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赤练尊主大气一挥,立即地动山摇,风云变色。
岑灏下意识拉住沈岚,道:“你小心,有机会就逃。”
沈岚侧目看他,竟瞧不清他的双眼,心下一紧,忽觉手心的温度降至极点。
岑灏左脚一扬,尘土纷飞,集力一震,沙尘聚起朝赤练尊主而去,沙尘圈很大,威力极猛,圈中之人若无深厚的功力,着实难以捱过这一击。
当下见到如此强大的沙尘圈,众人目不斜视,生怕错过,都停了纷争。
赤练尊主脱下长袍,朝沙球掷去,刻不容缓,箭步如梭,只听沙球“轰”地一声,多数落在紫衣长袍之中,顿时,紫色细碎的绸缎漫天飞舞,飘飘洒洒。
岑灏衣袖一挥,大风忽起,逃花难以直立,沈岚也几乎要倒在了地上。
赤练尊主大口一张,将大风吞进腹中,骤而小腹隆起,岑灏眉头一皱,右掌攻他腹部,不料赤练尊主腹如大海,岑灏的右掌深陷其中,又被一巨力弹出,赤练尊主将腹中之力悉数自腹中推出,又一大风刮起!
赤练尊主笑道:“老夫的天合神功你师父当年也是奈何不住的!”
岑灏拔出软剑,手腕一晃,软剑绷直,灿若星河,清气逼人。他身形微蹲,如鹤冲天,软剑凌空舞动,气贯长虹,宛若挥毫泼墨,大好江河自笔下而生。
霎时,众人已经都忘了身边之人是方才与自己厮杀之人。见岑灏和赤练尊主一前一后一追一赶跑向山顶,他们不禁纷纷跟上。
“大少当心啊!”岑天泉劝道,可是岑澈已经顾不得什么危险,只当自己多见他一面也是好的。
祝信笑道:“看来这赌局真是不好说呢,二少多年不见,已长进得这般厉害了,叫人刮目相看……”他瞧了眼怒气冲冲的祝权嵪,道:“嵪儿,你多向人家学习些,别整日只顾喝酒玩乐。”
祝权嵪没好气道:“哼,爹爹,你没见到岑二少已经涨得满身通红了吗?”
岑澈听罢,豁然起身,竟将茶碗弄得一地,其实,大多数的茶碗早就倒了一地了。
岑天泉赶忙跟上主子。
一白一紫踏着树枝,相对悬空而立。树下就是深崖。
秋风刮过,扬起岑灏的衣角和那一头乌黑的墨发,嘴角的鲜血汩汩而出,滴在雪白的衣襟上,绽开一朵艳丽的红梅。彷如坠世的谪仙。
“第九十八招。”赤练尊主冷冷道。
岑灏挺直脊梁:“是,还有两招就是一百了。”他顿了顿:“可是我不知道能否再接下两招。”
赤练尊主道:“我一般是不出三十招的。”
岑灏道:“有时候总是会碰到不一般的事的……”他的呼吸已有些急促,他抬头看了看天空的太阳,正值午时,阳光最烈。他嘴角咧开一抹笑来,却冷到了众人心里。
赤练尊主皱眉:“我真不明白,颜书瀚怎舍得将毕生内力给一个将死之人,这就是他所谓的造化吗?”
岑灏心中大恸,眼前一片迷糊,却听赤练尊主道:“今日,我便不动手了,这个比试,到此为止……”
岑灏的耳边“嗡嗡”地传来一群嘈杂之声。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倒了下去,一口气上来,竟吐出大口鲜血。他收起软剑,抚着腰间的珠子,眉头皱得很重。
一抹绿色清影自他眼前闪过,扶住了他下落的身躯。岑灏看罢来人,微微一笑,几乎已经无力地闭上了眼去。不过还是推开了柳墨,屹立不动。
岑灏的上半身还在晃着,可阳光洒在他的脸上犹如流星划过的瞬间那般灿烂夺目,熠熠生辉。他单薄的身子在风中摇曳,他站在比山更高的地方,他的心比天空还要辽阔,岑灏粲然一笑:“九十九炼,还差一练……我想,我明白了……”
可是争夺还未结束,一阵阵暴起的喝声不绝于耳。
一群人就这么突然地涌向了沈岚,沈岚顿时被隔开,被围在了一个大圈内。她强装淡定,道:“你们这就动手了?不怕我一个不小心一一”她故意瞟了眼悬崖下,笑道:“谁还告诉你们夜漠流沙的下落?”
