道他们来学校的时候,四五辆车,清一色的红旗,却居然都没牌照,车窗玻璃都贴着反光膜,根本看不到车内的情况。
校长到校门口亲自迎接。
新黄埔军官学校的校长授少将军衔,需要他到校门口亲自迎接的首长,自然非同小可,恐怕还是自己以前曾经在电视上看到过的,坐人民大会堂前排的首长。
准备参加面试的传信激动得坐立不安。
虽然他知道这和军人必须拥人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颇有一段距离,但他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心跳。
但等他再次走进食堂后面的那幢神秘的房子时,传信不由自主地失望得叹了一口气。
不仅眼前的学术训练室跟他以前见过的完全不同,没有那种紧张的气氛和激发人肾上腺素分泌的场面,甚至那里压根儿已经成了一间空屋。
面试的场面和他自己的预想更是南辕北辙。
预想中应该是包括校长和国防部面试官在内的几十位首长济济一堂,各种问题对自己轮番轰炸,或者让自己到那间摆满电脑的房间去施展自己在网络世界的本领。
但整个面试室里只有一张椅子,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麦克风。
引路的老师悄然退出,将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带上,把他一个人扔在了里面。
传信手足无措地站在桌子前面。
“传信同志。”
“到。”传信听到墙边扩音器中传出的声音,立刻一个立正,朝正前方行了个军礼。
“坐。”
“是。”
简单的两句话,让传信平静了不少。
管它有什么样的传言,我便回答好自己的问题就行。传信宽了宽自己的心。
但他今天注定是无法平静地度过的,因为第一个问题就差点让他从椅子上跳起来。
“两年前,你在隔壁黑进了NASA的卫星,用的是什么手法?”那声音显然是通过电脑程序,听不出问话人的喜怒哀乐,甚至性别年龄都被有意模糊掉了。
传信的心快停止跳动了。
怎么会突然翻出两年多以前的旧帐?是祸?是福?
否认显然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简单地承认又显得自己太单纯。
传信忽然想到一个回答,张嘴便回答:“灵感。”
显然这个回答让面试官们十分吃惊,因为几乎有长达一分钟时间,扩音器里没有传出任何声音。
传信都能够想像得到他们脸上吃惊的表情和七嘴八舌的议论。
有一刻,他都以为面试已经结束了,自己应该是不会被录用。
这一分钟,似乎有一年那么漫长。
然后,扩音器又响了起来。
第二个问题,比第一个更莫名其妙。
“你相信有外星人吗?”
虽然是一个不知所云的问题,但传信回答起来比刚才那个轻松多了。他想都不用想就说:“相信。”
“为什么?”那边的后续问题在他话音未落的时候便已经便传出,显然不管他回答是相信,还是不相信,为什么都是必问的。
“因为我相信概率。”
和专业人士对话,或者说面试就是这点好,用不着长篇大论,直接点题就行。
目前的科学已经发现在我们的宇宙中最古老的星体有百亿岁,还有我们的科学目前没有发现的宇宙的奥秘,如果说宇宙只有地球存在生命,只有我们一种智慧生物,显然是违反概率的。
小概率事件都经常会发生,何况外星存在生命这种大概率事件。
第三个问题,“如果你发现身边有外星人,你会怎么办?”
如果说是不是有外星人对传信来说不是问题,是因为他平时也在书上看到过,自己思考过,那么如何和身边的外星人共处,却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
有外星人,但身边不会有。即使有,也不会让自己遇见。
这是一个普通人的习惯性想法。
传信想了一会儿,面试官们似乎也不着急,没有一丝催促的反应。
“那要看他来地球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是为了和平,当然是友好相处。如果带着其它目的……我是一个军人。”
传信觉得不用说得太明白。
军人的天职是保家卫国。
换成敌人是外星人,当然是保卫地球。
“你觉得以我们现在的科技,能够与他们相抗衡吗?”
“打不过也要打。”传信想到一句话,脱口而出:“宁愿站着死,绝不跪着生。”说着不由自主地握了握拳头。
后面还问了一些在传信看来无关痛痒的问题,但只有前面这几个,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因为面试结束后,他的心中坠上了铅块。
莫非真的有外星人?莫非外星人真的要与地球为敌?莫非国家正在组建对抗外星人的特殊部队?
但一个个疑问都没有得到解答。
唯一得到的答案,是一个月以后,上级通知传信提前毕业,到B市佛学院报到。
传信带着满肚子的疑问踏上了北上的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