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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青柳有染的那名侍卫留下的血书,梁潇看完,面露惊讶,随后面沉似水。:3.し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结果。
这与周素音的事情又有不同。周素音毕竟不是顺王府的心腹,有变数是在情理之中,梁潇很快就能想通、释然。可那名侍卫,包括青柳,都是他拿捏着把柄的人,等同于自己的死士。
到头来,怎么也出了岔子?
这是不是说,他顺王府里已经没有能够信任的下人了?——侍卫不被梁湛收买的话,又明知只有死路一条,怎么都应该帮他咬定梁湛居心叵测、算计他才是。
可侍卫没有这么做,那封血书是把两个皇子都拉下了水,说什么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这也不对。
如果梁湛已经收买或控制了那名侍卫,侍卫在临死前就该把梁湛摘出去。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件事。
刘允忽略掉顺王的脸色,收回血书,转去拿给梁湛看。
梁湛所思所想与梁潇大抵相同,心头亦是疑云四起。
随后,赐婚旨意下来,梁湛与周素音相形跪倒,接旨谢恩。
便有人小声嘀咕:“这事情,怎么好像与周小姐的双亲无关似的?”
的确,皇帝这一次的赐婚,算是破了例。
以前赐婚,怎么样都要把女子的父亲唤到面前,询问几句,之后才合八字、赐婚。
这一次却是自开始就把周家二老爷、二夫人忽略掉,以至于接旨的都是周素音本人。
沉了片刻,有人低声笑道:“横竖周小姐的双亲也管不了她,管得了的话,她就不会直接请皇上、皇后娘娘做主了。”
别人听到,俱是一笑。
柔嘉找到薇珑,拉着她走出去一段,把听来的事情复述一遍,末了不无幸灾乐祸地道:“这下可好了,原本两个人是想相互算计,结果呢,惹得父皇一并嫌弃起来。”
薇珑道:“自己的宴请上出了这么多事,你竟然一点儿火气都没有。”
“为什么要生气?都是与我们无关的人,一出一出的唱戏给我们看,我高兴还来不及。”柔嘉打心底透着愉悦,“何况,今日还与陆指挥使比试诗词,获益良多。”说着又有点儿惋惜,“要是正经来办的话,一定特别精彩,可惜了,我是临时起意,父皇也只是哄着我玩儿,根本就没当回事,不然怎么会半路打岔。”
“也不能怪皇上。”薇珑替皇帝开解道,“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在一些门第里,算是偏门学问,皇上为着你郑重其事办赛诗会的话,也是不大妥当。”
柔嘉想了想,释然一笑,“可不就是么,有些门第里的人,活脱脱就是古板的老夫子。今日父皇纵着我的话,说不定明日就有言官数落他。”
薇珑忍俊不禁。
随后,柔嘉说起了对陆开林种种意料之外的发现,“这会儿才明白,你说的都是实情,并不是有意夸他。”
“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在你跟前刻意夸奖一个人?”薇珑点了点柔嘉的鼻尖,“是你自己看低了陆指挥使一类的人。”
“这倒是真的。”柔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受母后影响的缘故,在母后眼里,程阁老这样的人才是最出色的,你家侯爷那样的人就是最叫人害怕的。也不能怪我们,武将大多数都被人诟病,武夫、粗人、杀人如麻……难听的话太多了。”
“这的确是。”薇珑年少的时候,也曾被人影响,有过这种心态。
“对了,我先前说过,要陆指挥使点拨我的棋艺。”柔嘉调皮地眨一眨眼,“看看他棋艺如何,是不是也能让我甘拜下风。”
薇珑笑道,“那就快去吧。”
“嗯!晚点儿再找你说话。”柔嘉笑盈盈地转身,在宫女的簇拥下,去寻陆开林。
薇珑转身去寻太夫人,看到太夫人、二夫人、三夫人正在与石婉婷寒暄。
石婉婷身形高挑,肤色白皙,明眸皓齿,笑起来十分甜美可亲,不笑的时候透着些许傲气。
薇珑走过去,与石婉婷见礼,说笑几句。
因为之前出了不大不小的风头,石婉婷这会儿分外引人瞩目,不少人主动找她攀谈。由此,过了片刻,石婉婷便转去应承别人。
太夫人低声笑问薇珑:“这女孩子如何?”
