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沈岚疲惫地瞌上了眼睛,晕了过去。
“师父不准她独自下山,也甚少下山,这种场面她没见过,害怕也是正常的,没准明日醒来又是生龙活虎的了。”秋翌叹了叹道。
“原来如此,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可是抱着刘师姐哭了整整一个晚上,之后三个月拿着剑都心有余悸的。”秦凤回忆道。
“哼,胆小鬼,我当时一个月就走出来了。”薛令琪道。
“都是胆小鬼,这种事情说不出不嫌丢人?”郝端青斥道,但许是三个弟子都暂时脱离了危险的缘故,让她训起人来也多了几分喜悦。
“谢庄主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张寅道。
“是啊是啊,就是胆子小了些。”谢水横由衷说道,但面对张寅,还是怕他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张寅瞄了眼莲花帮的三个弟子:“我虹定门向来说话算数,今日绝不会动你们,不过嘛……”他狡黠一笑:“明日如何,就得看岑二少如何了。”
“你是想利用我们换夜漠流沙的秘密?”郭振山道。
张寅自信道:“他一定会的。”
郭振山道:“不过,只怕你知道了秘密也难最终如愿。”
张寅瞅了潘三阳一眼,他同样略有所思,张寅道:“谢庄主,夜漠流沙世代由潋屏山庄保管,你不可能不知道其中一二。”
谢水横摇头道:“这世上,谁也不知。”他顿了顿,笑道:“张门主,你瞧瞧这儿都是年轻人,江山代有才人出,世间万物都是有期限的,我们这把岁数了,何必争什么权势名利呢?江湖就由他们玩去吧。”
“哈哈哈,谢庄主乐得天天看到自己女儿,自然说得云淡风轻,可夜漠流沙是人人都想要的无上光荣,我看你也别说了,担心担心明日的安危吧。”张寅说着便要离开。
“张门主请留步。”柳墨道:“你难道不知道飞鹰帮已经劫走了紫琼派、飞灵派、世靖帮还有莲花帮的大半弟子吗?还有,连杰英和天绝门早就已经投靠他们了。”
“什么?!”张寅不可置信道:“连杰英和童循早有耳闻,可这紫琼派她们……”
“哼!”潘三阳气道:“肯定是叶敬老匹夫趁着叶文暄和尹幕珊新婚时候搞得手脚!还好我们没有去,否则就中了圈套了!”
柳墨道:“飞鹰帮利用他们来威胁二少,要他去寻夜漠流沙。”
潘三阳愁眉道:“那明日岑二少可会拿夜漠流沙赎你们?要知道飞鹰帮的实力可是无人敢小觑的。”
柳墨笑了笑:“他若不会换,我还会说这些话么,不是找死?”
潘三阳道:“那你是何意?”
郭振山道:“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你们让二少将夜漠流沙的秘密交换,那么明显是和飞鹰帮对着干,他们定会对你们动手,你们有几分胜算?”
潘三阳沉思,张寅颔首:“说下去。”
郭振山道:“你们若让二少去寻夜漠流沙,那么他一定会拿来给你们,而不是飞鹰帮。”
张寅和潘三阳对视一眼,潘三阳道:“我知道,你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让我们暂且不动你们,也不动岑二少。”
秋翌道:“这是我们需要的,可是,难道不也是你们需要的吗?”
张寅道:“他们说的颇有道理,赤练老五也在这儿,逃花长老和岑二少走得又近,这些都是他的朋友,他不可能不救他们。”
潘三阳沉默。
秋翌笑道:“其实,只要不是飞鹰帮拿到夜漠流沙,一切都好说。”
张寅冷笑道:“别忽悠我们,你们还太嫩!”
