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我家少爷何以伤了筋骨?”房间里,宁伯紧张地向官医问道。
“莫要紧张。李桓少爷乃是大病初愈,且久卧床铺,筋骨稍有积惰,用力过猛当会扭伤。”官医微微一笑道:“但他如今已可动弹,再稍加调养便可恢复如初,此乃幸事。也幸得他年纪尚幼,便恢复得快些。”
“如此甚好。”宁伯本来还以为是李桓落下了什么后遗症,毕竟炼体境的人,随便动动就扭伤了,这也太离谱了。不过听见官医说他身体恢复不错,这也就放下心来。
官医另外给李桓换了一帖药膏,不过这次只是擦脖子的——裹全身的药膏可以去掉了,这样李桓才没有继续保持着那木乃伊的形象。只是裹着脖子活像一个半身瘫痪,还好其他人都不懂,也就没有笑话他。
“小绯儿,咋了?怎么闷闷不乐的?”吃过午饭,李桓斜靠在床头上,看着绯妤似乎不太高兴,就开口问道。
“桓少爷……”
“得,当我没问,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正当绯妤准备说话,李桓连忙出声堵住了她的话头。开什么玩笑,房间里就他们两个人,叫得那么客气肯定是有问题。
“唉,你这人怎么这样!都开口问了又不让人家说。”绯妤怒道。
“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你不说我不烦,挺好的。”李桓开始耍无赖道。
绯妤听到他的话,用力在他腿上掐了一下,怒道:“我就是想去学个医,你至于嘛。”
“噗……哎哟哟……”本来李桓准备做一个笑喷的动作,结果扯到了脖子,痛呼了起来。
“开什么玩笑?你去学医?到时候得医死多少人?”等到痛感缓了下来,李桓才大声说道。
“你就是说本姑娘学不得医了?”绯妤当下眼睛一瞪,气鼓鼓地看着李桓,道:“要不是看你伤起来那么难受,我才不想去学医呢!”
李桓听了一愣:“为了我去学医?”再看看绯妤的表情似乎不像在开玩笑,他连忙哄道:“哎哟,我的好绯儿,心肝儿,你就乖乖侍候本少爷就好了嘛,要是你去学医了,谁来侍候本少爷?换个人本少爷可不认!”
“哼,谁是你的心肝儿,才不理你!以后你就自己侍候自己吧!”说罢绯妤一甩袖就出了房去。
这边绯妤刚出了门,那边宁伯就进来了,奇怪地问道:“桓小子,怎么惹得绯儿不快?”
“小女儿性子,我确是不懂了。”李桓有些无奈叹了一句,然后对宁伯说道:“宁伯寻我何事?”
“确实有一事。”宁伯也没追问李桓,直接说了来意:“族长大人再有八日便要加封受礼,而如今我等尚在淮阳郡内,便想来问问你身体可好,是否启程?”
“如今启程应当无妨,此处前往帝都还需六日路程,确需早些启程。二叔加封郡侯爵乃是李家大事,不去观礼却是不当。”李桓缓缓抬了抬手,答道:“如今我已可动弹,想来再有两日便可恢复,赶路应当无碍,倒是需得劳烦宁伯安排。”
“如此便于明日启程,我这便交代下去。”宁伯点了点头应道。
第二天一早,李桓一行就启程出发前往帝都。李桓已经能够稍稍起身了,就是走动不了,双脚就跟棉花似的,只能被护卫架着上了马车。
“哎哟……感觉自己都像一个废人了,走都走不动道,这脚怕是废了。”李桓上了马车就不停地唉声叹气道。
“这有什么的,双脚废了你也还是小府君,该吃吃该喝喝,一天到晚有人侍候,平常人瞪大眼睛都巴不来呢。”绯妤一边绣花,一边没好气地说道。
“那是!有我家童养媳照顾一辈子,双腿废了我也愿意。”李桓看着绯妤的模样,忍不住调戏起她来了。
绯妤抬起头,狠狠白了他一眼道:“就你贫,赶紧看你的书去!”说着随手就从旁边的木匣里抽出一本书,用力地甩给了李桓。
李桓把书接过手,装作咬牙切齿地说道:“有道是最毒妇人心,那么大力,想谋杀亲夫啊!”