大圈不敢轻易动手,却围地更紧了。
沈岚暗暗长叹,蓦地一个跳起,鹅黄色身影在阳光下翩然飞舞到了悬崖边上,众人忙忙追去,只听她一声喝令:“谁也不许过来!”
在场之人大惊失色,只见沈岚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握着一张羊皮卷子,上面系着的黑色带子在风中飘荡。沈岚的手就在悬崖外,只要轻轻一使劲,卷子立即灰飞烟灭。人们无不兴奋激动又紧张不已,生怕自己一个闪失便酿成大错。
“这点小把戏骗不了我们,谁都没见过这夜漠流沙,我们怎么知道你手中的是真是假?”
有人不信,沈岚嘴角浅浅一勾,竟扯开黑色带子,立马卷子内的模样显现眼前,“夜漠流沙”四个大字在阳光下金光闪闪,沈岚道:“真正的夜漠流沙有四个花瓣……”
“小岚回来!”谢水横大叫着要拦着她,却被孙菲拉住:“冷静点冷静点,不会有事的……”而孙菲看着沈岚的眼神复杂地看不真切。
沈岚惨然一笑:“你们瞧瞧,这是什么?”她将卷子对着阳光轻轻转动,果然,夜漠流沙四个大字下面显现出了一个四瓣花来,金光闪闪,好不耀眼夺目。
谢水横哽咽道:“危险啊!”
沈岚不理,横眉冷对:“我是定不会叫夜漠流沙落入外人手中的!”说罢,手腕一拧,欲将其毁灭,却突然听得叶文昭大叫:“小心!”
沈岚一怔,腰间被一个硬物打中,身子竟不自觉地往崖下跌去。
千钧一发之际,岑灏在梦中蓦然惊醒,便见到那抹鹅黄身影倒了下去,他拍地而起,伸手去抓。
赤练尊主大喝一声,身形暴起,也坠入崖下,惊呼声一片。
不过眨眼功夫,紫衣往上一跳,跃到了地面,可赤练尊主手中抓着一条黄色衣布,明显是从沈岚身上撕扯下的,而岑灏和她必定已经纷纷遭遇不测了。
谢水横战栗着身子,孙菲命道:“墨儿,派人去找,立刻!”
柳墨也未说“是”,便一个飞身率先下山寻找,谢水横僵着脊背道:“我也去……”
秋翌和张宁更是害怕地一句话不说跟着千面门人赶紧跑下山去。
赤练谷五大长老皆上前拱手问道:“尊主。”
赤练尊主冷冷一笑:“真是有趣极了……”他瞅了眼叶敬,对着静枫笑道:“老大,带他们先撤了吧,今日到此为止。”
在众人震惊与百思不解的目光中,赤练谷的人尽皆离开。
“灏哥哥!”尹幕珊无力地摊坐在了一处,哭得梨花带雨,红肿了双目,叶文暄见她这般难过,低声安慰了几句。
尹幕珊不依不饶:“灏哥哥本就活不长久了,我心中明白,可是方才为了那个女子不顾性命跳下崖去,实在不值啊!叫我怎么办?叫他大哥怎么办?怎么办呐?!”
叶文暄拍着她的肩,道:“他许就是想着既然活不长久,这般下去也是最好的吧……你莫要哭了,莫要哭了……”
“灏哥哥!灏哥哥!”尹幕珊在叶文暄怀里泣不成声。
叶文暄收到尹庆泽使的眼色,心下会意,暗自一叹,轻轻点住了她的睡穴。
戴夏怡不知所措地看着叶文昭,叶文昭却是一动不动,苦笑着望着悬崖边,沉默地叫人害怕。
戴夏怡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慢慢地拉起他的手,道:“去找找吧,也许……”
叶文昭瞥了她一眼,忽而大笑道:“也许什么?”
