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这山好高,咱们还是回去吧。”
林间斑驳的光点洒落地面,青茸茸的草地上好像铺就了一层金色的地毯,衬托着站立其中的一个二八少女,虽然布衣荆钗,却清灵妙然,好似这林中的仙子一般。
“咳咳!”被少女唤作娘的妇人约莫三十多岁,虽然脸色腊黄,气喘不止,却掩不住眉眼间的一抹清秀。
“若误了时辰,大伯那儿又不会给咱们留饭了。”说话间,少女已然笑着走了过来,肩头两条油亮的大辫子随着胸口呼吸而起伏着,略比闺中女儿家显得黝黑的肌肤上有着淡淡的红晕和健康的光泽。
喘了口气,妇人将腰间的水袋卸下来饮了一口,指指不远处一弯细小的山道,笑着用柔和之极的语气道:“玉儿,这灯笼草是镇上富户们最喜欢的消暑草药,一丛就能卖好几个铜板。既然都来了,不如你去那边山腰上看看,若有就采了来。”
“山腰啊......也好,娘你先在此歇息,我去去就来”。少女只犹豫了一下便将背后的小药搂拉紧了,转身提起步子往那山腰而去,手脚利索的很,明显经常上得此山来采药。
心里惦记着娘亲,少女一路小跑,等临近山腰却突然停住了脚步,抬眼望了望山峰,露出一抹期待和感慨来。
此山名叫“出云”,只因山顶处常年雾气环绕,白鹤惊掠。山脚下的小镇也因此得名出云镇,周围散落的小村落也多以“云”字开头作为名字。
关于出云山,在镇上或周边的村民口中均显得有些神秘,一部分老人们对它的感情甚至是崇拜。据说自有史料记载以来,便没有一人能真正攀登到顶峰,即便是身手极好的猎户,最多在接近浓云环绕处的那个破败凉亭就会无法前行。因为前路完全被白茫茫的雾气所遮,难以目视。
在老人们口口相传代代延续的故事中,这出云山不知多少年之前,百里外的雷公河曾经发过一次大水,冲得镇上民宅无一幸免,全部坍塌了个干净,人也死了大半。当时正值盛夏,随着洪水退去,瘟疫很快就跟来了,整个出云镇饿殍遍野,犹如人间炼狱一般。就在镇长下定决心封锁镇门,带着仅剩的百口人家准备远离故土到别处求生之时,出云山上的浓雾突然毫无征兆的就那样散开了。随之而来的还有阵阵奇异芳香不断散发而出,直至将整个小镇笼罩其间。
见此异景,镇长和村民们都停下了脚步,眼看着大雾锁镇,眼中都露出了虔诚痴迷的目光,纷纷跪下磕头......三天三夜之后,浓雾散去,原本坍塌褴褛的房屋又重新变回了粉墙青瓦的样子;原本身染瘟疫挣扎垂死的村民又恢复了活力,恍若重生。一场神迹挽救了出云镇,从此,镇上的居民和周围的村民都将此山奉为神明,修建庙宇日夜供奉,香火不断......
“噗——”
一声异响突然在耳边炸开,将神思飘远的少女拉回了现实。
这山中虽然多有草药,但一般采药人都会遵循镇上祖辈定下的规矩,不敢到此浓雾弥漫的山腰深处来。若非为了多采撷灯笼草换些药钱,少女怎么也不会带着母亲悄悄过来。若是被人发现,少不得要被罚跪祠堂一个月,自己倒没什么,可母亲......想到此,少女已经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探过头去借着巨木掩了身形,睁大眼望向那声响发出之处。
却只见那绿树掩映中,一个白衣男子正倚在那雾亭边,极为苍白的面色掩不住容貌的无比俊秀。他不时喷出一口鲜血,刺目的红色染红了原本雪白的衣袍,惊得少女忍不住“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那叫声尖利而惊恐,少女的母亲立刻就听见了。而那倒在血泊中的白衣男子自然也听见了。
原本晦暗无神的眸子中突然射出了点点精光,微笑缓缓浮现在那张愈发惨白俊朗的面容之上,男子眼看着少女带着惊惶无措的表情步步走近,一挥手,那浓雾便将两人裹入了其中,只留下亭边一滩渐渐变得乌黑的鲜血......
三天后,少女完好无损地自行下山,只是神色变得茫然无措,让一直守候在山脚下的母亲泣不成声。
十个月后,少女以处女之身诞下一女,刹那间陋屋中光影摇曳,仿佛佛莲绽放,异常绝美,却被村民引为不详之兆。故而经宗祠长老商议,将女婴弃于山中,任其自生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