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的身份是个谜,以一个育婴堂抱来的小官之女的身份成为宁国府的宗妇,这是一件非常罕见、让人惊讶的事情。
颜华问林如海,林如海也不确定她的身份,对颜华各种没有根据的猜测只是觉得好笑,但是他说了一句话,让颜华深以为然。
“不管是什么身份,如今这般都太过高调。而且,国事不讲情分,能屹立不倒的只有立场正确。”
其实,更直白点说,政治没有情分。尤其是这古代,皇帝的旨意才是标准。当今是个勤勤恳恳的明君,那么无论宁国府还是荣国府,无论两府出了什么皇家遗珠还是贵妃,只要违法犯忌触到了皇帝的底线,便没有任何情分可言。
现今,颜华很明显感觉到,皇帝觉得四王八公尾大不掉,多年来领着朝廷的俸禄却纨绔多,建树少,对此心有不满,有意改变。所以,秦可卿还真的不是很重要。
内阁几乎没有参与到这个丧事中来的,因为沾亲带故,林家避无可避,但是也只是上门祭拜便完了,搭设祭棚这种事是绝不可能做的。
果然,没多久,元春突然封妃了,贤德妃,赐住凤藻宫,封号奇怪但加上宫殿却又让许多人觉得是皇上十分看重。
颜华都不好意思进宫去见皇后。有时候真的觉得这皇家是天下最不讲规矩的人家,皇后在潜邸时还曾玩笑地同她姐妹相称,如今她的侄女成了皇帝的妃子了。
反而是皇后,不知是看习惯了,还是皇帝背后有所交代,一副没有这事般的态度,似乎贾元春和颜华没有半点关系。皇后不计较,颜华自然照旧与她相处,却也不会为元春做什么。。
人家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看似已经分家的荣国府,却也有说不清的矛盾。在元春封妃之前,二房受到一连串的打击,几乎默默无闻地在西院过日子。而元春突然的封妃,仿佛一下子给死气沉沉的二房注入了无尽活力,就连已经几乎不相往来的王家都递来了消息。
王氏自从嫁入贾家,从没有这么振奋、这么挺直了腰板过。
颜华听说,就连贾赦都动心了,不仅在外自称家里出了娘娘,回家还冲柳氏抱怨了几句。然后……然后被柳氏收拾了一顿,一下子老老实实,好长一段时间连出门都不敢出了。
颜华私下和林如海偷笑:“嫂子估计是怕他出去惹祸,打了脸吧!”
林如海又是想笑又觉得这样笑大舅子实在不好:“你这哪是大舅兄的亲妹妹,怕是嫂子的亲妹妹才对!”
颜华“哼”了一声:“亲不亲的,谁真心对我,我就亲谁,那些只看血脉不看真心的,被所谓的亲兄弟卖了都没处哭去!”
林如海很多时候对于颜华对待娘家的态度是似懂非懂的,但是他有个好处,不过多插手这些事,给颜华足够的空间和信任。
而且林如海也忙,他如今是专管这皇帝的钱袋子,主要负责财政这一块,可是老皇帝时期,国库已经空了大半,当今有心去除旧弊谋发展,却苦于没有钱财。也不知道谁给皇帝出了主意,林如海开始暗中安排人收购假山石料、花草建材,颜华自然看出了门道,偷偷说他们是想钱想疯了。
不止颜华这么说,皇后也这么说皇帝,说从没见过这样的皇帝,还说把林如海好好一个读书人弄得如今都钻进了钱眼里。皇帝却引以为豪,“当年多少国库银子被借去不还?太上皇当初有心无力,如今——他们不愿意直接还,朕就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往外掏银子!”
“如果人人都如同林夫人那般,朕又何必如此?国库供养着他们,不仅不思回报,还搜刮民脂民膏,一个个砍了都不足惜!”
然而皇帝的态度,大多人并不知道,自从皇帝大封后宫,又下旨可以省亲后,一家家都兴高采烈地买地建园子。其中以生了前头两个皇子的周、吴贵妃家中最为热闹,两家隐隐别着风头,同时也盯着皇后的娘家。可惜皇后家一无动静,反而另一个妃子——贤德妃的娘家热闹了开来。
周、吴两家照理本是小官人家,不然也不会有女儿进了皇子府,可如今却能买地大动土木,这落在皇帝眼里是多么刺眼,这两家人完全没有意识到。
而荣国府的热闹呢,却又与众不同。别人家是一心要建园子。而贾家,大房必然是不同意的。柳氏非常清醒。皇后和林家交好,而林如海可是皇帝的心腹大臣,皇后家中一点动静都没有,兴师动众地建园子谁知是好是坏。更何况,建了园子也是为了二房,对他们大房有什么好处?元春会记情?