“……”薇珑望了石婉婷一眼,“不知道怎么说,没什么特别的印象。”随后反应过来,“您是想——”
“只是想一想。”太夫人忙解释道,“我是总看着开林着急,瞧见女孩子就想给他说项。”
“这的确是,大嫂不必当真。”二夫人笑着挽住太夫人的手臂,“陆大人已经成为娘一块心病了,日后要问我们的时候还多着。”
“娘也只是问问,不会真的说项——她自己觉得不大合适的时候,才会问我们,大抵是盼着我们说好呢。”三夫人笑着携了薇珑的手,“我们就不说,就跟娘一样——觉得不大合适。”
几句话说完,婆媳四个都笑起来。
太夫人问薇珑:“怎么不见徐夫人?”
薇珑解释道:“寻常的宴请还好,这种一来就是一整日的宴请,她身子骨不大受得住,便只送贺礼不露面。”徐夫人是打心底嫌累,皇室中人办的宴请又规矩繁多,用她的话说根本就是活受罪,所以,情愿在家里躲清静。
太夫人认同地点头,“可不就是累么。”
“等大嫂主持中馈之后,娘就能偶尔偷个懒了。”二夫人道。
薇珑笑着掐了掐二夫人的手,“这事情早就说过了,娘答应了,要过二三年……”
“我可没跟你说好。”太夫人笑着把话接了过去,“我还是原来的心思。”
“可我也没扯谎啊,我说的都是实话。”薇珑一本正经地撒谎。
太夫人逸出愉悦的笑声,“你这孩子。”
廖太太跟周夫人站在假山石旁说话,“程夫人最近四处走动,一来二去的,有一些闲话传了出来——都是诟病程阁老的。”她知道小姑子不爱听这些,可又不得不提醒,“益安终究是程阁老的女婿,你是不是让益安提醒阁老一下?毕竟,阁老日理万机,挺多事情兴许顾不上理会。”
周夫人颔首,敷衍道:“我会告诉益安。”
“那就好。”廖太太与小姑子没什么情分,但是亲戚关系盘根错节,程阁老要是因家宅不宁影响到地位,廖家也得不着好。
周素音找到周夫人跟前,屈膝行礼,“大伯母。”
廖太太冷冷一笑,“她不是你大伯母了,唤周夫人比较妥当。没听到皇上都说周家长房二房没关系了么?”
周素音不理她,只看着周夫人,轻声道:“到底,我是如愿了。”
“嗯。”周夫人笑微微地颔首,“我看到了,恭喜你。”
周素音面无表情,“没有周府、程府做靠山,我也能嫁入端王府。”
廖太太笑出声来,仰头望着澄碧的天空,“是啊,拼死拼活一场,总算攀上高枝了。”
周夫人不动声色。
“我不是来跟您示威的。”周素音还是不理廖太太,只看着周夫人,“我只是不想被男子、爹娘当成个物件儿才这样做的。”她问道,“大伯母,能借一步说话么?”
廖太太无法忽略女孩子语气里的凄清,想到自己的小姑子,心里的嘲讽立时烟消云散,对周夫人道:“我去别处转转。”随后转身离开。
周夫人问周素音:“想与我说什么?”
“我不知道今日做的是对是错。”周素音眼神茫然无助,“我应该咬定他始乱终弃,可我看到他,看到他那个眼神,就心软了。我不是特别喜欢他,但到底还是有点儿喜欢。可我又明白,爹娘想把我许配给别人,是他的主意。”
周夫人暗暗叹息一声。
“他和皇上说的朝秦暮楚、三心二意是什么意思?”周素音眼神恳切地看着周夫人,“他先前是否有意中人?是否曾经请求皇上赐婚?”
周夫人叹息道:“这说来说去,不还是要回到原点么?我警告过你,他要娶的是程阁老亲家门里的闺秀,不是你。”梁湛对周素音哪怕有一点点的喜欢,都不可能做出那种两面三刀的事情。这孩子心里其实什么都明白,却又固执地不愿或不敢承认。
“我就是希望,他对任何人都一样。”周素音语声艰涩,“现在看来,有让他不计较门第、权益的女子,是么?”
