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一路抵京,童府的人早早的就站在码头候着了。
白灵仙一下船就看见了熟悉的面孔,顾不上和儿子叙旧,赶忙登上童府的马车走了。
一路急急忙忙到了松桦园,童怀远见人面容有些憔悴,忙伸手拦住了白灵仙往里屋去的步子。
“干什么?!老太太不是病了么,信上说的还挺严重的,你赶紧让开。”
“莫急莫急,我娘没事,你这样子......你还是先去东暖阁洗漱一番,你看看你这满面油光的,也太有碍观瞻了。”
白灵仙一听“有碍观瞻”四个字,顿时炸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我......”
童怀远急忙忙拱手致歉,王妈妈赶忙拉着人就往东暖阁去,白灵仙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扯出屋了。
“我家老夫人真没什么事,您放心吧,大人他不是有意的,他一向如此,您也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了,这么多年他就一直这副德行,至少对我是这样的。”
白灵仙由着王妈妈带到东暖阁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和童怀远那厮从小一起长大,两个人天生的互看不顺眼,见面说话很少有不互刺的时候。
要不怎么说孽缘呢,两人都跟温家结了亲,也是因为年纪渐渐大了,要是以前童怀远这么说自己,白灵仙早就抡拳头上了。
等到洗漱完回到正屋,老夫人已经好端端的坐在那儿等着了。
白灵仙上下扫了眼就知道童老夫人是真的没事,所以装病还装那么严重要第一时间见到自己,肯定是有事。
“老夫人。”
“白大夫免礼。”
“老夫人别这么叫我,还是叫我的名字吧,白大夫听着怪别扭的,这么叫我爹没什么,我又不是个正儿八经行医的。”
童老夫人听她提及白老大夫,神情有一丝恍惚,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了,扭头看了眼童怀远,无声的开始赶人。
“母亲,我在这儿也不要紧吧?”
“出去。”
“哦,好嘞。”
白灵仙看着蔫头耷脑出去了的童怀远,直到屋门重新关上才收回视线,嘴角的一丝笑意在触及老夫人的目光后僵了一下,又一派淡定的扬了扬笑容。
“还是老夫人治得住他,从小只要您一发话,他就老实了。”
“这么多年了,还是放不下远儿?”
白灵仙这下是真笑不出来了,垂下眼眸看着手掌多出来的些许细纹,叹了口气。
“老夫人这玩笑可不好笑啊,我都多大岁数了......”
“岁数再大能大过我?在我面前装什么老,即便琪哥安姐儿已经十多岁了,你和远儿在我面前也依旧是孩子,有什么不能说的。”
白灵仙无奈的看了眼老夫人,这个女人还是和年轻时一样犀利直接,或者说对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直接。
当年青涩懵懂的时候,渐渐明白每每无缘由的争锋相对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在意,然而还没等自己多体会出一些对童怀远的在意,就听到他定亲了的消息。
对方甚至只是个商户之女,要论身份,自己是大夫的女儿,又习得一身好医术,哪里比不过一个商户女子呢?
那个时候的童怀远一门心思都在读书上,童家的生计大多靠童怀山和童老夫人。
白灵仙想过去找童怀远表明心迹,若是童怀远也对自己有一丝好感,白灵仙不介意自己为自己提亲,不争取一下说不定就得抱憾终身了。
那封书信,自己特地去买了嵌红枫叶的信纸,一遍又一遍的在普通的信纸上错词酌句,最后工工整整的誊写在信纸上,可惜最后只能付之一炬。
白灵仙不愿意过多的回忆当年的种种,抬头回视着老夫人,摇了摇头。
“我对怀远只有朋友之谊,虽然时常话不投机吵吵闹闹,可不该有的想法绝不会有。”
童老夫人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反正当年没成的事,如今更无可能,即便心有惦念,经过这么多年也已经不复如初了。
“你爹当年走的突然,他可有留给你些什么特别的?”
白灵仙没有对童老夫人突然提及去世多年的父亲有什么疑问,认真想了想回答道。
“就是些医书,没什么特别的了,那些医书都好好的收藏着,老夫人若是要看我便送来。”
“不用,我要那些医书也没什么用。你爹生前可有跟你说过他学医的缘由或者际遇?”
白灵仙被这个问题问的有些发懵,好像自己很久以前是问过父亲类似的问题的,为什么要学医,为什么不可以选择学别的。
白灵仙记得当时识别药材,还要辨识毒药,自己受尽折磨想放弃,父亲面容第一次那么严肃。
“学医不仅仅是为自己,更是为了自己在乎的人,你必须学。”
这句话是父亲给的学医理由,如今当然庆幸当初父亲没有允许自己放弃学医的念头,童老夫人的问话却意外勾起了白灵仙记忆里被忽略的一段。
父亲突然重病,药石罔效,弥留之际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反复念叨一句“照顾好他”。
当年温琪还小,就在父亲屋外,白灵仙看着父亲目光悠悠投向屋外,以为说的是让自己如他一般保护好自己的儿子,也要让温琪学好医术,现在细想想又有些不确定了。
“老夫人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父亲身前寡言,唯有教我医术时说的多些,私事从不肯多说一句,他的学医际遇我更是无从得知了。”
童老夫人今日的样子实在太诡异了,明明和父亲没什么交往,但话语里总给人一种熟稔的感觉。
“没什么,只是在京中许久,有个头疼脑热的就想起在长春府时的光景,若你父亲在京城有个什么同门就好了,也不用担心找不着信得过的大夫,不过现在你不是来京里了么,也不用麻烦别人了。”
白灵仙听说过自己父亲年轻时是太医院的御医,辞官归隐才到了长春府娶妻生女安定下来,不过那些年轻时的事,父亲从来不肯多说一句,母亲比父亲走的还要早,父亲一个人也不肯续弦,更寡言少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