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海洋之所以会在那一瞬间突然跳起来,便是因为在小李追尾之前就看到了这一幕。
不仅是看到,甚至感受到了追尾时候的那种冲撞的力量。
然而,这一切,却是在他跳起来之后才发生的。
也就是说,那短短的时间里面,赵海洋经历了两次撞车。
一次是幻觉,一次是真实。
只是幻觉的那次,是那么地真实,以至于赵海洋分辨不出到底哪次更真实。
小李处理车祸的时候,两次撞车的经过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地回映。
小李开车送他回家的路上,他依然在回忆,在思索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小李拎着他的包敲开了他家的门然后离开,赵海洋依然对外界的情境没有任何反映,甚至对老婆的问询没有任何回答。
赵海洋这样糊里糊涂地回家也不是第一次。
不过以前都是应酬喝多了才会这样。
“你不为自己的前途考虑,也得为自己的身体考虑啊!这都什么风声之中,还到外面喝酒,还喝这么多。”赵夫人生气地骂道。
赵海洋没有反应。
“咦,没太大的酒味啊?”赵夫人扶着赵海洋到沙发上坐下。
赵海洋依然没什么反应。
“这是撞了邪了?”赵夫人发现丈夫的手上死死地握着什么东西,便伸手要将他的手指掰开。
但赵海洋似乎突然清醒了过来,依然握着玉蝉冲进了浴室,门没关、衣服不脱便打开了水龙头。
虽然夏天刚过,天气依然闷热,但花洒中冲出来的冷水还是将赵海洋激了一哆嗦。
“发什么神经啊。”站在门外的赵夫人气得跺脚。
“没事没事。”赵海洋已经完全醒了过来,伸手关上了浴室的门,迫不急待地将玉蝉放在花洒下面冲洗着,人慢慢地靠着浴室的磁砖坐了下去。
“我这是捡到了宝?还是中了魔?”赵海洋将玉蝉翻来覆去地看了无数遍。
一幅画面在他的脑中浮现了出来。
这次是一辆着火的小车的景象。
从小车旁边的建筑看,应该是在西湖大道与延安南路交界的位置。
赵海洋跌跌冲冲地走出浴室,伸手拧开了客厅里的电台的开关。
“嗳嗳嗳,怎么水淋淋的就出来了?”赵夫人一边扒着赵海洋身上的湿衣服一边骂,“客厅都被你弄成什么样子了!”
“嘘!不要吵!”赵海洋冲夫人神秘地说。
作为西子电台的台长,广播常年就固定在自己的频道上,一打开就听到主持人在那儿讲笑话说段子。
“听什么听?天天听,还没听够啊。”赵夫人嘀咕着,去找抹布擦客厅地上的水渍。
等赵夫人收拾好了客厅,电台里却还在不咸不淡地播着无关紧要的内容。
赵海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正准备伸手去取手机,却听到电台主持人紧张地说:“刚刚收到的听众报料,说西湖大道和延安南路附近,大约五分钟之前,有一辆小车发生了自燃。”
看了看墙上的钟,离刚才自己在浴室里看到的情景,已经过去了有一刻钟左右了,赵海洋像脱了力一样坐在了地板上。
过了片刻,赵海洋又像打了鸡血一样,跳起身,胡乱地在抽屉里找了一套干爽的衣裤,便冲出门去。
留下赵夫人一个人目瞪口呆地站在客厅中央。
秋日的杭州街道,一片金黄。
中河路上,车水马龙,繁华而热闹。
旁边中河沿岸,却有着与这景象完全不和谐的一幕。
那是一个中年人急速奔走的身影。
此人上身穿一件法国鳄鱼长袖T恤,下身却是一条花里胡哨的沙滩裤。
最不着调的还是他的脚上穿的鞋:一只拖鞋一只皮鞋,还没穿袜子。
“又疯了一个。”有位母亲指着中年人对身边的儿子说:“你看,不好好读书,最后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生活的压力太大了。”另一位老人摇着花白的头叹息。
赵海洋自然不会去管路人的闲言碎语。
刚才一路狂奔,走得也有些累了,便在中河边的一条长椅上坐了下来。
“我这是能够预知未来了。”赵海洋兴奋地抚摸着手中的玉蝉,想要大笑,又怕招来治安民警什么的,便压抑着内心的狂喜,脑中急速思考着。
“原来前些日子那个‘钱王蝉’不是瞎说的,他是真的可以看到将要发生的景象。”赵海洋思忖着:“却不知道他怎么会将这样的宝贝失落了。”
赵海洋小心地看了看四周,“我可得将它保管好了,这可是我的前途,我的光明未来就在它身上了。”
“如果台里不断地能够事先报出出事故的地方,那就不仅仅是能够在杭州各大电台中抢到最快的消息,而且会让那些好事的市民们不断地去打听消息的来源,电台的收听率自然会疯涨。到时候就是电台一响,黄金万两啊。”赵海洋美美地想着:“我们台坐稳了杭州第一的交椅,然后荣誉、名气自然不请自来,到时候央广也要让我一头,总局肯定也会把我们当标兵当典型,上升的通道不就打开了吗?”
“当务之急便是既要用好这个宝贝,也不能操之过急,不能让别人对自己产生怀疑。”赵海洋理清了思路,便深一脚浅一脚地到武林门去随便找了个书摊买了个手机,然后迅速离开。
他不知道从哪里得知,自己的常用手机能够被人追踪的,而且是实名制购买,到时候一查就查到了自己。
要能够使玉蝉永远为自己所用,必须隐藏好自己的身份。
赵海洋回到中河边,看看没有人对他这副流浪汉的模样感兴趣,便赶紧将自己又一次看到的情景编辑成了短信,以“钱王蝉”的名义发给了自己的电台。
发完短信,赵海洋突然想起还有一个问题:自己前些天发布了命令,不准播出“钱王蝉”发过来的微信,理论上说,自己的命令是会得到坚决执行的,这也是自己这些年主政电台的一贯要求。
而如果这时候自己突然取消自己的命令,似乎又不太妥,会让那几个精灵古怪的主持人导播产生怀疑。
正在赵海洋在想着如何能够不露声色地将自己的命令废除掉而不被台里的人怀疑时,他从电波里听到当天值班的主持人是蒋置业。
赵海洋释然了。
他了解蒋置业,只要是蒋置业认准的事情,向来喜欢跟领导顶着干。
这个传媒学院毕业的年轻人从来目无领导,自己对此一直不太满意。
但现在,赵海洋倒是希望蒋置业一定得这么做,而且越快越好。
蒋置业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发出微信后不过三分钟,“钱王蝉”的消息便在电波中传了出来:“绕城高速留下出口,一辆半挂车因为刹车失灵,撞坏了收费站的一个入口的隔离栏,目前已造成堵塞,请过往车辆不要再选择留下出口,可提前在转塘下口进入杭州,或是往前到三墩出口。”
这便是于零儿他们在绕城高速上听到的路况预告。
这也让赵海洋终于忍不住对着杭州林立的高楼大厦狂笑起来的原因。
世界是你们的?
不,不!
从今天开始,世界是我赵海洋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