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玄直一口气奔出了数十里地,发觉背后并未有追兵追来,这才停下马,一手捧着风苓乐下巴,让她俯在自己膝盖上,用手指推拿其后背要穴,这时风苓乐挣扎了几下,嘴里直接吐出一口发黑而腥臭的污血。
南宫玄长腿跨下了马,轻轻把风苓乐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去取了行军时缚在马背上的木碗来,打开水袋倒满,给风苓乐灌下一些。继而再次在她背上轻轻推拿一路按下去,风苓乐又吐出些黑血,不过比方才轻了许多,人也慢慢转醒了过来只是目光略有些呆滞。
南宫玄皱眉,伸手在风苓乐眼前挥了挥,风苓乐毫无反应。
南宫玄一把抓住风苓乐的胳膊:“你看不见了?!”
风苓乐却十分淡定:“那毒性霸道,化毒粉只能克制不能化开,双目失明只是暂时的,待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为自己施针法,去了毒便好了。”
南宫玄这才有些放心,也不知自己为何对着女子言听计从,只是潜意识觉得此人并不会欺骗他。
南宫玄一面纵马飞奔,二人离开叛军尚未远,此刻回头或走近道去邻近的郡县定会被抓住,只得顺着山路远离城而去。
一路颠簸,风苓乐到得此刻,却是方得了片刻安心,抱着南宫玄劲瘦的腰紧紧不放手,他强健的背脊比以前任一个时候都安全得多。
此时之前的细雨却似乎不给这一对有情人面子,转为瓢泼大雨而下。
南方的下雨天不若北方瓢泼大雨一般猛烈,而是终日阴雨霏霏,但南方绵绵细雨的阴雨天气下,那份渗入骨髓的寒凉,并不输北方,尤其是这初春。
风苓乐裹着南宫玄脱下来给她的半湿的劲装,满脸疲惫的望着身后远处,虽然她看不到,但她可以清楚地听到,那群在湿滑的山道上,伤痕累累需相互搀扶才能勉力前行的士兵们的脚步声,忽觉凄凉,有许多风苓乐带来的士兵仍然是循着南宫玄的路线而来,却不像他们有马匹,而是徒步前行。
风苓乐胸口上的伤口受了寒水,正在辣辣的发疼,这个患处因缺乏适合的药草,已经开始发脓了,尤其是因为箭头淬了毒,胸口更是烂了一片,那黏糊着烂肉的黑臭污血,总让她十分难受。
那胸口的血泅了出来,沾染到南宫玄的里衣上,想南宫玄一生锦衣华服,尽享荣华,不说太后在世时对自小便养在膝下的他疼爱有加,就连其他几位皇子除了南宫麟,也对他这个兄弟不薄,他性子乖戾,本想着这一辈子,就这么铁血戎马过了就算,却不想遇到了风苓乐。
无数的记忆碎片闪过,是啊!他遇到了风苓乐,可是,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南宫玄的脑袋骤然又疼了起来,风苓乐搂紧了南宫玄的腰:“怎么了?是不是头痛了?独步春给你下了药,你是一时间忘了一些事情,不要去想,慢慢会想起来的,不要去刻意,听话,我在你身边,你什么都不用怕……”
风苓乐舒缓安慰的声音让南宫玄渐渐平静了下来,神志渐渐恢复了清明,只是,他自嘲的一笑。才不过短短的半个月,他苦心平叛的一个多月,好不容易才平定的叛乱,这场几乎兵不血刃的大败下来,如今仅余下不足百人。
也罢,更惨烈的仗他也曾打过,只是那个时候,身边总有那么一个人,似乎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一般,却一直陪伴着他。
南宫玄回头看着抱着他的风苓乐,会是你吗?我到底忘记了什么?
风苓乐却是由于体内化毒与毒性相克,十分疲惫,有些打不起精神,不多时便抱着南宫玄的腰沉沉地睡了过去。
南宫玄骑着马行了半天,出了树林转过山坳,才发现一处早就废弃了的农家,似乎是为了躲避山贼,举家搬迁,只剩下了一处空房子,却也算是勉强有了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南宫玄将马驱赶至院内,院中杂草横生,蛇鼠虫蚁也是不少。
南宫玄将风苓乐轻轻从马背上抱下来,风苓乐经这一颠簸醒来,眼睛略微有了些光感,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十分熟悉,有些迷迷糊糊地问:“你回来了?”
南宫玄看着这睡的迷迷糊糊的娇人儿,心中莫名地柔软了起来,轻声应了声:“是啊,我回来了。”
风苓乐却猛然一下反应了过来,南宫玄还不认得她,至少此时,对于南宫玄来说,自己只是个陌生人,这样的亲昵,说不定会让他反感,风苓乐想到这里,不由得推开了南宫玄,自己站稳。
南宫玄虽然不知道风苓乐的想法,却是看出了她的不适应,亦是有些尴尬。
风苓乐环视周围,平原之上只有这一座孤单的破房子,却没看到其他的人,袭末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只能等天晴下来,用信号再联络,反正大家也是都在往北走,按理说,不会离得太远。
南宫玄看了风苓乐一眼,将马牵到一边拴好,打开了落灰的房门,取出打火石,点燃了些枯草,放在房内,一是驱虫,二是取暖。
这房屋看起来并不是新修的房屋,房间窗子很小,且位置要高上许多,屋子相较而言较大,透光却是差一些,显然是经过用心打理的房屋,看来如果不是遭遇了大变,这家人也不会搬离这里。
南宫玄察觉道这一点,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先是检查了门窗,接着又将桌椅床榻都检查了一遍,还算是完好,只是椅子年头久了,有些发朽。
南宫玄索性便把那椅子几下折断,丢进火里当柴火烧。
风苓乐因为中了毒又经过长途奔袭,内力几乎耗尽,体力也十分不支,再加上此时受了风雨,衣裳都湿透了,有些发抖。南宫玄见状,立刻将外套架在火上烤了起来,有些不自然地对着风苓乐说:“坐到火边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