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底之深,好似一直到不了头。再因脚底没有助力,念无心也不好腾空而行。稚杳死死的抱着她,生怕自己掉了下去。恰巧遇青鸟云鹤从她们身旁飞过,念无心转身踏上了它们的脊背,轻轻一踮脚借力跃到石壁方向,再借助石壁之上的藤蔓顺势下滑,直至脚下踩到一块石面台阶,才算稳稳落地。
下边有水流之声,左前方的瀑布直泻而下,好似在黝黑的山间挂上了一条白绸丝带,瀑布的底端是一汪深潭。念无心再次顺着石阶一层往下,落于深潭边的岸地上。
“神隗在哪?”她还没等稚杳站稳,便着急的问着,她其实没有想过要救她,只是为了神隗。
稚杳因受伤难受坐倒在地上,身子虚弱不堪可话语里却是一贯的态度,她直接说道。“我受这么重的伤,你总该让我休息休息,或者替我疗疗伤啊。”
念无心蹙着眉,见稚杳连起身都有些吃力,也就没再追问,暂且让她休息一会。她去找来止血的草药,熟练的敷与了她的伤口上。
“你不是有血药吗,可以用那个给你自己疗伤啊。”念无心说得无意。
“那是给你用的。”稚杳也是顺口回道。
念无心下意识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给我用的......?”
“嗯,神隗说你动不动就受伤。让我好好照顾你。”
“你……怎么认识他的?”自她遇到神隗,也就没有听闻他提及过谁,或者认识谁。她与他只是在那个洞穴里,好似相依为命般。
稚杳索性也摊开来讲。她认识神隗也有好多年了,算起来应该是在她师父梦魇那里认识的,那时她也只是一个小屁孩而已,虽没有说过一句话,也算是有过几面之缘。后来有一次,神隗主动找了她,他说他要离开一阵子,去找一个东西,但并没有告诉她找什么,只是说有人需要她照顾。神隗知道她在找浮华谣,所以留下了浮华谣的曲谱作为交换。
“所以你是故意在水面上等我下山的?”念无心恍然明白过来。
稚杳不否认,那次的相遇就是她在等她,也是等了好久,才见她下山。“神隗说浮华谣在你身上,作为交换,浮华谣本应该是我的。”她有些不满的将此说了出来。“不过我们现在也算是甩开了那个二爷,但你最好和我站在一边。”她又强硬的要求道。
“你也要浮华谣做什么?”她问。这个东西被人传的神乎其神的,却也应是没有人见过它真正的用途吧。她如此猜想。
“用它引魂。”稚杳告诉她。
念无心不懂。“可你不是阴阳人,会引鬼之术的吗?”
“浮华谣引的是冥界之魂,甚至连活在世上的人类的魂都可以引出来。阴阳人的修为再怎么高,引不了也见不了冥界之魂,他们最多只是在停留在酆都城而已。”
“冥界之魂被引出以后,怕是天下大乱吧。”念无心目光有些散换,她不懂世间的秩序,但她至少明白每个人有自己该待的地方,若脱离,只怕又是一个乱世之景。
“我只是想见我的娘亲而已。”稚杳说出了心声,她没想过天下大乱,即便大乱又与她何干,顾己之徒多了去,又何差她一个。
听闻她要找娘亲,念无心又是疑问。“你曾说,要和我一起结伴,找你的娘亲......”
