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水暖,沉寂了一个冬天的太湖重新热闹起来。
水寨的兄弟们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地想去“营业”,松松躺了一个冬天的筋骨。
寄雪这几个月,时不时就在罗秀才耳边念叨:“定波镖局没了,咱们为何不能取而代之,水寨的兄弟比镖局那些人本事大多了!”
“一辈子当水寇是不是太危险了,官府和武林门派对咱们虎视眈眈,要是我们也能像那些大门派一样,守护一方平安从中收取保护费,那该多好啊……”
罗秀才起初不在意,后来听多了就听出味来了:“丫头,你在给你爹敲什么边鼓呢!”
寄雪抱住他的手臂撒娇:“没有啊,我就是觉得咱们太吃亏了,明明大家都在收保护费,凭什么我们就是盗贼,他们就是名门正派?”
“名门正派?谁封的?在皇帝老儿眼里,全都是贼寇!”罗秀才不屑地哼笑。
“额……”没看出来,她爹看的非常透彻啊,“可是北武当南凌云,还有那国寺少林……人家和官府关系好着呢,只有我们在谁眼里都是贼寇吧……”
罗秀才狐疑地看着自己女儿:“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些了?”
寄雪嘿嘿傻笑:“这不是外头消息听得多了吗?我觉得对我们来说太不公平啦,爹啊,你和魏伯伯从没考虑过弃黑从白吗?”
罗秀才皱了眉:“能光明正大收钱谁不愿意,但这事不容易。且不说其中艰难,如今所谓正派都要加入那武林盟,规矩繁多还有人老是插手管这管那,别说你魏伯伯,水寨的兄弟也不乐意。”
这倒也是,只是寄雪还是担心,一旦那些武林高手把目光对准了水寨,要替天行道行侠仗义,水寨的兄弟们加在一起也敌不过,就如前世苏沐率人生闯水寨那样。
罗秀才打击了女儿,到了晚上,却散着步去了大当家的家里。
水寨开山立派洗黑为白是他一直想要做的事情,如今寄雪都提起来了,罗秀才心里越发在意。
于是等到太湖船只增多,兄弟们磨刀练枪准备大干一番来个开门红,魏大当家安排了一系列让大家摸不着头脑的事情。
一是查探来往船队,确定目标;二是把目标消息散步给太湖周边的小水寨,让这些水寇蠢蠢欲动;当兄弟们郁闷嘴边的肥肉眼睁睁要被别人叼走时,大当家安排先锋探查消息,在别的水寇拦截船队,凿破船只开始抢劫后,他们架着大小船只四面包抄,赶走了水寇救了船队,更离奇的是,魏大当家上船与主事之人一番谈话后,主动借他们船只送他们通过太湖水域。
向来做强盗的人去做了一回行侠仗义的好事,兄弟们又是郁闷又是不自在,被救的船队战战兢兢,他们也黑着脸吓得人避退三米。
护送船队最后一天,他们终于到了码头,兄弟们嘴里含着草根,满脸不耐等着卸货,那商家一箱箱东西往下搬,最后却留了两小船的东西不搬了。
原本以为白出力气干了一件沽名钓誉的傻事,谁知道不但得了金银还被对方连连感激?
他们回来的时候寄雪跑去聚义厅看热闹,大厅正中央放着两箱银子,几箱绸缎,这比他们打劫的收获少一些,但兄弟们情绪激昂,出门的几位身边都围满了人,一个个大声说着那船队的主事对他们如何感恩戴德。
他们倒不是高兴做了好人,纯粹笑对方被他们耍得团团转,然后对魏大当家的计谋佩服不已。
寄雪笑着从人群中退了下来,知道她爹和魏大当家终于下定了决心,准备洗白走“正道”了。
现在只是开始,做好事收点报酬,尽量改善水寨的名声。等到以后,水寨依靠在太湖得天独厚的条件,联通各个势力,完全可以建造一个专有的太湖水运网络,成为太湖的“大门派”。
寄雪安了心,再次沉浸在自己的医毒武功世界。
当魏俊上山时,寄雪正向出门的朋友打听他的消息,依旧毫无音讯。她心里添了许多担忧,不明白出了什么问题,魏俊这张脸在外走了半年多竟然无人认出。
活阎王见她担忧,忍不住就说罗秀才:“那小子长得好人活络,丫头花这么大力气救下的人,留下当个压寨相公多好?”
自从寄雪师从活阎王,她对这位老人便万分孝敬,这妥帖周到的孝顺连罗秀才这个亲爹都看得发酸,对活阎王这个抢女儿的老头子十分看不上,听到他这话,立刻回怼:“说得容易,他要是定了亲成了婚,让我女儿做小?”
“怕什么?把人留在水寨不就成了?命都是丫头救的,没我们他早死了,还能有什么定亲什么原配?你就是死脑筋。”
罗秀才冷哼:“你以为我不想?”
活阎王一愣,看向耍鞭子的寄雪,大大叹气:“这丫头啊,太良善了!”