戴夏怡一怔,只见叶文昭来到叶敬身边,低低地说了些什么话,便狂笑地甩着玉笛,走远了。戴夏怡不顾戴礼阻拦,竟也跟了他去。
哗然声一片,人散。
当岑澈爬上山的时候,悬崖边已经没有太多人了。
哈巴尝在边上一直舔着某一处,岑天泉扶着岑澈,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崖下,颤颤道:“大少……”
岑澈毫无预兆地喷射出一大口血,软软地向后倒了去。
“大少!大少!”伴随着岑天泉的呼唤,岑澈彻底失了意识。
……
“灏哥哥,灏哥哥!”尹幕珊从梦中哭醒,坐起身来,一点没发现房里还坐着一个人,她低着头不断地抽泣着,将被褥浸湿了一片。
叶文暄来到她的床边坐下,柔声唤道:“幕珊……”
“暄哥哥!”尹幕珊一把抱住叶文暄,嚎啕大哭,叶文暄蓦地心中一怔,才缓缓抬手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有我,我陪你……”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是复杂的,也只有在尹幕珊看不到的时候,才偶尔敢这样轻松一点,卸下面具,缓一缓。
“灏哥哥是个好人,他从小孤苦……我、我不愿看到他清冷的样子,每每这样,都好难过,好难过……”尹幕珊将头埋在叶文暄脖颈里,湿哒哒的泪水将他的衣领也哭得湿了。
“我以为可以陪着他度过一生的……可是爹爹不允……他、他以死相逼,我……我难受啊,暄哥哥!”
叶文暄的手有一瞬僵在了半空:“是这样吗?”
尹幕珊没有听到,自顾自地说着:“我好难过,好难过……心里堵得慌,堵得慌……”
她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了,叶文暄见她慢慢地没了气力,仿佛已经睡去,便将她扶着躺下去,拍拍她的脑袋:“好好休息吧。”
可尹幕珊却紧紧拉住他的手,睡梦中紧张地害怕地拉着他的手:“我怕……灏哥哥怪我呢……”
叶文暄皱了皱眉,叹息道:“不会的,他不会怪你……”
“暄哥哥……”
最后一个呼唤酥软了叶文暄的心,他踌躇着终于又坐在了床边,静静地看着她睡去了。
……
暗道里,两位身着黑衣,戴着面具的人并肩走着,昏暗的烛火,根本看不清楚,可是两人轻车熟路地,沉默着走着。
过了好久,一人才缓缓开口:“长枪使好手段,把谢水横骗到场,不费些功夫是绝对难以做到的。”
另一人道:“谢水横一心想寻飞鹰帮下落,我只不过顺着他的意思,给他机会罢了。”
那人道:“长枪使可愿意分享一下?”
长枪使冷笑一声,道:“这就算了吧。”他顿了顿又道:“我原先是想为了不让沈岚毁掉夜漠流沙才暗中把她弄下去的,还打算到了下面再寻,没有料到,你竟早已派人在崖壁上候着了,真是厉害!你神算使真是高明啊!”
神算使道:“我四处都布置了人,以防万一嘛,这大好机会绝不能出了纰漏,即便主上不怪罪,我心里也不好受。”
长枪使道:“好一个衷心的人。”
神算使道:“长枪使难道不是?”
长枪使道:“衷心日月可鉴。”
神算使道:“可惜让赤练尊主看到了。”
长枪使道:“无妨,赤练谷的人即便知道是我们做的,也没有法子。”
他又道:“你可看的出真假?”
神算使冷冷道:“假的。”
长枪使一怔:“你如何确定?”
神算使道:“就像当年我确定夜漠流沙在潋屏山庄一样,你不能不信。”
长枪使心中胆寒,面上不露声色,淡淡道:“多亏了你……”
神算使不语,大步一迈,走到了长枪使前面去。
两人一前一后绕了好几圈子,不知道里头究竟藏了什么神秘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