周夫人没办法回答。她不能告诉周素音实情,不能给薇珑埋下隐患。万一这孩子与清音一样,莫名其妙地去妒忌憎恨薇珑,对哪一家都不是好事。
“我在人们眼里,挺可笑的吧?”周素音唇畔绽放出一抹脆弱的笑容,“的确很可笑。”
“已经走到这一步,就不要多思多虑。”周夫人温声宽慰道,“往前看,日子总要过下去。没有岁月不能疗的伤。等你成为皇子妃,谁也不敢耻笑你。”
“谢谢您。”周素音屈膝行礼,“大伯母,我该回家了。”
周二老爷、二夫人自然已经知道赐婚的事情,对着女儿,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女儿能够成为端王妃,当然要比嫁给端王的谋士要好百倍。
可是,毋庸置疑,女儿的自作主张,一定会引得端王嫌弃、厌恶。
周二夫人欲哭无泪,“你这个孩子,怎么就那么一根筋呢?端王已经为你和你爹安排好了前程,并且已经在帮你爹张罗差事,给你找的那个人,明年一定也会当官。现在呢?你嫁过去之后,王爷一定不会给你好脸色,你爹的差事也不需想了,不给穿小鞋就不错了……”
“谋事在人。”周二老爷道,“已经这样了,你就别数落她了。要怪只能怪你,连个人都看不住!”
周素音不理会他们,径自回房更衣,随后长时间地坐在窗前,望着院中一株梅花。
丫鬟来禀:“王爷过来了。”
“哦。”周素音缓缓站起身来,“料想着他也该来了,我去见见他。”
梁湛见到周二老爷,只是道:“皇上命礼部抓紧操办婚事,婚期最迟定在腊月初。别的就不要想了,都是我的过错,就此揭过不提。之后我会按章程走,到吉日来迎娶。你费心照顾好素音,不要让她再出门走动,不得再见任何人——尤其顺王府的人。只这一件事,请您务必做到,不然婚事还会有波折。”
周二老爷即刻称是,“王爷放心,我一定不会再疏忽大意。”
“这就好。”梁湛起身,“告辞。”
周二老爷见对方一扫平日的温煦,面沉似水,自是不敢出言挽留,挂着谄媚的笑送出门去。
周素音来到了外院,径自走到梁湛近前,“我送王爷几步,有几句话要跟您说。”
梁湛凝了她一眼,扯出一抹笑,“好。”
周二老爷识趣地离开。
周素音最纠结的事情,只有一件:“所谓的朝秦暮楚、三心二意,是什么意思?”
梁湛没料到她有此问,思忖片刻,道:“我得承认,考虑婚事的时候,最重视女子的家世、门第。这样的确伤人,但我不想骗你。”
周素音一笑,“你此刻就是在骗我。”
“……”
周素音冷静地分析道:“如果像你所说的,你最先考虑的是女子的家世、门第,那么,皇上之所以有三心二意的言辞,必定是你求他赐婚在先。那女子,定是有才有貌又有显赫的出身。以你的性情,定要先征得女方同意,甚至于,要先征得女子对你的一片痴心,你才会告知皇上。
“在今日之前,我从没听说过你曾求娶过哪家的闺秀。如果那闺秀对你有意,皇上不会不赞同,便是不赞同,她的双亲、家族也会出面促成此事,便是家族不管,你也会用别的手段如愿。
“可是,我半点儿风声都没听到过。
“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那闺秀的门第太高,并且她对你不屑一顾,皇上不想让你仗着皇子的身份强人所难。
“最重要的是,你出自真心地爱慕那女子。若非如此,那女子恐怕早就因为你成了笑柄,或者,已经因为你不得宁日。
“甚至于……你去年冬日开始处处受阻惹皇上不悦,是不是就是因她而起?”
