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房梁的墙壁上的电子表不停的闪烁着红色字体的时间,令人窒息的消毒水味从鼻息间一直弥漫弥漫,似乎要从皮肤,头发浸透到骨头里去。
五点四十八分。她望着紧闭的手术室的门,跟她前一阵惊惶失措的等在这里的情景一模一样,亮着的揪着人心绪的“手术室”三个大字,只是这次躺在里面的换了一个人而已。
天色渐渐的晦暗下来,阴沉的天空乌云密布,昏黄的天色有种说不尽的苍凉,暴风雨来前的大风哗哗的卷起地上的灰尘与落叶。
巨大的胡杨树被风吹的枝杈乱摆,在风中狂舞。即将凋零的月季花犹如零落的舞者,嫣红的花瓣被吹落,在风中打了几个圈落在泥土里。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轰隆隆的雷声破空而来,吓的秦苑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一个激灵。雷声过后,绵密的雨丝打在玻璃窗上,在寂静的走廊显得格外突兀。
秦苑的心一直提着,心里那根弦一直绷得紧紧的,似乎只要稍微拨动一下便会全线崩溃。
也不知过了多久,言希打电话过来,她本能接起来,此时此刻她早已经忘记了几个小时前她和他发生的不愉快,她问他:“什么事?”
声音干涩的犹如被砸碎摔落一地破碎的玻璃渣子,吱喳喳的难听。
“你在哪,不是让你回家吗,怎么还没回来,下雨了你带伞没有?”言希难道的没发脾气,噼里啪啦的问了她一连串的问题,只是有点不高兴。
可是现在的秦苑哪里顾得上他高兴不高兴,耳朵里根本就没听他说什么就直接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道:“我有点事今天晚上不回去。”
言希沉默了一会,问她:“你情绪听起来不对,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生气了?”
“言希我现在真的很忙,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好吗?”根本就没有心情跟他乱扯些其他的什么事,干脆的挂断了的电话。
挂了电话,言希愣了愣,眉头渐渐的收紧。她今天怎么这么奇怪?他又没惹她,他今天出院诶,她还这种态度,好像,她根本就没想起来他今天出院。
这样的秦苑让他的心脏慢慢的收紧起来,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慢慢的萦绕上他的心头。望向窗外,雨珠噼里啪啦的敲打在玻璃窗上,屋里昏黄的灯光幽幽的亮着,宁静致远。
他拿着手机,久久的盯着窗外发怔。
手术室门打开的那一刹那,秦苑感觉到她的心脏几乎到快要跳停了,扶着墙站起来才发现她几乎等的虚脱掉,明明不久的几个小时,却如同炼狱一般煎熬,像是过了几个世纪。
她几乎不敢上前去询问,只能呐呐的盯着医生看,她知道她在怕什么,可就是不敢上前。张文倒是一个箭步跨到医生旁边。
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手术很顺利。听到这里,她的心跳才慢慢复苏,心脏才回到了它该有的位置。这一放下心她才发觉到她的腿已经软的不会走路了。
艰涩的问医生:“他什么时候能醒?”
“麻醉药过后病人就会醒,家属先去办住院手续。”
张文应了声就去一楼办住院手续,然后陆锦城就被从手术室里推了出来,一个护士举着点滴,一个护士推着车子,秦苑跟在后面去了病房。
是独立的病房,加护的,条件很好,就是言希上次住过的那种高级病房,有高级护理的那种。不过这病房跟上次言希住得那间格局不一样。
躺在病床上的陆锦城面色苍白的跟纸一样,双眼紧闭着。加湿器无声的朝外喷吐着白色的雾气,干燥的空气变得湿润起来。
护士门安排好了一切就出去了。秦苑磕磕绊绊的掀起被子的一角。腰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一直包裹了他半个上半身,厚厚的纱布上透出一片淡淡的殷红色血迹,她的手又是一抖,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个圈,啪嗒就毫无预兆的直直掉下来。
轻轻的又盖上了被子,生怕她弄坏他。他的脸色实在太苍白了,好像马上就要死掉一般。明知道他已经没有大碍了,可是心里还是止不住的难过,眼泪不受她控制的不停不停的往外涌。
张文手上拿着一沓缴费票据和病例和CT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走进来,拍了拍秦苑的肩,秦苑转过头,被张文的脸色吓了一跳。
他的面孔竟然苍白的和陆锦城如出一辙,瞳孔涣散空洞着透着慌乱的可怕。秦苑从没有见过张文如此失态过,然后就听见他说,“阿苑,完了。”
秦苑莫名其妙,擦了擦眼泪,低低的问:“什么完了?说话说清楚点。”
张文没做声,默默的把一张诊断书递给秦苑,皱了皱眉瞅了张文一眼,她接过诊断书打开看起来。半晌,空气死寂一般寂静。
所有的时间都凝结窒息在这一刻。大脑像是被人用轰炸机轰炸过一般,她整个人慢慢的僵硬起来,手里的诊断书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她腿一软,“咚”的就跌坐在地上。
“他身体这么好,怎么会是胃癌?你肯定是骗我的是不是?”她喃喃的紧紧的瞅向张文。心脏一阵一阵的窒息着,大股大股的冷风灌进她的身体里,她大口大口的呼吸,却仍感到空气稀薄。
不会的!肯定不会的!陆锦城这个坏东西怎么会生病呢?肯定是骗她的!他不是很爱文佳佳吗?爱她爱的不惜跟她离婚,把她伤得遍体鳞伤都要和文佳佳结婚,他还没和他爱的她在一起生孩子,慢慢变老,他怎么会就得了绝症呢?
