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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薇珑用力点头,展臂勾住他颈部,仰脸凝视着他,“会好起来的。”
唐修衡的笑容透着脆弱,“我也希望可以。”
这是她从不曾见过的他的样子。她心酸难忍,泪水再一次悄然滑落,声音闷闷的,“我们一定可以的。”
唐修衡抬起右手,想给她拭去泪痕,到了中途发现了手上的血迹,便又收回去,换了左手,动作轻柔地抚着她泪湿的脸,“我对不起你。”原本说好了,他要帮她的,现在自己却无能为力,甚至成了她的负担。
“不准这样说。”薇珑把脸埋在他胸口,任由泪水模糊了视线,打湿他的衣襟。
唐修衡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薇珑深深呼吸,竭力让自己迅速平静下来,“跟我回房。”
“好。”他这样应着,却不想移动脚步。
薇珑寻到他的右手,取出帕子,给他缠在手上,继而挽住他的手臂,重复道:“跟我回房。”
他微笑,与她缓步离开水榭,走出后花园,回到正房。
琴书、安亭手边常备着一些薄贴、药膏。荷风前去她们房里,找出止血药、外伤药和包扎伤口的棉纱,匆匆返回正屋,在寝室门外唤“夫人”。
薇珑走到屏风外,把东西接到手里,问道:“阿魏在哪儿?”
“就在院中。”
“让他等一等,我有事交代他。”
“是。”
薇珑转身回到寝室,唐修衡已走到净房门口,她跟了过去。
唐修衡走到盆架前,洗了洗手,随后取出酒壶,旋开盖子,用酒液冲洗手上的伤口。
看着都疼,他却像是毫无所觉。薇珑抿紧了唇,走过去拉他的衣袖,“去包扎。”
“嗯?”唐修衡扬眉。这点儿小伤,哪里用得着包扎。
“去包扎。”薇珑坚持,看着他的眼神却有点儿纠结:心疼得厉害,又怕他不听自己的——不听的话,她还真是没办法。
唐修衡牵了牵唇,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尖,“听你的。我自己来,你洗洗这花猫脸。”
“等会儿再洗脸。”又没痛哭流涕,就算是花猫脸,也是能见人的花猫脸。薇珑不依,拉着他回到寝室,帮他上药、包扎。
唐修衡看着三根手指都缠上棉纱的手,有点儿无奈,“你把我弄成这样,可就没法儿沐浴了。”
“等你好了再说。”薇珑麻利地把手边的东西收拾起来,转身给他铺床,“就算睡不着,你也躺一躺。”
“嗯。”唐修衡从她身后搂住她,“清欢。”
仍是觉得对不起她,又知道那是最不需说出口的。
薇珑转身面对着他,“唐意航,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你说,只要我可以。”
“给我几天时间,陪着我。”薇珑迟疑着,“若是可能,把手里的事情交给我。觉得我能力不济的话,把事情交给陆大人或是沈先生,或者交给二爷、三爷,好不好?”
“……”唐修衡犹豫片刻,“好,我答应。让阿魏来一趟。”
薇珑唇角上扬,绽放出喜悦的笑容,留意到他的面色依然苍白,额头上的青筋依然清晰可见,便知道他此刻仍然痛苦之至,笑意便缓缓消散。
唐修衡低头吻了吻她的眼睑,“什么都答应,只要你别再难过。”
这一句,险些又让薇珑落泪。她转身,清了清喉咙,吩咐荷风把阿魏唤进来。
唐修衡吩咐阿魏:“**早朝之前,种种事宜你掂量着办,与外院相关的事情,请示二爷三爷,其余的事情,请示夫人。我,得歇息几天。”
阿魏频频点头,“我记下了,侯爷放心。”
“没别的事了。”
阿魏称是告退,出门的时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一晚,侯爷烦躁到了什么地步,他看得一清二楚。他比谁都明白,如果当时没有夫人前去水榭,侯爷将会做一些绝非理智的事——会将全盘计划完全打乱的不智之举。
此刻,他什么都不管了。侯爷眼下安排的是否得当,不重要。重要的是侯爷安好,过几天清净的日子。
薇珑匆匆洗漱之后,去外间端来一盏茶,转回到床前,将茶盏放在床头的小柜子上,“我帮你按一按。”
正在按着眉心的唐修衡闻言失笑,“你怎么行,又没学过,还很累。”
“谁说没学过?”薇珑坐在床头,拍拍自己的腿,示意他枕上去,笑盈盈地道,“这几日跟安亭、琴书学着推拿,头上这些穴位我都记下了。”
她并不是只留在家中无言地陪伴,为自己下了工夫。唐修衡心里暖暖的,又酸酸的。
“听话。”薇珑笑着拉他的手,“好歹给我点儿面子,试试管不管用。”
唐修衡枕到她腿上,“一会儿就行。”
“先把这杯茶喝了,安神的。”薇珑端过茶杯,让他就着自己的手喝完。
绵软、温柔又镇定的手不轻不重地按揉着头部的穴位,让唐修衡的心神慢慢放松下来。
终于,心魂不再紧绷得似蓄势待发的弓。
“意航,”薇珑柔声商量他,“等到明日,我们去梅花阁住几日,好不好?”