说到这儿,周素音脑海忽然灵光一现。
去年冬日。
去年冬日……
她想到去年周益安、周清音兄妹两个闹出的种种是非,想到自己曾听过周益安咬牙切齿地骂一个人背信弃义、两面三刀、跟他抢意中人,更想到了是在那期间,皇帝给黎薇珑、唐修衡赐婚……
明白了。
太多的见闻在这顷刻间联系到一起,她知道那女子是谁了。
她的笑容变得含义复杂,正如她的心绪。
知道与否,并无意义。谁被这个畜生喜欢上,绝非福分。
“是,我有意中人。”梁湛凝视着她,“在她之前,在她之后,我对娶妻一事的态度,都是只看门第不看人。我想娶你的时候,是想通过周家与程阁老走近些;你双亲与周府分家之后,我想要的都成了泡影,所以我要放弃你,对你另有安排。你今日贸然行事,我不快至极,但是无妨,我会娶你,会尽力善待。”
周素音抚着眉心,无力地摇了摇头,又笑,“你该早些告诉我。”
梁湛讽刺地一笑,“你最初梦寐以求的,只是端王妃这个身份。若我是个穷书生,你还会这般不甘么?感激还来不及。你要荣华,还要我对你真心实意?未免太贪心。”
“是,你说的对。”周素音让自己冷静下来,“都是我自找的。”
“告辞。”梁湛转身,大步流星走远。
晚间,静慧园的宴席曲终人散。
唐修衡前来接亲人回家。
太夫人分外愉悦,笑道:“今日不忙么?”
“不忙。”唐修衡笑道,“和笑山下了半日棋。”又搀扶着母亲上了马车,随着坐上去。
薇珑则与两个妯娌共乘一辆马车,一路上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家中。
到了垂花门的时候,太夫人道:“我有些乏了,只想早些歇息,你们各自回房,也早点儿睡。”
几个人齐声称是。
薇珑回到房里,真觉得有些累了,没循例先去更衣,而是歪在床上,“我得缓一会儿。”
唐修衡知道,她午间、晚间都喝了点儿酒,亲自去给她沏了一杯茶,送到她跟前,“好歹喝几口,省得半夜醒来难受。”
“嗯。”薇珑改为倚着床头,一面慢慢喝茶,一面与他说起今日的种种是非。
唐修衡听了,莞尔一笑,“这多好,顺王没讨到便宜,梁湛也吃了闷亏。”
“所以累归累,我挺开心的。”薇珑又说起了与柔嘉、陆开林相关的趣事,“下午,起先是程阁老与陆大人下棋,柔嘉观棋,后来则是程阁老观棋,听说两个人没少指点柔嘉。”
“怎么?”唐修衡问道,“那位天之骄女的棋艺一般?”
“哪儿啊,柔嘉棋艺很好的。”薇珑道,“可到了你们跟前,就不免逊色一些。”
“好就是好,差就是差。”唐修衡不认同她的观点,“总得有个自知之明吧?”
“凭什么要有自知之明?”薇珑不服气,“各人有各人来往的圈子,相熟的人棋艺都一般的话,那能怪谁?”
唐修衡笑出声来,“你这叫胡搅蛮缠。皇上最喜下棋,且棋艺高超,他可是柔嘉公主的爹。”
“……那就是柔嘉以前没用心学,今日破了例。”薇珑替好友辩解之后,意识到柔嘉今日可不止一件事破例。
柔嘉以前也曾主动找望门子弟较量诗书学问,但初衷都是因为不服气,较量完之后,不管输赢,就把对方扔到一边不闻不问了。
曾与她有过交集的公子哥,有几个对她一见钟情,她却是嗤之以鼻——比她学问好的,她挑剔人谈吐做派不成样子;比她学问差的,就更不用提了,一句“学问都没我好,我才懒得理”。
对陆开林,柔嘉今日则是从好奇到欣赏的过程。
薇珑心头一动,想到了陆开林前世始终不曾娶妻,“陆大人始终没有意中人么?”
