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臣梵,敢用玄牡,明告于皇皇后帝:礼帝稽协皇运,绍天明命,以命梵曰天下为公,德充帝王,梵惟德不嗣,辞不获命。於是群公卿士,百辟庶僚,黎献陪隶,暨于百蛮君长,天序不可以无统,人神不可以旷主,梵虔奉皇运,畏天之威,敢不钦承休命,敬简元辰,升坛受禅,告类上帝,以永答民望,敷佑万国。惟明德是飨。”
长钟九响,动天撼地。
小海子捧着玉玺并诏书,躬身向前,一步一步,走到南宫梵身前。
司礼太监奏曰:“告祭礼成,神灵已知,请即皇帝位”
“拜——!”
南宫梵端坐龙椅之上,看着朝臣下拜,三拜叩首,司礼太监道:“兴——!”
“再拜——!”
群臣再次三拜,复又起身。
“成——!昭告四海,奉天允公!”
南宫梵看着群臣起身,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史载,炎兴帝于盛运元年九月初十登基,百官朝拜,番邦来朝,改年号为盛运,大赦天下。
“你的好弟弟,登基了。”风苓乐懒洋洋靠在马车内,马车正排着长队,等着进入邺城。
南宫玄脸上看不出一丝喜怒,只是十分沉郁的表情,也没有说话。
“爹……你是不是不高兴啊,小叔叔当皇帝了,为什么当皇帝的不是你呢,爹?”南宫雨探头出来,看着南宫玄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风苓乐将儿子揽到怀里,摸了摸南宫雨的头,道:“你爹心中不痛快,莫要问了,日后也不要向别人提起你的小叔叔,懂了吗。”
南宫雨点了点头,却仍是忧心地看着南宫玄,似乎想从南宫玄的脸色中读懂一丝情绪,任何情绪。
可是他失败了,南宫玄沉默地像一头孤独的野兽,不愿在人前展示自己的伤口。
看着城门前排着的长长的队伍,南宫玄跳下了车,往城门两侧的荒草中走去。
“爹……”南宫雨叫了一声,似乎是想跟过去,却被风苓乐拉住了。
“你爹他需要安静一会儿,司南,看好雨儿,我过去看看。”风苓乐起了身,取了面纱遮住自己的脸庞,将南宫雨领到司南的旁边,自己跳下马车,向着南宫玄离开的地方跟了过去。
“阿玄。”风苓乐轻轻唤了一声。
南宫玄转过身来,神色阴郁,风苓乐正准备开口,就听南宫玄说道:“这个皇位,谁坐,对于这普天之下的芸芸众生来说,都没有意义,是吗?”
风苓乐点了点头:“他们只关心明天的温饱,我们没法改变。”
南宫玄轻声说,那声音无比的温柔:“乐儿,你知道吗,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母妃还在时,她就告诉过我,让我将来成为一个,能对百姓有用的王爷。我当时很疑惑,为什么,为什么不是像父皇一样,成为皇帝呢?后来我知道了,正是因为来自我母妃的血脉,导致我无法继承皇位,并不是说,我没有能力。”
“父皇说过,若不是我母妃这块绊脚石,我一定能成为一代明君,我当时很高兴,可我不知道,这句话代表了什么,这句话代表我父皇,给他同床共枕的女人,判了一个残忍的死刑。”
“我第一次见到你,你救了我的命,虽然嘴里不饶人,可手上温柔的,跟我母妃一般。”
“乐儿,我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我不在乎皇位,我只在乎你。”
“南宫梵是我的兄弟,我还是难以想象,曾经跟在我身后,一起练武的他,终有一日,也会反目成仇。”
南宫玄的声音温柔依旧,可风苓乐听出了深深的哀伤,不用看,风苓乐也知道,南宫玄那双沉郁深邃的眸子中,满含了泪水。
“我在呢,我在,阿玄,你放心,我永远在,属于你的东西,我也终将跟你一起,讨回来。”风苓乐抱着南宫玄的背,亦是含着泪水,咬着牙。
