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而过,可这几个寒暑春秋似乎并没有在独步春身上留下印记。她的间谍工作也是愈发地炉火纯青,可是这日头一天天过去,她听着鄂颁对她从小时候便不吝啬的夸奖,有一天,也觉得索然无味。
就像,胸腔空了块什么一样。
行春馆依旧是她打理,可她也很少见客了,濯泉早就从碧水楼出来,挂了行春馆的红牌子。
直到濯泉火急火燎来见她:“姐姐,行春馆那间空出来的房子有人进去了。”
独步春喝茶的手一顿,抬眼瞥过去:“着什么急,那房子是鄂大人留给主子住的,除了鄂大人,也就上头的人知道那间会客室,既然来了人,也不知道是哪位爷,你我也不识得,去寻鄂大人来接应便是了,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
濯泉却是急的眼泪都出来了:“那个人,是那个人啊。”年轻的少女一抬眸,眼里又恢复了当年的纯真。
独步春突然想了起来,那个濯泉托她去寻的男人。
门被扣响,独步春给濯泉使了个眼色,濯泉立刻止住了泪花,独步春这才道:“进来吧。”
鄂颁一身玄衣,腰杆跟当年挺的一样直。
他看了一旁泪眼婆娑的濯泉一眼并未理会,而是说道:“春儿,想必你已经知道了,上头有人来了,我已经确认过,是燕王殿下亲临。”
问姓惊初见,称名忆旧容。
“南宫……玄?”独步春死水一般的心里起了一丝波澜,就是那个她传说中无比神秘又无比残暴的上司,南宫玄?
鄂颁继续道:“殿下此时应该在浴池沐浴,你换身衣裳,进去伺候吧。”
如果鄂颁知道风苓乐的存在,是绝不会这么草率的,只是造化弄人。
濯泉一听鄂颁的话,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沐浴的时候伺候,呵,馆主果然还是更看好领事,伺候了燕王殿下,自然日后攀高枝也是轻而易举,而且,那是他啊,那是她惊鸿一瞥的美人儿啊。
独步春还未发话,濯泉便道:“馆主,让我去吧,姐姐刚见了那个浪荡王爷,此时去见殿下,恐有不妥。”
鄂颁的更深一层意思,这两人却都没有领会到,独步春是他从小培养的极品间谍,若是日后能跟在燕王身边,对于他的安全也是多一层保障,可濯泉只是个花魁,不过是花瓶里任人赏玩的一朵花,是没有资格要求什么的。
任凭濯泉如何请求,鄂颁却不为所动,独步春这才告退去换衣裳。
她的心里也是期待的。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也只有燕王这样的天之骄子,才配的上她,独步春如是想。
浴池内有女子的声音,难道是濯泉不听话,捷足先登了?不,不可能,她不敢的,那是谁?
雾气缭绕看不清楚,只看到池水中有两个人影,独步春低着头走到浴池边,规规矩矩跪了下来,行了个大礼,道:“属下参见燕王殿下,属下名唤独步春,是这行春馆的管事。”
雾气中有个低沉磁性的声音问道:“你是鄂颁的部下?”
独步春道:“正是燕北督查鄂颁的部下,不想燕王殿下大驾光临,行春馆仓促行事并未来得及迎接,还请燕王殿下恕罪。”
那声音冷哼一声:“既然如此还不退下?没看到本王正与王妃沐浴?”
独步春浑身一震,那雾气后的脸露了出来,看着这张与自己肖似的脸,独步春内心泛起了巨大的波澜,继而发着抖开口回答:“是……是鄂颁大人让我来伺候王爷,却不知道王妃也在这里。”
那个声音道:“你是听鄂颁的话呢,还是听本王的话?还是你觉得,你有资格来服侍本王?还不退下?!”
独步春抬头,却是撞进了一双深沉似海的眸子里,那个眼神仿佛来自遥远的星空,眸中是大海,却倒映着漫天星辰,独步春的心中咯噔一下,她知道,自己要栽了。
她低着头退了出去,面上无比平静,却又方寸大乱。
她对着镜子梳头,觉得自己似乎老了许多,她今年才二十三啊。
一见误终身,大抵如此。
独步春觉得,自己前数十年,似乎都白活了,见过南宫玄后,生命里才出现了一丝色彩。
她要得到他,不惜扫除一切障碍。
三日后,她一顶小轿进了南宫玄的院子,当天,濯泉在行春馆的荷花池中,意外溺死。
她委曲求全,她抛弃骄傲,她做小伏低。
也不知是否上天眷顾,风苓乐竟然与南宫玄分开了,因为自己与她肖似,便让给自己代替她。
天赐良机。
上古有巫,逆天改命,鸾凤幻真,独步春费尽心机,从燕北巫族中拜倒在自己石榴裙下的人手中用无数人的鲜血换来了两丸,一丸赤红如血,一丸洁白如雪。
你会是我的,你必将是我的,南宫玄!
可她忘了,逆天改命,必会付出代价,被命运之神眷顾的人,又岂会因此被打倒。
阴暗潮湿的房间里,死气沉沉,只有墙角老鼠蟑螂爬过发出的细微声响,似乎才能证明这里有活物存在。
满是红绣的铁门毫无预兆的打开,已经锈结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声音,铁门外透进来一道火把的微光。
“这里还有活人,啧啧,不容易。”门外的人不耐的抽了抽鼻子,低声嘟囔道:“哎,说的就是你,起来了,快起来,王妃来看你了。”
独步春挣扎了起来,喉咙中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风苓乐,我不会放过你的,风苓乐你凭什么,凭什么能得到他,我哪里不如你?我不比你少爱他,甚至更多!你个贱人,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放过你的……南宫玄,南宫玄你会是我的……”
愿言佩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淤飞兮,使我沦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