“好。”唐修衡手臂抬起来,向后环住她的腰肢,“之后几日,我归你管。”
“娘那边,我们怎么说好呢?”让薇珑费思量的是这件事。
“就跟娘说……”唐修衡帮她找到了理由,“我要去那里处理一些要事、见一些人,你跟过去照看我的衣食起居。”
薇珑欣然点头,“嗯,这样最好。”
唐修衡睁开眼睛望着她,“有时候,你会不会后悔?”
薇珑抿唇微笑,“从不。”
“怎么说?”
“相认之前,我做过一些打算:称病拖成老姑娘,无人问津,或是索性悄无声息地遁入空门。那时以为,最坏不过是远远地看着你,陪着你。”薇珑敛目对上他的视线,“而今日,你让我看到了更可怕的事。没关系,唐意航,真的没关系,只要你带上我就好。不论生死,带上我。”
唐修衡为之动容,闭了闭眼睛,转而身形向里,把她带倒在床上,拥紧她,嘴里却在故意怪她:“连岳父、娘都不管了?”
“不管了。”薇珑柔顺地依偎着他,语声清浅,“爹爹不稀罕我这样没心肝的女儿,唐家也不需要我挣贞节牌坊。你认为可以抛下的人,我就可以抛下。”
唐修衡吻了吻她的眉心,“傻孩子,真是个傻孩子。”
薇珑抚着他的眉宇。
他问:“值得么?”
“你与我,哪里有值不值得可说。”
她与父亲,这么久,都是他尽心竭力护助。没有他,单凭她自己,最乐观的情形都是险象环生。
更何况,爱若有道理可讲,这尘世再无深爱。
她爱,便甘愿飞蛾扑火;不爱,别人所做一切都是笑话。
薇珑认真地凝视着他,“不是只有你的将士才会把命交给你。还有我。”
唐修衡又闭了闭眼,之后将唇牢牢地按在她唇上,辗转索吻。
这亲吻绵长、焦灼,又不含一丝欲|望,关乎的唯有前世今生的羁绊、深情。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她的爱有多悠远、深重,又有多甜美、浩大。
不可辜负。
“帮我好起来。”他对她说,“不论用什么法子。”
“嗯。我会竭尽全力,”她笑得有点儿淘气,“不择手段。”
随后,两个相拥而卧的人,语气闲散地说话。
薇珑问过他,在那最暴躁的一刻,他想要做什么。
他如实相告:他想杀了梁湛,杀了梁澈,也杀了还在护国寺的梁澋。
余存下来可能成为隐患的皇子,他都想干脆利落地除掉;所有的至亲挚友,他都在那一刻给他们安排了退路——离开这是非场。
也考虑到了他自己。那些打算成真并非难事,同时引发的是皇帝的彻查。皇帝是明君,终有一日会察觉到端倪。无所谓,那是他在当时完全可以认可、接受的后果。那一刻,只想结束这一切纷扰,用最粗暴残暴的手段。
薇珑听了,心惊后怕不已。
早就明白,他这样的人,心绪走上极端的时候,意味的便是带上一些人或很多人,陪他共赴黄泉。
可那怎么行?
江湖中人决斗之前还要约定时日,给人安排后事的期限,何况身在朝堂的人,何况关乎皇子生死。
最重要的是——
“我们在一起,绝不是为了换一个玉石俱焚的方式。”薇珑抚着他的面颊,“我要跟你完完整整地过一辈子。”
“清醒时都明白。”唐修衡握住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手指,“偶尔偏激。”
可这偶尔的偏激若不能杜绝……
薇珑蜷缩起身形,把脸埋在他胸膛,良久,心头一动,抬头望着他,大眼睛亮亮的,“猜我这会儿在想什么?”
唐修衡无从揣测,“说来听听。”
“想要个孩子。”
唐修衡嘴角一抽,“你这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倒是真不嫌累,大麻烦还没解决,已开始期盼小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520快乐啊我亲爱的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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