但事实上,他也是听进去了几分,越是这般说来,柳墨几人越是开心,若岑灏拿到夜漠流沙,到时候,就看张寅和潘三阳如何与飞鹰帮互相残杀了。当然,途中能找机会逃脱,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今晚的夜沉寂地有些可怕,等待着明日的阳光,好生煎熬。
……
秋日正午的阳光温暖照人,岑灏一行四人在长枫林中停下脚步,枫叶飘零,比落英缤纷时节少了几分喧闹,多了几分静美。
“他们说在长枫林,可没说具体的哪儿啊。”张宁苦皱着眉头道。
“我们就在这儿等。”岑灏道。
“其实我觉得将秘密告诉他也不是什么坏事。”逃花轻摇折扇,悠悠说道。
“你是想让他开路?”叶文昭道:“这可是飞鹰帮干的勾当。”
逃花无所谓地笑笑:“我们赤练谷做事向来很讲究原则的,他威胁我们,我们自然也可以利用他。”
叶文昭点头道:“确实,他不仁,我们不义,这才是天经地义,所谓以德报怨,只是少数人可行而已,我已经饶过潘三阳一命,他不知悔改,也怪不得我。”
“说到飞鹰帮,他们全然不在意我们获得了夜漠流沙的秘密,似乎已经将我们吃得死死的了。”岑灏显得深沉,颇有些担忧。
“他们有那么多条人命在手,确实不怕我们有什么动作,天呐,我头一次觉得自己这般善良。”叶文昭用玉笛挠背,有些得意。
逃花轻轻一笑:“难不成你不想救戴夏怡了?”
叶文昭一怔,又犯愁起来:“我觉得,最好是让我们找到夜漠流沙,这样,飞鹰帮和潘三阳就可以相互残杀了,因为他们知道对方的人质对我们都很重要。”
“可是,他们可以杀了对方的人质。”张宁道。
“他们第一个杀的有可能就是老五。”逃花冷冷道。
“或许是戴夏怡。”叶文昭担忧道:“祝信肯定第一个杀了她。”
“不不不,我觉得第一个杀的可能是莲花帮的人。”张宁道。
“可是,这并不是我们能猜测的,看,有人来了。”岑灏用眼神告诉来者方向。
“怎么只有一个?潘老贼呢?!”叶文昭叫道。
来者恭敬道:“在下虹定门弟子方跃,奉家师之命邀四位前来。”
“张门主和潘掌门一起?”逃花问道,却是笃定的语气。
方跃点点头。
“那请带路吧。”逃花将折扇一晃,悠然拂起小风来。
四人随着方跃往林深处走去。
叶文昭道:“张寅和潘三阳不会是布置好了陷阱等我们跳吧?”
“你应该是第一个,毕竟,潘三阳的手是你砍的。”岑灏道。
“这种人是不会记得他是用一条胳膊换一条命的,而是会牢牢记住取走他胳膊的人是一定要付出代价的。”逃花道。
叶文昭深吸一口气:“当时我就不该留着他,现在也不会被反咬一口,你说我都做了什么事了?偷谁的功夫,谁和飞鹰帮结盟了,砍潘三阳手臂,他也不找叶敬,真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也不是全然无用的,起码连英派、天绝门和飞鹰帮其实貌合神离,现在乃至以后会发生多少精彩的事,你一定功不可没,而且,潘三阳真的和叶敬结仇了,你看,现在不给我们机会了吗?”张宁一脸得意地分析到。
“就你行!”叶文昭又给他弹了一记脑袋瓜子,可张宁学好,这次并未叫他得逞,已早早拔腿而跑了。
叶文昭将衣摆卷起,绕进腰带,追着张宁,势必要抓他。两人边走边闹,把将要面对的烦恼悉数抛于脑后。
“真是令人羡慕,这种时候还能这般毫无顾忌地玩闹。”逃花双目深远,略有感叹。
“这是一种境界。”岑灏淡淡笑道,眼中流露着光彩。
逃花轻笑:“你呢?”
岑灏道:“还未达到呢,但有种感觉,我在慢慢地靠近着。”
逃花折扇一合,缓缓打着手心,一拍一拍的:“朋友真是叫人快乐的一类人。”
几人行在一片火红的枫叶铺就的道路上,蓦地听到不远处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方跃叫道:“不好!”丢下岑灏他们向前跑去。
岑灏四人追去,便见一块空地上两方人马战在一处,竟是飞鹰帮之人,与他们相斗的是张寅、潘三阳,竟还有飞灵派的卓啸群和……
“娘!”叶文昭大叫。
与祝信纠缠一处的正是莫佩蓉,而尹幕珊和叶文暄相视而立,相对无言。
尹幕珊见到岑灏,瞬间湿了眼眶:“灏哥哥!”
