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灏一踏上岸,柳墨便从隐处现身,关切问道:“她有没有对你怎样?”
岑灏道:“未曾怎样,只是,我连她的面都没见上,这位女子着实神秘地很。”
“哦?”柳墨面露不悦,道:“那你怎么会在上面待了这么久?总有什么原因吧?”
岑灏道:“想来她是第四方人的可能性更大些。”
“你怎么知道的?”柳墨急急问道。
“她给我算了一卦,虎丘山。”岑灏道。
柳墨一怔:“我也想告诉你,大伙儿动身了,正是虎丘山。”
岑灏眉毛一挑:“为何急着动身?”
柳墨小心地看着岑灏,道:“尹幕珊和叶文暄成亲了。”
“什么?!”岑灏大惊,身子僵在一处,久久动弹不得。
柳墨安慰道:“你不要自责,尹姑娘她、她……我也是女子,我明白她的心思……”
“没去阻止吗?”
“阻止不了。”柳墨道:“叶敬布下了天罗地网,连去喝喜酒的众多江湖高手都已经被……”她轻轻地叹了叹,甚感无奈:“是我们疏忽了……”
见岑灏难过,柳墨便更是不想说沈岚的事了。
岑灏的心凉了半截,望着平静的湖面,他眼睛微眯,思绪飘远,淡淡道:“走吧。”
“去哪?”
岑灏惨然一笑:“虎丘山啊。”
……
“小二,上两盘你们这儿最好的菜来。”岑灏说罢,给柳墨倒上一盏茶后给自己也满了一杯。
他吹了吹热气,喝了一口,道:“小二,来个大碗。”
小二忙给他地上一个大碗,笑道:“客官想必是赶路赶得急了,急得喝水呢!”
岑灏点点头笑了笑:“是啊,口渴地很。”
他斟满了一大碗茶,仰头喝了起来,但他喝得很慢,待他放下碗时,里面的茶还剩许多。
柳墨轻声问道:“二少你怎么了?”
岑灏拿起一根筷子,沾湿了筷头,在桌上写了四个字:有人跟踪。随即朝柳墨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莫要张望。
柳墨会心一笑,道:“你从碗里看到的?”
岑灏道:“嗯,小时候爱趴在梁上,偷听大哥与别人谈话,大哥笑我不懂得找个好地方躲藏,偏偏藏在了他的杯子里。”
柳墨言笑盈盈:“大少也是个细心之人,只不过,原来你喜欢当梁上君子。”
岑灏听到“梁上君子”四个字,心中一暖,笑道:“那又何妨,君子善假于物也。”他拿起碗,真真的喝了口茶,道:“碗大好认人。”
柳墨问道:“那二少可认得出是何人?”
岑灏道:“不知,但看着不像名门子弟。”
柳墨莞尔:“觊觎夜漠流沙的人众多,江湖中真真不在意的人少之又少。”
岑灏黯然沉默,柳墨知他心中压力巨大,不再言辞。
两人不疾不徐地填饱了肚子,岑灏放下碗筷,道:“你可见到我身后的两匹马?”
柳墨心领神会,刹时间,他们几乎同时出手,一人一骑,绝尘而去。待人们反应过来,他两早已经跑得连影子都没有了。
岑灏和柳墨一前一后走在一览无余的平坦大道上,柳墨还沉浸在刚才骏马奔驰的快意之中,笑道:“真不知他们不仅将我们跟丢了,连马儿都没了是什么滋味,定是恼极了吧!”
岑灏扬鞭长笑:“但兴许他们日后会感谢我们的。”
“为何?”
“也许,没有继续跟着我们,便也离死亡远了一步。”
柳墨骤然变色道:“你没有把握?”
岑灏道:“难道你有把握?”
柳墨无言。
岑灏又道:“谁真正会有把握?黑手鹰王还是赤练尊主?”
柳墨苦笑:“是没有。”
岑灏突然问道:“你知道为何我要走这条路吗?”