对!一定不会!张文一定是跟她开玩笑的。怀着希冀她急急的朝张文投去热切的眼神,她希望下一秒就听见张文哈哈的拍着她的肩膀大笑着说:“哈哈,我骗你的,被骗到了吧!”。她一定会很生气,可是她绝对绝对绝对绝对保证不会对他发脾气,所以不要骗她了,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快告诉她是假的……
“……我也不知道……”张文呆滞着眼神看着秦苑,他缓缓的眼神落在她的脸上,轻盈的声音,却如同大锤一般砸在她的心窝处。
一瞬间,她的世界天昏地暗轰然倒塌,到处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黑暗空洞将她吞噬。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发抖着,像是动物濒临死亡前的呜咽,本能的她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抱着膝盖,她不停的,不停的,轻微的发抖着。
天空乌云密布,六点三十分。外面的天空已经黑压压的一片,浓烈的黑如同被打翻的染墨,染黑的了天际,雨珠噼噼啪啪的敲打着窗户,有种混乱而急促的凌乱,似乎是要呼应她此时的心情。
她始终都不肯相信这是真的,自言自语一般的呢喃,空旷的房间里到处充斥她绝望而可怜的声音,“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假的,假的……”
眼泪顺着脸颊不停的落下来,她的唇苍白的颤抖。她应该高兴啊,这个坏男人终于被老天爷惩罚了,他得到报应了,她应该高兴啊。
他那么无情的抛弃她,知道他快死了,她不是应该高兴的去放鞭炮庆祝吗……
可是,怎么办?!她要怎么办?!即使他不爱她,即使他不要她,即使他那样绝情的伤害她,她还是如此这般的爱着他,她甚至都无法想像,如果,如果生命里从此没有了他。
如果,她的世界里从此消失了一个叫做陆锦城的男子,她要如何活下去,如何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继续安安稳稳,心无芥蒂的生活下去。
陆锦城,陆锦城。用尽了她所有爱的男人啊……
“阿苑,你说,这是不是就是他的报应呢?看,他不顾情意的抛弃了对他那么好的你,所以他现在报应来了。”张文惨淡的扯唇笑了笑,可是他笑的很难看。
“不许你咒他!”狠狠的抬头呵斥住张文,她的眼神那样狠厉。
不许咒他死,他不会死,他一定不会死!
张文笑了笑,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出门,“啪嗒”一声传来门阖上的声音。病房里瞬间又安静下来,只有雨珠敲打玻璃窗的声音。
一切都很安静。一切都很美好。
泪珠滚滚而落,秦苑痴痴的望着苍白的陆锦城流泪。他躺在雪白雪白的被子里,黑的发,白的脸,容颜一如既往的冷峻严肃。
可是秦苑的泪就那么直直的落下来。啪嗒——啪嗒——砸在大理石地板上。
“陆锦城……陆锦城……”她只能一遍一遍无力的重复着这在心中发了芽结了果,直至死亡都不会忘记的名字。
陆锦城是在晚上八点多的时候终于清醒过来,皱着眉头缓缓的睁开眼睛,迷蒙的视线中看到秦苑低垂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