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禄暗道:“这群饿狼,不知多少肉才能喂饱?现今家里除了堂里桌上这些银钱之外,地窖里剩余两坛用来周转的银钱,也全部用于采购药材,端端是再没有一个子儿呀!要是早知道这帮凶煞要来,这堂里也不会放这么多银钱啊。”
他只好低声下气地求饶道:“班长大爷,鄙店小本经营,所有现银全部存在堂里,其余银钱全都用于收买药材了。若不信,大爷你们瞧瞧,这堂里堂外全都码放着药材呢。”
大檐帽黑着脸紧锁眉头道:“吆喝!你老汉想哄鬼呢!弟兄们,给我再仔细搜!”
只听其他人立即翻箱倒柜地搜查起来,堂内桌子柜子药箱子霎时被他们翻地一片狼藉。
不一会儿,另外一个人大声道:“报告班长,除了柴草,再没袁大头!”
大檐帽听了把手一挥,大声道:“弟兄们,把这老头儿剪了,进院仔细搜!”
立即有两个人一左一右拧起李德禄,把他的双手反剪提了起来,推搡着往后门走。其他人早已抬枪穿过后门进到院里,挨门进屋翻腾起来。
李德禄进院抬眼一看,只见金锁也被俩人反剪着双手,由另外几个人推推搡搡地找银钱。李德禄没见李夫人、月儿和俩孙娃,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心里一时担忧不已。这帮天杀的,要我这老汉的命倒也罢了,可不能让他们伤害娃娃女人啊。
他望了一眼金锁,此时金锁也回眼看他,只见金锁微微向他点了点头,就被俩背枪的推进了金锁和孩子们睡觉的屋里。
李德禄看了院门一眼,只见两扇本就断框的木门被人搡倒,显然还有另一股人从院门进入。天哪,你这是要做啥呢嘛!你把这帮凶煞打发到人间,究竟让不让人活了呀!
还未待他细想,俩人就把他推到他和李夫人睡觉的屋里。
屋里早已被乱兵们翻腾地没了样子,一人抱着一床他家的新被子,一人卷着炕上的那床棉毡,还有几人正撕抢着什么,唯炕上不见李夫人。
李德禄不禁有些惊喜,她藏到哪里去了?这会儿你可千万不要出来呀!
看大家没搜到银钱,大檐帽正站在地上恼火,见李德禄进屋,冷声道:“老汉,你是要自己说呢,还是要我们继续搜呢?”
李德禄哀求道:“班长大爷,家里真是没现银了。若有的话,我怎能不说呢,你饶过我吧!”
大檐帽狠狠地道:“那你是不准备说了?”
李德禄忙道:“不不不,家里真没了呀。”
大檐帽立即伸手左右开弓,“噼里啪啦”给了李德禄一顿嘴巴,把李德禄扇地鼻眼流血晕头转向。
他顾不得疼痛,连连道:“大爷你行行好,家里真是一个子儿也没了,求你高抬贵手,老汉我给你磕头了。”说着弯下膝盖就往下跪。
不料身后俩人合力把他提溜起来,使他站也站不稳,跪也跪不倒。
大檐帽暴躁起来,冷眼看着李德禄,在他眼前左右度了几步,道:“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说完,从腰间拔出手枪,狠狠地朝李德禄头上砸了过来。
李德禄本能地向右闪避,那枪柄就结结实实地砸到他的左胳膊上,只听“咔嚓”一声,李德禄啥也不晓得了。
不知过了多久,李德禄才苏醒过来。
睁开双眼,刺眼的光线让他眼睛酸痛,他赶紧又闭上了眼睛,这才感觉脸上、胳膊上钻心地疼痛。
他忍不住哼出了声音,就听耳边传来李夫人惊喜的声音:“你可醒来了!”
李德禄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的炕上,李夫人正拿着一勺水给他嘴边喂来。
李德禄张开嘴咽了一口,想起昨晚的情景,吃力地问道:“孩子们,都好吗?”
李夫人红着双眼道:“我们都好呢!昨晚金锁听到打门声,赶紧让月儿和孩子们下到窖里去了,他把我也搡到窖里了,他们没找到我们。”
李德禄心里一松,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金锁没事吧?”
李夫人道:“金锁也让他们打了,不过胳膊腿儿都好,没大事。”
李德禄放下心来,道:“好好好。他们全都走了吗?”
李夫人道:“清早就走了,他们把堂里的药材全搬走了。家家户户都被他们劫了。他们走后,我们才敢把你抬出来,让曹郎中给你还骨打石膏,你这会肯定疼吧?”
李德禄道:“我受得住。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药材搬走就搬走吧,哪能算个啥,你不要记挂心上。只要咱人都在,生意就在嘛。”
李夫人摸了一把眼睛,又把一勺水递到李德禄的嘴边。
……
李德禄说话的档儿,天佑已经连续吃了三碗饭。
李夫人看着天佑笑道:“天佑,锅里再没饭了,不知你吃饱没?”
天佑摸了一下嘴巴,笑道:“饱了饱了。”
金锁道:“要不要我给你再端些馍馍来吃?”
天佑道:“真饱了,再吃,我不是成饭桶了嘛!刚姨父你说到哪儿了?哦,对,不知这些遭天杀的官军去哪儿了?白将军不知道怎么样了?”
李德禄道:“这两天我待在家里,金锁在街面上听到了不少消息,他比我清楚,金锁你给你哥哥说说。”
金锁听了点点头,道:“听说这帮官军共有八个营呢!一直尾随在白将军队伍后面。那晚他们到镇里后,听说白将军西去,就分出三个营急着追赶。另有五个营留在城里城外大肆抢劫,凡是能抢的东西被官军都抢走了,西关那边还出了人命呢!”
天佑也忍不住道:“说是官军,简直就是土匪呀。”
金锁道:“可不是嘛!直到清早,官军才全部出城西去。老百姓都恨得牙痒痒,诅咒他们不得好死。今天有人带回消息,说白将军和官军在马营山上打了一场恶仗。初时白将军佯装抵挡不住撤退了。待官军中午安营起灶吃饭的空档,白将军杀了一通回马枪,打死了官军不少人。”
天佑道:“白将军做的真是痛快。”
金锁叹了口气,道:“可最终官军仗着人多炮利,穷追猛打。白将军的人死了两三百,五六百头骡马也被官军抢走。最终白将军没吃豁住,只好率队从黑燕山绕道去了巩昌府方向。不过听说官军姓赵的头领被白将军的人打地受了重伤,只好去定西休整了。”
天佑不无担忧地道:“不知白将军带领的队伍,能不能摆脱这些官军的追赶呢?我真是替他们担心啊。”
金锁安慰道:“白将军的人走地快,脱身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李德禄也叹了口气,道:“这官军简直就是土匪!甚至比土匪还要可恶。他们污蔑白朗将军带领的是匪队,可白将军大军秋毫无犯,临行还赠银千两,这岂是土匪的行径呢?他们号称堂堂官军,说是千里迢迢地替大家剿匪,却在朗朗天日之下,挨家挨户烧杀抢掠。稍有不从,便拳打脚踢,简直要逼出人命,这是啥世道啊!”
天佑听了也不禁唏嘘起来:“是啊是啊!人在就好,人在就好。”
金锁道:“多亏老天爷保佑,大家都平平安安,可惜我那些上好的药材,全部喂了这帮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