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来,莲花根据天佑的安顿,把守义守娣俩娃儿留在家里。白天让他俩与举万举里和参珠一起玩耍,晚上则安顿娃儿们和自己睡在一起。这让俩孩子安下心来,把天佑家暂时当成自己的家。
守义随牛书谨在学坊里念书识字,已在凤龙庄待过几年,对天佑家里的人都很熟悉,自然没有陌生感。加上他比其他的孩子都要大一些,很快就成了莲花的一个小帮手,帮她照顾其他的四个孩子们。
只是守娣年龄比较小,连续几天未见着牛书谨和牛夫人,每晚睡前总要念叨他的大大和娘尽快回来。
莲花见了,觉得这孩子真是太可怜了,更加把守娣照顾地无微不至。
对天佑从牛家岔拉回来的一应物品,莲花和王商氏白天抽空进行了仔细整理。
俩人把学坊里南房的炕烧热了,把铺盖被褥展开铺到热炕上,以备牛先生夫妇到来后舒舒服服地睡个安稳觉。
对衣服鞋袜之类的东西,王商氏一一分类,叠地整整齐齐,码放在炕墙一角。莲花还从家里找到一口木板箱,请天成、天牧等几个亲房兄弟,抬来放到南房地上的东南角上,把牛先生那些书籍全部装了进去,以防虫蚀鼠咬。
莲花把牛书谨家的一口案板,架到装书的木板箱上,作为牛夫人今后和面切菜的地方。对铁锨锄头、簸箕筛子等一应农具,莲花则整齐地摆放在南房的屋檐下,防备风吹雨淋。
做饭的锅台,当初屋子修建之时就已经盘好。这几年来,牛书谨一直在这个锅台上替自己和守义做饭。
考虑今后牛书谨一大家子人要在这里烧火做饭,莲花和王商氏商量后,让人把家里的一口水缸抬到锅台边,并请人在锅台侧面墙上半人高的地方,钉了八个木橛子。
每两个木橛子上架了一块宽木板,把牛书谨家的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全部放到四块宽木板上。这样既方便牛夫人做饭时取用,还不占用房子里的地方。
至于天佑拉来的米面油盐、五谷杂粮等做饭之物,莲花和王商氏搭帮着全部码放到屋中的长条桌下面。
做完这一切,莲花和王商氏拍了拍手,满意地相视一笑,这样才像一个家嘛!其他需要的东西,今后再慢慢置办吧。
牛书谨是平躺在木板车上被天佑拉回来的。
离开牛家岔时,牛书谨在牛夫人和天佑的搀扶下,从厨房炕上走到了院子里。
他默默地看着几乎已成废墟的院落,看着院子中落满的烂砖碎瓦和一堆一堆的虚土,看着院门前折了树冠依然端端正正立着的树干,声音哽咽地道:“他娘,家没了,我们的家没了,我们这次逃难出去,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来啊!”
牛夫人听了牛书谨的话,也有几分心酸地安慰道:“娃他大,你别难过。我们的娃儿,不是已被他伯伯安顿好了么!躲过了这阵儿,将来你若想回来,我就陪你一起回来吧。”
天佑理解牛书谨此刻的心思,不是万不得已,谁愿意离开自己熟悉的故土呀!他顺着牛夫人的话,也安慰道:“牛先生,你现在腿上有伤,心里别太难过。我们暂时先离开这个地方,等将来天下太平了,我保证到时把你和老嫂子一起送回来,好吗?”
牛书谨明白天佑的意思,点了点头,道:“走吧,天佑老弟,大恩不言谢,但我还是要谢谢你,为我们一家人所做的这一切。”
天佑拍着牛书谨的手,道:“牛先生,你言重了。这都是小弟能够做到的,你千万不要放到心里去。今后我们就在一个庄里生活,你若一味放在心里,小弟我实在难为情啊。”
牛书谨听了,郑重地点着头,道:“好的,我理解。咱们走吧。”
天佑背转身子,示意牛书谨俯到自己背上,由自己背他上木板车。牛书谨再没说什么话,安安静静地俯到天佑背上,任由天佑将他背起。
牛夫人小心地扶着牛书谨的双腿,与天佑一起将牛书谨放到木板车上。
为防止一路颠簸伤了他那条骨折的右腿,牛夫人在他身下铺了一层厚厚的棉被和一幅棉毡,身上又盖了一床棉被。厨房炕上的那个竹席,也被天佑卷了捆到到牛背上。
现在,牛书谨家除了搬不动的塌房子和几张桌子,真是一无所有了。
一路上,天佑尽量让俩牛走得慢一点,还时不时地回头与牛书谨说说话,免得他在路上感到寂寞,也不因想心事而独自伤心。
牛夫人坐在板车的另一头,操心着牛书谨的身体,还时不时替他挪一挪不能自由移动的右腿,让他感觉更舒服一些。
这天由于走的慢,三个人到凤龙庄时,天色已经黑透了。
天佑驾着牛车来到庄口时,就听见莲花站在黑地里老远问道:“是哥哥回来了吗?牛先生和老嫂子一起回来了吗?”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天佑霎时来了精神,他打了一声呼啸,朗声道:“妹妹,我们三个一起回来了。”
这时,就听见几个孩子们齐声欢呼道:“回来啦,回来啦!爷爷,奶奶,全都回来啦!”
模糊中,天佑隐约看到正德、王商氏和莲花带着几个孩子,正站在庄口等他们。
此时此刻,天佑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暖暖的流水,浸润着他的心田,也浸润着他略感麻木的四肢。
这就是亲人,这就是他至亲至爱的家人呐!
他用力甩了一下牛鞭,扯着嗓门喊道:“孩子们,把爷爷奶奶扶好,咱们一起回家走!”
天佑知道莲花已将学坊里的房子收拾好了,便直接把牛车赶到学坊的院门口。
莲花早将院门和屋门打开,并把南屋里的灯盏点着,映照地院子里一片亮光,天佑看见正德、王商氏和莲花领着几个孩子站在院门口等他们。
见他们到了,正德首先走到车前,拉着牛书谨的手说:“牛先生,他嫂子,终于把你俩盼来了。听天佑说庄里遭了战事,你们都受苦了!”
牛书谨感动地说:“王家伯,多亏天佑关照啊。”
牛夫人起身爬下车,亲热地拉着王商氏的手说起了一路上的见闻。
天佑也跳下车,将牛鞭交给莲花,随口问道:“妹妹,饿死我了,有啥吃的没?赶紧端一些来。”
莲花抿嘴笑道:“饭早就替你们做好了,在灶台上的锅里盛着,这会恐怕有些凉了,我替你们热热再吃吧。”
看来有现成的饭菜,天佑放下心来。他转过身子,复让牛书谨俯到自己背上,把他背到南屋的炕上。
众人随着天佑,一起来到屋里。地上一时人多站不下,天佑让正德、王商氏和孩子们都上了炕。
牛夫人虽然初来乍到,但见天佑一家人如此热心,一点没显得生分,跪到灶台边替莲花烧起火来。
看到牛书谨一家人团聚,天佑放心地舒了一口气。晚饭吃过回到家里,他一头栽倒在西房炕上,睡了一天一夜才觉得彻底解了浑身的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