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老做噩梦,我听说放把剪刀能辟邪。”曾佳丽面容有点抽搐,她将剪刀顺手拿起来放在梳妆台上。
“你做了什么噩梦了?”李维追问道。
曾佳丽的脸色再度变得有点不自然:“就是乱七八糟的噩梦,身边的人突然发生这样的横祸,我心里不踏实罢了。”
“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吗?”李维盯着她,顺便回头看了一眼梳妆台。
“你觉得还有什么原因?”曾佳丽快绷不住了,作势要赶他出去,“很晚了,孤男寡女的不太好,别忘了我是你爸爸的未亡人。”
李维咬牙说道:“我实话告诉你,这个梳妆台有点邪门,它会对你有不好的影响。如果你不让我搬走它,我就毁了它。”
曾佳丽闻言眼睛一亮,脸色也突然变好了:“你要现在毁了它吗?”
“砸了它,烧了它,给你换个新的好吗?”
她脸上突然浮现出欢欣鼓舞的神色,走过去一把拿掉那块红纱巾:“好啊,先从这个镜子开始吧。”
她果然还是有点忌惮这个梳妆台,之前是一直隐忍着不说出来吧。李维看她拿走红纱巾的样子不由心里咯噔了一下,镜子里映照出他复杂的面容。
——不要拿走那块盖着镜子的红纱巾哦……
心底不由控制地想起这句话。李维四处张望,想找个东西砸了那个镜子,但是四下都没有坚硬的东西,最终,他的目光落在刚才的那把剪刀上面。他拿起那把剪刀,狠狠地对着镜子砸了过去——
“梳妆台是为了客人的愿望而生,如果你退还它,它可能会觉得自己没有完成主人的心愿而内疚呢。”
派先生的话这个时候在他脑子里想起,不由控制地回响了好几遍。
那剪刀撞在镜子上被弹了回去,直接砸在了曾佳丽的额头上,镜子未损丝毫,曾佳丽却忍不住痛呼了一声,幸好那剪刀只是把钝角的家用剪刀,把手砸得她的头有点疼,但是没有伤及皮肉。李维看着这一切觉得有点发冷,他示意曾佳丽:“你先出去。”
曾佳丽小心地跨过自己绑上的那些钢丝,然后走到门外,脚底下觉得有点滑。她急忙拿开门外的垫子,垫子下面的木地板好像装修新房时打多了蜡,特别的滑。
曾佳丽想到李维一个人在房间,不知为啥又转过身重新回了房间,站在梳妆台旁边:“我看着你毁它。”
为什么她就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呢?莫非她也担心他被这邪恶的力量伤害到?李维心中一动,操起梳妆台前的凳子要对着镜子砸过去。曾佳丽没想到他要有那么大的动作,急忙走上前说:“会弄出很大的声响。”李维只好放下凳子,不甘心地踹了梳妆台一脚。那镜子突然上下移动起来,反射的光芒照在他们脸上,和李维梦里的一模一样。
“它……它在动!”李维想起梦里镜子上下晃动,会发出让曾佳丽致命的光芒,急忙惊叫了起来。曾佳丽仔细看发现是镜子在他的撞击之下变松动了,此时它上下晃动了一下,整个镜子就朝她压了过来。她为了闪躲想向后退,却不慎踩到了散落在地上的弹子跳棋,整个人仰面倒了下去。
“佳丽!”李维忍不住叫出了自己心底一直想叫的名字,但是他根本来不及抓住她。镜子迎面压在她脸上,她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地向后猛地滑落,然后重重摔在了木地板上。
“扑腾!”那声音听起来有点奇妙,好像不是预料中的那种声音。
混乱过去后镜子脱离了梳妆台压在了曾佳丽的身上,她仰面躺在地板上,睁大了眼睛,她枕着几条带血的钢丝,上面还带着些血肉。
“啊啊啊!”李维瘫坐在地板上,狂叫着往后缩。
钢丝深深嵌入了曾佳丽的脖子,将她的脖子匀称地分割成了几个等份。
五
我的故事就说到这里了。
后来无论我怎么和警察解释曾佳丽的死亡原因,他们都不相信有那么巧合的故事:女主角怎么会莫名其妙在自己房间里牵上钢丝?滚了一地的弹子跳棋怎么没让男主角滑倒?男主角怎么会在半夜三更要砸梳妆台?对了,那只是个梳妆台!虽然那个镜子安装有点问题……但那也是男主角自己造成的。至于那个派先生的家具店,男主角居然说那个家具店有诅咒别人的力量,警察去拜访过那个家具店,里面的经营者有齐全的经营执照,诚信守法,就是一个正儿八经的生意人。