“是,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南宫玄的眸子中现出一抹光彩,抱紧了风苓乐。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过了邺城,便是乌邑,若是不去乌邑,向西走,便是羌州。”风苓乐看着远方的地平线,皱起了眉头。
“先去邺城,我要带上冯顺,必要的时候,他的计谋,很管用。”南宫玄说道,风苓乐亦是赞同地点了点头:“先回马车上吧,我先替你我易容,以防城门有告示画像之类。”
南宫玄深深看了一眼风苓乐:“好。”
回到马车之后,南宫雨见两人之间气氛如常,南宫玄的脸色也不再阴郁,这才活跃了一些,好奇地看着风苓乐替南宫玄易容。
只见风苓乐拿出一块调好色的粉饼,颜色比寻常粉饼深了许多,只是往南宫玄脸庞两侧稍稍抹了些许,南宫玄的脸,在视觉上,就凹陷了进去,看起来,瘦了许多。
风苓乐又将此物往南宫玄眼底涂了少许,南宫玄就老了许多,眼袋也挂了起来。
再将南宫玄的发式稍稍改动,换上粗布衣服,立刻就是一个面黄肌瘦的农夫形象。
如法炮制,风苓乐也给自己上了些“妆”,却与南宫玄不同的是,她往衣服内塞了不少布条,又多裹了几层衣服,才穿上外衣,整个人立刻臃肿了许多,只是一个略有些姿色的臃肿农妇罢了。
“娘,你这样,就不好看了。”南宫雨在旁边看了半天,低低说了句。
风苓乐一听便笑了:“咱们这是在躲人家的搜查,还管什么好看不好看的,等跟娘回到了安全的地方,你想怎么好看,就能怎么好看。”
南宫雨的小嘴撅了起来:“我是男子汉,才不要好看呢。”
风苓乐看了一眼南宫玄,问道:“那你觉得你爹好不好看呢?”
南宫雨低低回答了声:“好看。”
风苓乐眯了眼眸,乐道:“那你想不想像爹一样……”
话还未说完,就听司南在马车外道了句:“老爷,夫人,该进城了。”
风苓乐立刻停了说话,南宫玄撩起车帘,向外看了一眼,城门近在咫尺。
几个城防兵过来检查,司南照旧,往几人手中塞了几块碎银,那几个兵,撩起车帘,大略扫了几眼,就放下了。
“行了,过去吧过去吧。”
南宫玄恰到好处的接住车帘,带着笑,问几个当兵的:“几位军爷,不知道城防处有为冯大人,几位可熟?”
其中一个当兵的倒也和善,看南宫玄没有端着架子,便答道:“这城防处人这么多,姓冯的也不少,不知您说的是哪一位?”
南宫玄道:“便是冯顺大人。”
风苓乐看着南宫玄做出的狗腿的样子直发笑。
那士兵莫名其妙看了风苓乐一眼,道:“冯顺,冯顺……啊,是那个小……额,是冯大人。他今日轮休,想来,该是在他家的产业中待着的。”
南宫玄点点头,陪着笑:“谢谢军爷。”
马车被放行了,南宫玄这才出了一口气,看向风苓乐:“直接去千机楼?”
风苓乐道:“换了衣服再去,莫要再因着衣服着装,让人怀疑。”说着理了理身上的衣服,道:“穿这身的,哪有去千机楼那种地方赌博的?”
南宫雨插嘴道:“千机楼是什么地方啊?”
南宫玄看了风苓乐一眼,指了指南宫雨:“雨儿还小,带他去那种地方,莫要学坏了。”
正说话着,马车却停下来了,司南撩起车帘,头探了进来:“老爷……这千机楼,怎么走?”
风苓乐捏了捏鼻梁,道:“你不认得路,你上次……对了,上次来的是袭末,算起日子,他也该回去了。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南宫玄探头出去,说了句:“顺着这条主街道,向前直走,到头左拐,便是了。”
司南应了声,缩了回去。
南宫雨看了眼外面,问道:“爹,这街上人怎么这么少啊?只有京都的人才那么多吗?”
南宫玄道:“邺城人还是很多的,只是最近在打仗,穷兵黩武,这人啊,也就少了。”
说话间,马车已经停在了千机楼的楼外。
南宫玄与风苓乐下了车,南宫雨也跟着跳了下来。
风苓乐带着面纱,往里走了几步,却觉得不太对。
回头看了南宫玄一眼:“这赌场,千机楼可从未如此清静过。”
却见千机楼中走出一个人来,头上绑着白布,却是正披麻戴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