岑灏心中大恸:“幕珊你,你为何……为何在这?”
“武林已成这样的局面,我与婆婆怎能坐视不管?”尹幕珊哽咽道,她低下了头轻轻抽泣起来。
岑灏无奈,只得拍着她的背,柔声劝慰道:“凡事有我,你若有话,尽管说来,我会一如既往,尽心尽力为你去做,不会叫你受了委屈的。”
他眼睛看向叶文暄,隐有怒意,而叶文暄快要喷出火来,紧握双拳,狠狠地对视着岑灏。
叶文昭气道:“叶文暄!你眼睁睁看着别人欺负娘亲而不管不顾,你的良心真被狗吃了!”
他将插在后背的玉笛一抛,横旋而出,打向祝信:“老狐狸!你敢动我娘!欺她死了丈夫吗?!我告诉你,我是她儿子,我替她打你!”
玉笛被祝信打了回来回到叶文昭手中,他一个轻跃,替莫佩蓉挡下祝信一爪。
祝信怒道:“叶敬!主上再三叮嘱你,你的家人一再坏我们大事,你自己掂量着!”他不与叶文昭动手,而是眯着双目,显得阴沉,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叫人心中不禁打个寒颤。
叶敬给了卓啸群重重一掌,将他逼得连连退后,倒在了地上,还吐了一大口血来。冷冷道:“祝权嵪坏的事还不够多吗?你又掂量了几分?!”
叶文昭不知为何,看着叶敬沉重的脸仍然很陌生,可听着这样冰冷的话还是感受到了一丝丝暖意。
他搂着莫佩蓉的肩,明显感到娘亲身子的僵硬,他又紧了紧双手,道:“娘,你如何来了?”
莫佩蓉却抬起头来,深深地凝望着他:“阿昭,你爹和你大哥心中是苦的,他们……嗨,不要怪他们……”
叶文昭心中又燃起怒火,但看着怀里的人,只得长叹。
只听祝信道:“长枪使!你屡屡纵使叶文昭坏了大事,主上对你宽恕再三,你仍是姑息纵容!现下,你夫人和儿媳又从我们手中夺去了卓啸群,你还是不忍下手!如此,难保有一天你会变节!”
“祝信,你这是公报私仇!”叶敬负手而立,冷哼道。
李计正与张寅厮杀,听到这儿,突然大喝一声,只见他的银色鬼脸面具被张寅挑掉,露出褶皱猥琐的面孔来,他身形暴起,一脚对上了他的拳头,两人双双退回。
李计落到祝权嵪身边:“金钱使,纵然伤害权嵪的是叶文昭和戴夏怡,但长枪使的衷心却是不容置疑,我知道你心中有恨,但我们拿了元凶便可,莫要伤了同伴的和气!”
祝信却阴笑道:“神算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不要妄想主上会留有二心的人在身边,对长枪使,他已经是最后的忍耐了!”
祝信蓦地又高声道:“不要忘了此行的目的!”他伸手一指:“抓人质!”
还与寓传派、虹定门打成一片的下属们听了,立刻劫人。
祝信身形一蹲,一跃,朝不远处被绑在大树上的几人而去。
沈岚等人嘴里被塞上布团,本就虚弱的身子现在一丝“吱唔”的声音也发不出来。
祝信变掌为爪,径直冲向戴夏怡。
岑灏暗叫不好,忙起身搭救,而叶文昭已经扑身而上,护住了戴夏怡,两人拳爪相向,叶文昭手指背部的皮硬生生被祝信划了一道深深的伤口,留下可怖的血来。
祝信双眼微眯,却藏不住即将喷射而出的疯狂的怒火:“叶文昭,纳命来!”
一时,叶文昭和祝信斗在一处。
岑灏赶来,才刚将沈岚塞在口中的布团拿下,一群黑衣蒙面人便向他出手了。
岑灏跳开一步,反手一击,挡开一人,迎面却又对上一人,岑灏再次出手拍去,他每一招留有余地,未能伤人性命,而黑衣人愈发猖狂,齐齐向他围成一圈。
岑灏心下一横,调整气息,凝聚内力,双手成拳,待圈子再紧了些,他的拳头立即化为两掌,重重拍向地面,瞬间只听到天崩地裂的声音,地动山摇,尘烟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