后来他们怀疑我有谋杀曾佳丽的嫌疑,不知道谁查出来我曾经追求过她,这下情杀证据更加确凿。
我的亲戚们这个时候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他们一口咬定我是个花花公子,追了这个追那个,追过的女人不止曾佳丽一个。而且我父亲的死因蹊跷,说不准是曾佳丽想谋杀亲夫侵吞财产呢。至于我,他们更咬定我精神状况有点问题,从我不停地说那个家具店有什么诅咒的力量这点就可以看出我有臆想症。
他们给我请了律师,找来精神病大夫,最后终于证明我是精神方面有问题的人。与此同时,敬业的警察在我家家庭医生的帮助下,发现了一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我父亲的降压药是带够了去三亚的,但是经过细心的家庭医生检查,发现那些药都被换成了普通的维生素药片。
这些药是谁换的呢?他们没有确凿的证据,推断说不是我换的就是曾佳丽换的,因为我们一个为情一个为钱,都有可能谋杀我父亲。
我心里当然知道那些药不是我换的,那唯一剩下来的只有曾佳丽了。这样一来,她在我父亲离开后的魂不守舍终于有了解释,我一直以为是梳妆台在吸取她的精力,让她憔悴,其实是她自己心里有鬼。
曾佳丽啊曾佳丽……你竟然想谋杀我的父亲……你是那么贪财的女人吗?我一次又一次在精神病医院的病房里叹息。
“也许不是为了钱呢?”派先生有一天突然来看我,他穿着考究的黑色衬衣,非常淡定地坐在我对面,“你知道曾佳丽她的来历吗?”
“她家里很困难,我追她的时候调查过。”我无聊地靠在枕头上,这个派先生的来访让我感到不自在,“她父母几年前死了,听说是工地意外事故。她是和哥哥嫂嫂一起生活的。”
“你知道她父母的工地是在哪里吗?”派先生看见我不解的样子,笑着说出了答案,“就是你父亲几年前承包的一个项目的工地。她父母死了之后,你父亲打点上下,只赔了三万块钱,她读大学的钱都是靠自己半工半读支撑的。”
面对这样的事实,我顿时哑言,从来不知道那个让人忍不住心疼的曾佳丽有这样的过往,而且还和我父亲有关!她嫁给父亲是为了复仇吗?她不选择我,是因为她并不恨我吗?我将脸埋入手掌,这些事情不能多想,一想就会让我头痛欲裂。
“如果如你所说,她在房间里设置了种种关卡,也许是因为心虚害怕你父亲回来找她报仇,也许是为了防您。”
“她为什么就不让我搬走那个梳妆台呢?”我喃喃地说,“如果不是那个梳妆台,她也不会死……”
“她新婚之夜就用红纱盖住镜子,之后又不让你搬走梳妆台,”派先生又轻轻笑了,“我这么大胆猜测,起先是为了抵抗对你的内疚,后来也许是害怕你在梳妆台动过手脚,比如……装有针孔摄像头什么的。你知道,做小动作的人,总会觉得有什么人在看着她的。”
我颓然地躺在床上,回想之前的一次次细节,终于了解了她那些异常举动的原因。
“那个梳妆台,我回收了哦。”派先生将信封交给我,里面是我买家具的款项。
“你……你的家具其实没有诅咒人的力量吧?”我问他,但是他的梳妆台……啊,的确是买了之后实现了我原先的诅咒,我那个又幼稚又冲动的诅咒。我将为它后悔一辈子,也许邪恶的力量就在我心中,而不是那个毫无生命的梳妆台。
“那个梳妆台其实不是我成熟的作品,”派先生起身告辞,“但是因为有你的帮助,现在它吸取了两条人命和你的怨愤之力,变得更有价值了呢。”
什么?我眼睛陡然睁大,派先生已经离开房间。我忍不住冲到窗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敲打着窗框冲他狂叫:“我不相信你的话!你这些都是骗人的!骗人的!”
“209床的病人有异常行为!”
“护士注意控制一下他的情绪!”
走廊里回荡着医生和护士们的声音,我被他们拉扯着,随即感觉到有针管在给我注射药物。我渐渐什么都听不清楚了,也许过不久,我会成为他们所期望的那种病人吧。也许,那也是我内心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