贾赦再心动,吃过一次教训后也不敢再和自己夫人作对,脸上的伤还觉得隐隐作痛呢。第一次被这么惨地打脸。
大房不同意,宁国府想出力都没办法,大房的园子就横隔在二房和宁国府之间,一东一西的地,没法建园子。可也没法提出换院子,没有大房住西边的道理。
王氏真真是恨毒了柳氏,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妯娌嫌隙了,简直是一辈子无法解开的仇恨。
可柳氏会在乎吗?二房也同样将她得罪惨了。想建园子?可以,只要老太太同意彻彻底底地分家!他们大房搬出去,自立一府,这里的院子,你们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可是这明显不可能的,不仅贾母不同意,二房也不愿意。不然说出去成什么了?元春为了省亲赶走了自己的大伯?对宫里娘娘的名声大大的不利。
事情僵持不下,连元春都知道了消息,急忙喊了王氏进宫,劝说她一切从简,不必建园子了。其实,元春也是个聪慧的人,她能隐隐感觉到皇帝的性格,大肆建造亭台楼阁怎么都不像皇帝的作风。
然而王氏不知道女儿所想,她认为妃子省亲是荣耀,而且元春除了这次机会,说不定再也没法出宫回家了!她当娘的,也心疼啊!可一切都被自私的大房破坏了!
王氏气得胸口发疼,整整一月没有出门,柳氏自然知道这是病给她看的,可柳氏会理会吗?
正月十五元宵节,没有了大观园,也没有了贵妃省亲,外面倒是无比热闹。几个娘娘大阵仗回娘家,足够京城人士津津乐道好久。
而颜华却隐隐约约听说,那一天,皇帝陪着皇后,带着太子微服回了皇后娘家。
对比别人的烈火烹油,再看看自己家,王氏从摆姿态到真的越想越气,慢慢成了心病,久久不曾好转。直到前两年进京的薛家太太,她的妹妹来看她,才稍微好了一些。
薛姨妈递给她一叠银票,“……知道娘娘在宫中不好过……这是我做姨妈的一点心意……”
王氏也忍不住抹眼泪:“都是长辈,有的人怎么就这么心狠!”
一同来贾府探望的宝钗坐在一边和薛姨妈一起劝她,王氏心里的郁结竟然慢慢散了。
至此,王氏看宝钗越来越满意,与越看越憎厌的李纨相对比,更觉得宝钗做儿媳再好不过。二房缺钱,薛家豪富,虽然是商家女,但身份地位反而不重要,毕竟宝玉已经有了贵妃姐姐,怎么都少不了他的那一份,妻子像宝钗这种识大体的才是最好的。反而像李纨这种清贵人家出身的,有什么用?还克夫!
王氏的身体好了,一日,宝玉和柳氏却突然疯魔了!贾府请遍了所有大夫,所有人都束手无策,两人不过短短一日,竟然眼看着出气多进气少了。
颜华急匆匆地赶过来,同时派人分别去宫里请太医和查找马道婆!
所谓患难见人心。刚踏进房内,就见到贾政摇着头,一副放弃之态,王氏、贾母在边上哭得肝肠寸断。
而另一边房里,柳氏躺在榻上,儿孙媳妇都满脸眼泪,却或照顾柳氏或想办法找和尚道士,总之是什么办法都打算试一试。最让人惊讶的是贾赦,这么多年被柳氏欺负着,镇压着,如今柳氏倒下,他不但不幸灾乐祸,反而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哭得满脸是泪。
颜华请来的太医医术精湛,可仔细检查后,依旧脸色凝重,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这时,黛玉三岁生日时出现的声音又在耳边响了起来:“南无解冤孽菩萨,有那人口不利,家宅颠倒……我们善能医治!”
颜华心中一动,让贾瑚将人请进来,自己却走进了隔壁的房内。
这次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都来了,直奔宝玉处,也不装神弄鬼,说了医治的办法便想匆匆撤退。
颜华早在扬州便怀疑他们怕自己,见这二人一副完成任务就想走的模样,立刻出门拦住了。却不想,这一次,这两个疯疯癫癫的和尚道士似乎更加怕她了,远远地一挡眼睛,眨眼就跑了!
颜华心中满是疑惑,贾府众人却以为见到了真本事的出家人,一下子觉得柳氏和宝玉救治有望。
果然,照着这两人的说法恭恭敬敬地做了,柳氏和宝玉渐渐好了起来。
由于和尚说是宝玉的玉有灵,这治病的三十三天,也是将宝玉的玉挂在了卧室上槛,二房便觉得是宝玉救了柳氏,大房虽被二房这态度弄得仿佛吃了苍蝇一般,却因为的确是宝玉的玉救了性命,心中到底是感激的,也就没有辩驳。
谁知,林家事发当日派出去的人找到了马道婆,虽然那马道婆已经暴毙在家,却从她房内搜出了不少证据,原来,做下此事的正是赵姨娘!贾赦得知此消息,二话不说,冲进二房就揍了贾政一拳。
人蠢、心大、狠毒,赵姨娘被丈夫主母同时厌恶,彻底没了活路,可怜一儿一女,本就已生活不易,此后更加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