柳墨眉毛一挑,莞尔:“自然,据我所知,有许多条道路是通向虎丘山的。”她点了点:“至少三条,另外两条皆比这条快,却不比这条好。”
“哦?”岑灏嘴角轻扬,颇有兴趣听她说下去。
柳墨道:“这条大道地势平坦,周边没有什么山,只有零星的房屋,两边无树林等障碍,一览无余,他们跟踪不了我们。”
岑灏赞许道:“这也是我的想法。”
柳墨巧笑嫣然,心中欢喜。
两人继续前行,远远见到一个酒望子,迎风飘动。
岑灏看看天色,道:“我们今晚在那借宿一晚,如何?”
柳墨应道:“好。”
但两人越走越近,越发觉得不对劲,待看到店里桌椅翻到后,柳墨道:“看来,有人来过了。”
岑灏思索道:“还不止一帮人,最少有两拨人马。”
柳墨往里面走了几步,赫然发现一具女人的尸体,忙叫岑灏过来,岑灏一看,不禁蹙眉:“看样子,死亡近两天。”
柳墨悲悯道:“是谁如此狠心?连个弱女子竟也不放过!”
岑灏往屋里走去,屋内陈设整洁,衣柜、橱柜、床。梳妆台、圆桌,没有一处异样,唯一不同的是,房里有一个矮桌,桌上写了一半的纸。
岑灏踱步来到桌边,将纸拿在手上看了看,显然是稚童练字,最后的一个“于”字正欲勾起,便罢了手,笔是直接扔在纸上的,划上一道长长的黑线。
岑灏又走到后院,见到晒在竹竿上的衣服,他又不禁疑惑起来。柳墨随着他过来,也看到了未收起来的衣服,道:“有男人的衣服,也有女人和小孩的衣服,如果没错的话,应该是一家子。”
她蹙眉深思,道:“若是女人已经死在了外面,那么男人和小孩呢?”
岑灏摇摇头没有回应她,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又来到了外头,桌椅翻到了,菜盘子都摔碎了,他缓缓踱步,上下四周观察,突然停了下来,在柱子前抬首。
柱子上还有剑痕,岑灏仔细地看那剑痕,道:“这想必是打斗时留下的,留得这么高,应是凌空时劈下的,并且能够劈地这样深,虽算不上高手,却也是个厉害的人了。”
柳墨道:“不错。”
“可是,我还有几个疑问。”岑灏道。
“什么?”
“第一,按理说,这里发生这么激烈的打斗,必然会有人受伤或者死亡,而如今,除了老板娘外,我们没见过其余血迹和尸体。”
柳墨却不解:“可是如果是高手对决,往往一招决定胜负,而那一招也常常杀人不见血。”
岑灏却摇头:“你忘了,我说过留下这剑痕的人算不上高手,虽然他也挺厉害,即便这点不算,那么老板娘都流血了,还担心多留一些血迹吗?”
岑灏又道:“第二,女人死了,那男人和小孩呢?”
柳墨道:“首先,他们当时是在场的。”
岑灏眉毛一挑:“何以见得?”
柳墨知他明知故问,笑道:“你定也注意到房间里未写完的字了。”
岑灏点头道:“不错,不过那字是小孩的,那日定发生了什么大事,或者让孩子激动的事,不然,他也不至于未写完字便往外跑,孩子最爱凑热闹了。”
“可是,后来呢?他娘死了,但他爹和他自己呢?”
岑灏无奈摊开手:“我也不知道,但……”他话锋一转:“他们一定是遇到意外了,否则,这个女人不会过了两日还躺在这里。”
柳墨叹道:“那我们该怎么办?继续赶路吗?若是叫我待在这里,我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我宁可在树上过夜。”
岑灏道:“也许别人会一见到这样的场景便要离开,可是,有这么多疑问没解开,我真的走得不安心啊。”
柳墨莞尔:“早知道你会这么说了。”
岑灏挠了挠额头:“怎么也得将这儿搜搜,没准有发现呢。”
两人分头行动。
岑灏推开了一扇木门,门是虚掩着的,里面堆着一块块木材,显然是一间柴房,木材还算是新的,应是主人两天前砍的。
岑灏扫了眼整间屋子,除了柴,没有其他,更是无法藏人,便退了出去。
这时,柳墨从隔壁的厨房出来,两人相对一眼,皆是毫无收获。
柳墨道:“没有发现。”她看了看天色:“太阳快要落山了,我们还是先找别的地方歇息吧,也许这场江湖厮杀无意牵扯道百姓,那女子许是被误杀的,她的丈夫和孩子也早早离开了,也是有可能的呀。”
岑灏虽然心有疑虑,却也只能勉强点头道:“先将她葬了吧,也是个无辜的人。”
两人动作迅速,欲要离开此地另寻他处,不料,岑灏牵着马时灵光一闪,炬目凌厉地望向不远处的马厩,道:“我们来的时候只注意到这边,却没看到那儿,那儿实在不起眼。”
柳墨顺着岑灏的目光望去,似有所觉,过去一看,叫道:“男人和小孩在这儿!”