“不清楚。”唐修衡道,“我们之间,只是偶尔因为成家与否开几句玩笑,再多的,不可能说起。”
这倒是。他们那样的性情,若是坐在一起谈论女人……除非疯了。
他们不同于梁澈。梁澈是另外一种性情,愿意跟人说起关乎女子的一些心绪。
唐修衡问道:“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没什么。”事情是真的八字没一撇,自己都不能确定,自是不能与任何人提及,“娘记挂着陆大人的婚事,我少不得跟你打听两句。不知道就算了,等娘亲自去问他吧。”
唐修衡释然,“岳父今日去了城外。我原本要去找他的。”
“年节前不少故交来找他,就没工夫理你了。”薇珑笑着把茶杯放到小柜子上,搂住他的脖子,“有这份儿心就足够了。”
唐修衡拉过锦被,帮她除掉外衣、头饰,末了把她搂在怀里,“先歇会儿。”
“嗯。”薇珑依偎在他怀里,“这会儿真是懒得动。”
“女孩子就是娇气。”唐修衡啄了啄她的唇。
“谁说不是呢。”薇珑微笑着吮了吮他的唇,温柔地唤他,“意航。”
“嗯。”
“偶尔,我会想,生一个和你一样好看、聪明的儿子。”
唐修衡语声温柔:“偶尔,我会想,有一个和你一样好看、别扭、娇气的女儿。”
“……”薇珑啼笑皆非。别扭、娇气的女孩儿有什么好?他却想要那样的女儿。
“等我们慢慢好起来,儿女各生一个,好么?”他语气里的温柔似要滴出水来。因为正在说的事,是他们大多数时候抵触或是根本不敢妄想拥有的俗世喜乐,亦是他们偶尔会生出的最美的憧憬。
“嗯。”薇珑轻轻点头,“只要我可以。”女子都是想生就能生的话,就不会有妇科千金大夫这类人水涨船高的情形。
“对,我们随缘。没那个缘分更好,省心。”
薇珑忍不住笑了。在这种时候,她会特别庆幸、感激得遇他,不论是怎样的情绪之下,他都不会给她哪怕一点点压力。
“你还是不要对我太好,省得爱理不理的时候让我生气。”她这样说着,却主动吻上他的唇。
她是因满心的暖意、爱意去吻他,他起初也没想别的。
只是,这亲吻加深再加深之后,就变得缠绵悱恻起来。
衣衫一件件落地。
“不行不行,”薇珑打心底地抗拒挣扎起来,“我还没洗漱沐浴呢。”
“谁给你定的规矩?”唐修衡才不会惯着她这种莫名其妙生成的认知,“我也没洗漱沐浴。”
“所以就说啊……”
“说什么?这多公平。”唐修衡以吻封住她的唇,让她的言语梗在喉间,说不出,他也就不需要面对她煞风景的情形。又将对于自己而言很是娇小的她钳制住,落下’身去索求。
之前几日堪称放纵的情形打底,让他对她越来越娴熟,越来越清楚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她软化,失去反抗的力气。
薇珑气呼呼地把脸埋在他颈间,没好气地咬他。
偏又舍不得,不敢用力,怕他疼。到了他那边,就如闹脾气却没力气的幼猫似的,说是咬,不如说是撩。
他爱煞了怀里的人,板过她的脸,温柔又热切地索吻。
就算她拧巴的时候,契合的唇与身体也会形成无言的默契,将她击败,让她不自主地抛开一切顾虑。
那让她曾忐忑、挣扎的滋味,现在她知道了到底是什么。
那是快乐。
是他愿意一次次引领她去寻找、她愿意沉沦其中的快乐。
这繁盛浩大的生之愉悦,当珍惜、享有。
与他一起。
没两日,薇珑的小日子如期而至。
偶尔会有些腹痛,连带的就有点儿打蔫儿。
唐修衡闲来把她翻过的医书都翻了一遍,不分巨细地记在了脑子里。由此,她不舒服的时候,他记起了一些根本不算方子的小办法。每日督促着她一早一晚喝一碗热腾腾的红糖水,她手有些凉的时候,问过她的体质属于哪种之后,唤丫鬟在红糖水里加点儿姜丝,这一点是因为节气的缘故,可以避免她在这时候体弱伤风。至于需要身体力行的,不过是每晚帮她揉揉小腹,能让她早点儿入睡。
于他,都是举手之劳。
他对她说:“试试,不见效再试别的法子。”知道她脸皮薄,不肯为这种事找太医大夫,那他就现学现卖,把所知的不需熬药的法子逐一让她试试,总不可能都不奏效。
薇珑欣然点头,心里则是笑不可支:看医书的目的是为着给彼此心疾寻找相宜的方子,他倒好,有用的没用的都记了下来。
也是没办法,就是那样记忆绝佳的脑子。
原本就是偶尔不舒坦,情形也是真不严重,但薇珑很享受被他照顾、体贴的感觉。
作为回报,薇珑开始试着给他做衣服。只是,他发现之后险些炸毛,说“你没疯我就先疯了”,随后让荷风把她在做的针线活送去针线房,再不让她碰。
薇珑这才知道,自己的吹毛求疵在他眼里,已算是很恐怖的一件事,为着他能省心点儿,也就作罢。
