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过你一次机会了,既然你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了。”君坞麟的声音压得很低,低得只有离他最近的凤月一人听得见。
而等到凤月反应过来那个姿容绝艳的少年说了什么时,他只觉得胸口一痛,然后,他整个人便是浑身一轻……
视线在一瞬间变换,凤月看见了本该悬在他头顶上方的烛火在他眼前一晃而过……
紧接着,似有什么东西轰然坠地,发出了沉闷却震耳发聩的声响……
四肢百骸似乎都在剧烈地抽搐着、疼痛着……
凤月清晰地感觉到了似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正不断地从他口中流淌出去,而随着那股温热的东西流淌得越来越多,他的视线也开始模糊了……
恍惚间,凤月似乎看见了多年前的自己正在向他招手。那时候的他,还是个良家子……
凤月其实一直都很嫉妒那个叫凤舞的小倌儿。
在那个叫凤舞的小倌儿来到春归苑之前,凤月一直觉得,他就是这春归苑里最美艳的倌儿了,他是这春归苑里当之无愧的魁首!
但是,当那个叫凤舞的小倌儿来了这春归苑后,凤月才发现,原来这世上竟还有比他要美艳上几十、上百倍之人!!
凤月一直都以他的美艳容貌为荣。所以,当凤月发现那个叫凤舞的小倌儿远比他要美貌时,凤月的心里就生出了嫉妒的情绪——
他嫉妒!嫉妒那个不但比他要年轻,且生得比他还要美艳的小倌儿!!
但同时凤月也不懂,明明只要这人肯听话一点、懂事一点,这春归苑魁首的位置根本就不可能由他来坐。可是这人似乎浑身上下都是反骨,打从进了这春归苑就没有老实过,三天两头不是挨打、就是被关柴房。
何必呢?早都是不干净的人了,还执拗什么呢?放听话懂事些不好吗?
后来,那个叫凤舞的小倌儿突然之间失踪了。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寻不到半丝踪迹。
在得知那个叫凤舞的小倌儿失踪了时,凤月忽地就松了口气——他再也不用整日担心会有人跟他抢春归苑魁首的位置、抢他春归苑管事的位置了。
但是昨日,那个叫凤舞的小倌儿突然又回来了!
虽然他们当时是从春归苑的后门进来的,但凤月看见了,那个叫凤舞的小倌儿是被一群气质不凡的人护卫着送回来的。身边还跟着一个穿橘红色裙装、气质不俗的小姑娘;和一个穿着一身红色曲裾深衣、相貌精致的女娃娃。
春归苑共有四层,而昨日,那个叫凤舞的小倌儿一回来就被抬去了春归苑的最顶层。
凤月本想去打探下情况的,可通往四楼的楼梯口前被人守得死死的,他根本上不去。他便是稍微靠近一些,那些把守在四楼楼梯口前的人都会眼神凌厉地瞪着他。
原本凤月想着,那个叫凤舞的小倌儿回来了也就回来了罢,反正老苑主病逝前都将这春归苑交给那个凤舞了,那凤舞便是回来了也不可能同他争魁首的位置的。
可谁能想到,那个叫凤舞的小倌儿回来以后,的确没有同他争春归苑魁首的位置,而是直接夺了他春归苑管事的权利!
凤月不甘心、不甘心本是属于他的权利就这样被人轻而易举地剥夺了!
因此,在那个叫凤舞的小倌儿说出“谁若能杀了我,这春归苑便是谁的”时,凤月当真就动了杀心。
只是凤月当时没有立即动手,是因为凤月知道,那个叫凤舞的小倌儿已经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了武艺,且似乎武艺不错?
但是,当那个叫凤舞的小倌儿说出“这样罢,我让你们一招。随便你们拿什么东西杀我,第一次!第一次我绝不还手,也不躲。我就站在这儿,绝不动半分”的话时,凤月觉得,他翻身的机会来了!
虽然凤月知道此举若是失败,他定落不得好。但为了权利,凤月还是决心赌上一把!
只是凤月没想到,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最终,却落得了如此下场……
虽心有不甘,然凤月却已没有力气再去争抢了。
虽已经看不见、听不见了;但凤月能感觉到,他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了……
所谓人为财死,指的大概就是凤月这种人了罢。
话说回来——
冷眼看着那个躺在不远处地上的血泊里,已经完全没了生息的凤月,君坞麟咧了咧嘴角,笑得前所未有的和煦:“还有人要试试的吗?”
灯火通明的春归苑一楼大堂里,不知不觉间站作了一堆的一众小倌儿们面面相觑。
众人几乎动作一致地默默地看了看君坞麟脚边地上趴着的那个;又看了看不远处躺在血泊里的那个;还有那个躺在一堆碎木头里至今悄无声息的庞然大物……
一个,被捏断了脖子;一个,被一掌打得吐血而亡;剩下那个躺在一堆狼藉之上无声无息、不知死活……
有这三个例子在前头搁着,哪里还有人敢不要命的往上冲啊!
钱财、权势虽重要,可也得有命去享用啊!若命都没了,还要那些钱财、权势有何用?
所以说,身外之物始终是身外之物。在生死大事面前,还是保命要紧!
“奴,恭迎新苑主归来!”也不知是谁这般带头喊了一嗓子,于是紧接着,原本寂静的春归苑一楼大堂里瞬间响起了一片附和之声。
等到众人的呼和声渐渐平息了,君坞麟才开口问那个最先出来答他话的小倌儿:“还不知道你叫什么?”他钦点的管事,不知道名字算怎么回事?
许是被刚刚发生的事情吓到了,那被问话的管事小倌儿愣了好一会儿才战战兢兢地开口答道:“回、回苑主的话,奴叫枝宣。树枝的枝,宣纸的宣。”
虽然枝宣那般战战兢兢的态度让君坞麟有些皱眉,但君坞麟到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又问:“十几了?伺候过人了吗?”
虽然枝宣来这春归苑的时候就知道他早晚是要伺候人的,可真当被人大庭广众之下问及“伺候过人了吗”这种问题,便是再厚脸皮的人也会觉得不好意思罢?更何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