岑灏小心地观察着两人的身子,道:“被点了死穴。”
“什么人这么狠心连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都不放过!”柳墨愤愤道。
岑灏摇头:“以为来了客人,没想到却是死神……这世上恶人总是占很大部分。”
突然,远处尘烟四起,马蹄声愈来愈近,岑灏望去,五匹马,五个人,五柄剑。为首那人就是莲花帮帮主郝端青。
不过须臾,五人便来到酒店前,和岑灏一样,她们乍一眼注意到的是凌乱的桌椅和破碎的菜盘子。
“师父,黄蕊师妹的暗号指向这儿,但一路寻来,竟是这等场景,莫非……谁?!”一个年轻女弟子语气骤变,杀气凛凛,余光朝马厩这儿一瞥,立马拔剑相迎。
岑灏没有出手,只是一昧闪躲,女子飞身而起,挽起一串剑花,自上而下,将岑灏裹于剑中,岑灏单手负于身后,也不避开,含笑而立,剑刺到眼前,说时迟那时快,他身子一侧,中、食二指与大拇指一起,恰巧不巧地扼住了女子的手腕,稍一使力,女子“啊”地一声,剑已脱手,落入岑灏手中了。
女子刚想大骂,却见岑灏眉目温和,英气勃发,少见的潇洒俊朗,不禁敛起脾气,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快快将剑还我!”
岑灏嘴角带笑,将剑递于女子面前:“姑娘勿怪,在下……”
“二少何故在此?”郝端青忙上前来,她的目光还在岑灏身上打量,却又坚定道:“我在商品大会上见过沈姑娘,她安然无恙,便知二少也是逢凶化吉了,只是不知,你的毒已经解了?”
岑灏听她提到沈岚,心中满是挂念,面上不动声色,还是恭敬拱手道:“多谢郝帮主关心,在下的毒确已解了。”
“你是苏岑二少?是岑灏?”刚刚那个女子长大了双眼看着他,脸颊涨得通红。
郝端青训斥道:“令琪,还不向二少赔罪,方才若不是他手下留情,你这丫头……”
“郝帮主莫要怪薛姑娘了。”柳墨上前施施然行了一礼,笑道。
“柳少门主。”郝端青道:“殊不知你俩何故在此?”
岑灏将剑还给了薛令琪,道:“在下与少门主途经此地,便见到这番景象了。”接着,将方才所见一一告知。
“哎,她们这四个说在寻我途中遇见了叶文昭、郭振山和戴夏怡三人,才知道叶敬是飞鹰帮的人,其中究竟如何我们还没查清楚,可是我们一路在栖霞楼处发现我的七弟子黄蕊留下的暗号,就赶过来了,怎想会是这般情形!”郝端青痛苦道。
薛令琪上去扶住她:“师父,莫要悲伤,如今师妹的尸体没找到,也许并没有遭遇不测呢。”
“是啊,师父。”众弟子也纷纷劝慰道。
岑灏瞧了一眼薛令琪,点头道:“薛师妹说的不错,郝帮主莫要悲伤。”
薛令琪红了脸低下头去,柳墨轻轻一笑,瞄了眼岑灏,岑灏挠了挠额头,扯出一抹无辜的笑意来,道:“郝帮主,接下来如何打算?”
郝端青恨恨道:“自然是找到飞鹰帮的人,将我的弟子们救出来!”
“既然如此,便一起吧。”岑灏道:“按你方才所言,飞鹰帮的人很可能是往夜漠流沙起点去了。”他瞅了眼柳墨,笑道:“他们动作真是快,看来谢前辈们的决定是正确的。”
柳墨莞尔。
郝端青拱手道:“好,那就请二少带路了!”
“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