其实,她私心里觉得自己现在宽容了许多,对很多事都不是很较真儿了。可能还是不够宽和吧?不然他不会是这种反应。
自十一月中旬开始,唐修衡与别的朝臣一样,着实繁忙起来。他不可能因为家事耽搁公务,分别知会了太夫人、薇珑,实在没空回内宅请安用饭的时候,就让阿魏传话回内宅。
但是每日不论多晚,都会回房歇息。这是他对妻子允诺过的,如今也真的成了不可更改的习惯。
这一个月,让陆开林留意到并且好奇的只有一件事。
“那日下衙之后,程阁老进宫求见皇上,随后,君臣二人去往御花园,遣了随行的宫人,说了许久的话,约莫一个时辰吧。”陆开林这样说道,“谁都没听到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之后谁都看得到,君臣两个一切如常。”
唐修衡当然也无从判断君臣两个说了些什么,只能就已知的现状猜测:“或许阁老是防患于未然?毕竟,程夫人近来四处走动,而他没加以阻止。”
“应该是吧。”陆开林道,“关乎朝政,阁老不想说的时候,皇上都会追着他问;关乎皇室里那些金枝玉叶,阁老更不会主动说起。那么,能说的实在有限。”
他这样说着,就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不由眼睛一亮,看向唐修衡。
“商陆。”
两个人异口同声。
同样的一个月,薇珑除了心里分外舒坦,并无不同之处。
她与徐夫人原本就是偶尔三两个月都能不碰面的情形,两个人早就习以为常,太夫人却是瞧不惯。
月底,太夫人催促着薇珑回舅舅家,“去,替我去看看徐家老爷、夫人,礼品我已命人备好了。”又没辙地戳一戳薇珑白里透红的小脸儿,“你也真是的,这是你该记挂的事情,反倒要我催着。换个不知情的,岂不是要笑我们两个都是不晓事的?”
薇珑汗颜,连忙解释。
太夫人则道:“如今不比以前,更何况,先前徐夫人只是体谅你忙忙碌碌的不得空,不忍心打扰你。这些我最明白。别啰嗦,听话,快去吧。我今日要出门一趟,改日再去找你舅母说话。”
“嗳。”薇珑脆生生称是,带上唐府的礼品,去看舅舅、舅母。
徐蕴奇不在家,去故交家里做客了。
徐步云照常当差,今日又不是休沐的日子,自然也不在家。
徐夫人见到外甥女,欢天喜地地迎到院中,“怎么又来了?成婚没多久,却总往我这儿跑,别落了闲话才是。”
薇珑笑着把太夫人的话复述一遍,又道:“我是被婆婆撵来的,您要是也不收我,那我只能回去找爹爹哭鼻子了。”
徐夫人心花怒放,“那样好的婆婆……唉,太好了。我们薇珑真是有福气啊。”说着搂了外甥女的肩,相形到房里说话。
“您也是的,近来总不露面,以前还总让丫鬟传话给我呢。”在大炕上挨着落座之后,薇珑关切地道,“总在家里闷着可不是您的性子,是不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没有,没有。”徐夫人迅速转移视线,说起别的,“太夫人近来如何?还有侯爷?都挺好的吧?”
“都很好。”薇珑笑着板过舅母的身形,“您啊,谁都骗的了,就是骗不了我。您心里有事,瞒着我,我一看就知道。说说吧。”
“我就是有事,也不能跟你说啊。”徐夫人苦笑,“你终归是小一辈的人。”
“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这意思是事情关乎舅舅或是您么?”若是徐步云的事情,就算是婚事,舅母都不会瞒着她。
徐夫人犹豫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你啊,什么都别管,我们也都挺好的,你只管安心过好你的日子。”
“您要是这么说。”薇珑转身斜倚着大迎枕,“那我就不走了,等舅舅回来,问问他。他也不跟我说,我就去问吴槐。吴槐也不跟我说,那我就把您府里的下人一个一个唤到面前来问。”
“……”徐夫人没辙地叹了口气,“是跟你爹爹有关的事,你让我怎么好跟你说啊?”
薇珑不由挑眉,端端正正地坐好,“怎么说?”
徐夫人生怕她着急,先说结果:“放心,都是外人生事,你爹爹没那个心思。”
这种话,就让薇珑没办法不往犄角旮旯的方面想了,“您是说——”
徐夫人委婉地道:“有半个月了吧,石楠曾经请厉阁老到府上做客,后来……石大小姐曾两次主动上门求见,说有些造园相关的事有不懂之处,要请教王爷。王爷一概没见。”
石婉婷,在静慧园见过的石婉婷,去求见自己的父亲。薇珑自己都说不清楚现在是什么心情,“后来呢?”