哦,我不同意我是死脑筋,小雪不同意,就是良善了?罗秀才真想把这小老头从家里赶走。
因为真的开始担心魏俊的处境,寄雪打听消息越发勤快,甚至亲自去拜托出门的兄弟,帮她打听谁家儿子死而复生回了家的消息。
这次得到消息非常快,半月后,二十来个兄弟去护卫一家商行的船队,回来说,凌云山庄的少庄主欧阳明回来了。
寄雪的心终于落了地。
大家见她这样还笑:“是巧合吧,魏俊那小子怎么可能是欧阳明?小雪你放心,下次出去我们再帮你打听。”
寄雪笑着道谢,心里却彻底安稳了。只要他没出事就行。
心头的心事去了,寄雪又过起了世外桃源的日子,每日认药配药,照顾爹和师傅,偶尔去湖边抓鱼玩耍,日子过得自在又快乐。
水寨的气氛也很好,自从做起了护镖的生意,水寨兄弟出事的少了,家家户户送丈夫儿子出门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生怕有去无回。因为太湖最大的水寇就是他们,他们做起了正经生意,别的小水寇轻易不敢对他们动手。
这是借了苏家的光,虽然很难听,但是客观事实便是,苏家没了,水寨发展的空间更大了。
水寨有一条规矩是,水寇身份不见光,出门闭口不提水寇之事,谁若提了出了事,水寨视情况而定,一般就此了了,不会替你报仇。
这是人人知道的规矩,而且性命攸关,很少有人敢多嘴自找麻烦。但是随着水寨金盆洗手,兄弟们听惯了来往商家的吹捧感激,出门也开始管不住嘴。
过了年第一次,水寨里一下子死了三个人。
两个二十多岁的小年轻,一个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汉子。
三人去梁溪采购久去不回,第二日天一亮,大当家就派人出船去梁溪找人,谁知,竟是在城外乱葬岗翻到的三人尸体。
“是苏沐!冲子带着两个小的在饭馆吃饭,嘴不严说出了水寨的事,碰巧被苏沐那个女人听到了!她扬言咱们水寨是作恶多端的贼寇,冲子三人与她争执了几句,谁知道她一言不合就把他们都杀了!”去找人的兄弟跪在三人尸体边哭得悲愤不已。
“饭馆老板不敢提昨日的事,我们威逼利诱才知道真相……什么名门正派,冲子他们什么都没做,三条命就这么没了!苏沐才是妖女,怪不得苏家全家被灭了门!都是活该!”
三家妇孺围着三人的尸体哭得几乎要晕厥,魏大当家脸沉如水,魏清拳头捏得紧紧的,手上青筋暴起。他们又恨又愤,恨苏沐无辜杀人,愤苏沐破坏他们的心血。
魏大当家和罗秀才费尽心思让大家接受水寨洗白,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好的开始,今天这件事,让整个水寨都对名门正派起了敌对之心。
“大当家,你要给我们冲子报仇啊!”冲子的妻子哭嚎。
“报仇!”
“必须给冲子他们报仇!”
“让他们知道我们水寨不是好惹的!”
“对!凭什么他们杀人如麻却是好人,我们什么都没做却被杀了也不能吭声!”
群情激愤,魏大当家的拳头也慢慢捏了起来。纵然水寨规矩在前,但这次出事与从前不同。他们想让水寨堂堂正正地立起来,不再过从前背地里的阴暗日子,但是如果连水寨的兄弟死了大当家都不能替他们出头,这样的组织门派,谈何堂堂正正,又有谁愿意留下效忠?
但是报仇又如何容易?苏沐的功夫如今在武林前列,整个水寨挑不出能及她一半的人。
魏大当家深吸了一口气,正想说话,一个清亮的声音插|入进来。
“大当家,我愿意替三位兄弟去报仇!”寄雪从人群后踏出来,不顾她爹瞪圆了的眼。
“苏沐武功高强,我们虽然万分悲愤,但是无人是她对手。所谓兄弟情深,为了报仇我们当然可以不顾一切,但是在场各位都是有家有室的,谁家也少不了你们任何一人。大当家一心走正道不就是为了让大家从此不用提着脑袋过日子吗?”
寄雪看向在场义愤填膺的众人,见他们平静了许多这才继续说:“大家的安危不能忽视,但是这个仇也不能不报。所以我说,由我去。”
“小雪你去不也一样吗?”
“对啊,你一个姑娘家,二当家也少不了你啊!”
大家反而劝起她来。
寄雪心里挺温暖的,至少这些人,没有为了报仇而抛弃一切该有的良知和温情。
“我和活爷爷学了毒,而且你们看,我看上去一点都不像贼寇,苏沐对我没有防备之心。报仇不一定要面对面打斗,我下药也可以报仇!你们不要小看了我!”
大家面面相觑,虽然用毒是个好办法,但是小雪可以吗?大家并不放心。
罗秀才沉声:“小雪,不要胡闹!你那点三脚猫的毒术,江湖人见得多了!”
活阎王不乐意了,他刚检查完三人的伤口,听了立刻喊:“你这是瞧不起我还是瞧不起你女儿,小雪本事大着呢!”
罗秀才恨不得让活阎王真的去见阎王。
魏大当家见状,歉疚地看了一眼罗秀才,开口:“那就让小雪去吧,找几个人陪她一起,路上好相互照应。报仇虽要紧,但活人更重要,活着才能报仇,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猴子、大头几人听了,立刻积极响应,站到寄雪身边表示自己陪她去。
罗秀才闭了闭眼睛,再不说话。
这边,水寨风云变幻,那边,青云峰上,魏俊艰难适应凌云山庄的生活。
起初,他日子是过得很自在的。因为他娘亲失而复得了儿子,对他那是关怀备至百依百顺,而他爹呢,虽然板着脸但是一日两回来见他,一家三口坐在一起不断回忆过去的事情。
到后来,欧阳庄主开始不满意他身上的散漫和痞气,开始出言纠正。并且为了让他恢复武功,每日清晨拉着他练武。魏俊开始活在训斥之中……
再后来,最可怕的来了。
离开凌云山庄的苏沐又回来了,带着一帮他曾经的江湖挚友,想要让他见见老朋友,帮他恢复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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