“是啊。我的娘亲其实死了很多年了,她的魂早已经去到冥界了,所以我见不到她只能是将她的魂引出来。”
念无心听罢,原来所有人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像她要找神隗那样。可神隗想要去找什么?她不知道。她唯一能确定的是,神隗没有不要她。只是她从来没想过,这些人为何能把自己想要的东西变为秘密藏得这么久,甚至都不被人发现。
突然的沉默,让这瀑布的声音愈发的悦耳清晰,周遭的飞鸟归巢又离巢,谱颂着另一方乐曲。念无心习惯了去专注某一件事,就像她可以很专注的替稚杳清洗了所有的伤口,细心的在她伤口各处敷上了草药。
稚杳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突然说道。“你和我娘亲很像。所以,我才会一直叫你娘亲。你和她有一样漂亮的鼻子,漂亮的眼睛,漂亮的脸蛋,漂亮的嘴巴。”说到这,不自觉得因幻想的画面而扬起了一抹真实的笑容。
念无心不知道要如何开口,稚杳突然变得深沉下来说了这些话,叫她好一阵不适应。
夕阳扫落下来,周遭从一阵亮黄,逐渐变成灰蒙的一片,崖底也随着光影的暗淡降低了这里的温度。稚杳昏睡了过去,她从来都是在水中来回的,水中的阴冷不用多说,可念无心还是头一次见她如此怕冷的缩往了她的怀中。
随着夜的深沉,露气水雾开始弥漫。连她都有些受不了这里的寒意,索性将稚杳背在了身后,看能否从这里找一条出路。
引鬼僧的突然出现,让念无心有些惊讶。他黑色的身形加上手里的提着的幽蓝灯笼,若用凡人肉眼来看,那就是一个鬼火在带路一般。他道了一句。“跟我来吧。”
“去哪里?”念无心警惕的问道。与鬼搭话,可不是谁都想的,指不定就去往了酆都城然后就出不来了。
“前方的林子里有一条小道,穿过小道,往右,有一条出山的阳关道。”引鬼僧说道,他只是出于礼节性的来帮一帮这个小丫头而已。作为阴阳人,时常出入鬼门关,可当自己真正的要进去的时候,是人都会害怕。
念无心按照引鬼僧所指,确实找到了那条阳关道。
陌北而上,走至荒凉,狼群野兽的声音好似遥远的山巅传来。行至不远,有一座农家小院,入夜以后便是灯火通明。念无心走近细看了一会,和此前的那个驿站较为相似,但又小了些许。只有一层,还是茅草所搭建。她想着会不会也是需要赌命来交易,故此不敢贸然的前进。院子内的老黄狗听闻外边的动静,只见一团黑影,于是就拼命的向前扑咬而去,无奈被铁链拴的牢固。
屋子的主人闻声走了出来,是一位年轻的妇人,青布裹发衣着简单,袖口处似有一些补丁。她训斥了老黄狗一番,转身迎向外边的念无心,在见到念无心背后背着伤痕累累的稚杳时,急忙的拉开了院门。“快进来。”
念无心点头作谢。
妇人慌忙叫了丈夫出来,帮着念无心一起把稚杳抱进了屋内。
里面陈设简单,一方桌椅,两个老旧的红木柜,柜子下边两口箱子被重叠在一起。里屋房间用一个快拼接的素布作为门帘。稚杳被妇人的丈夫抱进了里屋。两张床榻上,其中一张也熟睡着一个比稚杳还要小一点的小孩。
“这孩子怎么伤的这么重?”妇人有些心疼的替她盖好被子。
念无心想着要如何回答,于是说道。“路上遇到了豺狼,我们不小心从山坡上摔了下去。她伤的比较重。”
“你们这是赶路去哪的吗?”妇人问。
念无心点头。“去找人。”
“找孩子她爹?”妇人又问,像是想到了什么,于是猜疑了一会。“你是她姐姐?还是......”
念无心一愣,但想着稚杳一直叫她娘亲什么的,最终也还是说了“娘亲”二字。
“我看你这么年轻,没想到小孩都这么大了?”妇人有些惊讶。“那你又有多大?”农家人没有什么不好,就喜欢拉点家常探点消息传传而已。
妇人的种种问题都让念无心又不知如何回答了。“二......十七。”她没办法只得将自己的年龄说大了十岁。
“已经二十七了!”妇人又是一惊,但怕吵着两个已睡着的小孩,还是收了收声音。
妇人的丈夫见罢摆了摆头,用手示意让他们出去说,别吵着了孩子。那妇人便拉着念无心出了里屋。“妹妹你别在意,我丈夫是个哑巴。”她陪笑道,继续又说着。“妹妹你二十七了,可肤色却像十六七八的姑娘一样,是怎么做到的。”
念无心一连串的语塞,她总不能告诉她,她就只有十七岁吧,那刚才的谎不是白说了。
“我也不知道。”她老实的回道。原以为这个回答会让妇人不再继续问下去,只是她没想到这妇人的话会这么的多。离不开的问题就是,你是怎么将皮肤保持的这么好的?而她自己却因为成完亲生了小孩以后,就开始人老珠黄了。她甚至还问了一些男女之间羞于启齿的问题,这让念无心没由来的又是一怔,瞬间红晕上颊。
稚杳在睡梦中胡乱的叫了一声“娘亲”,念无心没有太过在意。倒是那妇人推道,“你孩子在叫你,还不去看看她怎么样了。小孩无论生病还是受伤,总是希望母亲陪在身边的。”说道此处,那妇人更多的育儿经验一齐倾泻而出。
可怜念无心她从来就没有养过小孩,硬生生的听着这妇人给她普及了大半夜,还被她一直责备一点经验也没有。念无心无奈,唯有一个劲的附和,有这么大的个小孩也不是她所想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