“后来,厉夫人又是主动来找我,又是几次下帖子请我去她家里做客。”徐夫人苦笑道,“她过来,我当然不好把她拒之门外,却没闲情去她家里。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是石大小姐不知怎么的……就对王爷一见钟情了,甘愿以侧妃甚至妾室的身份进到平南王府,服侍王爷。”
厉夫人,出面的又是厉夫人。薇珑看着舅母,纤长浓密的睫毛小扇子一般忽闪着,说不出话来。
徐夫人紧紧地握了握薇珑的手,“这种事,我真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可打心底又觉得不该瞒着你。只是,实在是难以启齿。”
作为多年被父亲宠爱的女儿,每一次听到谁家闺秀惦记着父亲,薇珑都会出于本能的反感、嫡出,可另一面又很清楚这是怎样的世道,亦明白续弦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归根结底,她是做女儿的,没权利干涉父亲的事。
“舅母,”薇珑认真又小心翼翼地问徐夫人,“爹爹是应该续弦吧?不要管我怎么想,您就跟我说句实话。”
徐夫人笑了笑,“你让我说实话,我和你舅舅是打心底盼着王爷续弦——两个人在一起守着过,就总觉得王爷过于孤单,想有个人好生照顾他。到底,就像你舅舅说的,王爷已经为你娘独守了这么多年,足够了。但是,我让你舅舅开诚布公地问过王爷了,王爷根本没那个心思。”
薇珑慢慢点头,又问:“那厉夫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能有什么意思,不外乎是想从中牵线搭桥,促成王爷和石大小姐的婚事。”
“怎么可能呢?”薇珑终于忍不住蹙眉了,“石婉婷是石楠的胞妹,石楠以前是侯爷麾下的将领,如今是故交——厉夫人到底想做什么?我怎么觉得,这件事根本就是她捕风捉影胡说八道的?”
“这种事也能浑水摸鱼么?”徐夫人睁大了眼睛,定定地看着薇珑。
“反正我是觉得不对劲。”薇珑思忖片刻,对徐夫人道,“日后您高兴就见她,不高兴就晾着她。回头我让人查查这件事。”
“前两次之后,她每次前来,我都说身子不舒坦,没再见她。”徐夫人道,“告诉过她了,王爷没那个心思,她还纠缠,实在是叫人心烦。”
“这样也好。”薇珑很快岔开话题,说起别的事情,在心里却将这件事情记下了。这日回到家中之后,就给吴槐写了一封信,命安亭从速送去。
晚间,唐修衡回到房里时已经半夜,薇珑还是强打着精神起来喝了两口茶,把石婉婷、厉夫人的事情告诉了他,又抱怨:“厉夫人一定是得了厉阁老的吩咐,先去招惹周夫人,现在又打爹爹的主意——你跟程阁老为什么还不整治他?”
她从不说这种赌气的话,除非心里气狠了。唐修衡轻轻地笑起来,“是该怪我们,行事慢吞吞。我记下了,抓紧想法子。”
置气的话说完,薇珑也平静下来。厉阁老是次辅,哪里是谁心急就能整治的人?她笑起来,“我又办不了实事,也只能说说解气的话,事情又关乎爹爹,我可不就气得晕头转向了。你听听就算,厉夫人的事交给我就行。”
唐修衡思忖片刻,道:“过几日,我找石楠问问这件事。”
“也好。”关乎他岳父的事情,他问一问也正常,若真是厉夫人捕风捉影,石楠也能及早应对,省得石婉婷陷入流言蜚语之中。
梁湛与周素音的婚期是腊月初二。
唐家自然是两方都不会前去道贺,但在初二晚间,还是听到了这桩婚事叫人心惊的变故:
周素音服毒自尽了,死在众目睽睽之下。
花轿到了端王府,喜娘一再请她下轿,轿子里一直无声无息。
喜娘掀了轿帘,说着吉祥话去搀扶她,她却身形一歪,倒了下去。
揭开大红盖头,是她泛着青白的面容,唇角有已经凝固的鲜血。
作者有话要说:捉完虫发上章红包。
红包进行时第三天,千万记得留言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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