可惜绯妤本来就没想着能让李桓吃亏,自顾自低下头去绣她的花,也没开口回嘴,显然是不想理他。李桓自讨了个没趣,用手摸了摸鼻头,就把书举起来看——脖子还没好,头都低不了。
手里的书是当初放在父亲书案上的《阵史》,一看到这书名李桓就皱了皱眉,不过又不好说什么,当下随意地翻起书来。
天衍大陆的阵道由一个叫林阵的人初创,这是历史公认的,不像玄学武技、铸造玄兵、机关玄器之类,连是谁发明的都不知道。这个林阵本身名头不响,但是他师傅的名头可以说天下皆知,就是天辰阁首代阁主、天下之师天辰先师。
林阵是天辰先师最小的徒弟,入阁不到十年天辰先师就驾鹤合道,所以他所学不多,不像别的师兄那样,要么修为出众,要么教化闻名。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天辰先师合道两年以后,林阵就退出了天辰阁,正当所有人都觉得他以后会碌碌无为时,他却跑到天柱山开了一个阵道道场,也称阵法道场。
由于林阵毕竟曾是天辰先师的弟子,所以有一些地方官绅甚至破落人家都把子弟送上山求学,而他也来者不拒,只要来到天柱山,不管是官宦人家还是破落子弟都可以留下修行学习。但唯一一个条件是,林阵每年会进行考核,考核不及格就要下山离去,更离谱的是,每次考核最多只留下了两人,有的年份甚至一个人都没有。
后来,有些被林阵遣下山的人另觅出路,渐渐成长为各类良才,或是巨灵境巅峰强者,或是闻名于世的文豪泰斗,或是朝堂文武重臣,而天柱山依旧没有半点声息。有人说林阵是不学无术,误人子弟之辈,渐渐地天柱山阵法道场就被世人所遗忘。
直到腾龙末年,玄家起义建立大玄皇朝,千万大军直逼腾龙皇城,天辰阁众随腾龙皇室坚守皇城,死伤无数。这时林阵带着名下弟子十余人入了帝都,先是接防皇城一门,被攻数日而不破,后又逐渐接防其余皇城城门,直到最后,他领着十余弟子接防皇城全城近百日,令千万敌军不得入城半步。
最后逼得大玄皇室下令和谈,得以让天辰阁和腾龙朝皇室血脉留存下来。所以自腾龙朝以来历朝历代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改朝换代时保留天辰阁,前朝皇室血脉削其姓氏贬为庶民,不得滥杀,而天辰阁众也被勒令不得参与国之战争。
尔后,林阵与弟子回到天柱山隐修,其实是被大玄皇朝软禁了起来。直到大玄朝覆灭,天辰阁后人才得以登上天柱山,而此时林阵等人早已经驾鹤合道了。后来有一代天辰阁阁主为纪念林阵等人,曾在天柱山上重开阵法道场,阵法一道才得以宣扬开来。
“阵道乃是小道,修行不易,道阻且长。真不知道父亲为什么那么着迷。”李桓自言自语地说道。
“夫人力终有竭尽,天地何以人而衡之?天地之力无穷尽,可以我引之,以我御之,是以人力亦无穷也。”
忽然,书中的一段话引起了李桓的注意。据书上介绍,这是林阵先师于天柱山阵法道场正面石壁上刻下的一句话,这面石壁叫做“阵道纲壁”,而这句话就是“阵道总纲”,每一本阵道修习书籍上面第一句必定是这句话。
“人力终有竭尽?人力有时而穷?”李桓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回忆起引势诀的修行总纲,两相对照,终于发现了其中的相似之处,不禁摇了摇头道:“都说林阵先师是天辰先师所有弟子里面运气最差的一个,却是没想到原来他才是最理解天辰先师修行理念的一个。可惜,如果说天辰先师的修行理念是天心观,那林阵先师的修行理念就是人心观,一字之差就是天壤之别”
这边刚感慨完,李桓转念一想,这阵道既然跟引势诀有些相似,说不定在这中间还能得到一些启发,到时候可能在修行上会有些帮助,当下就开始仔细地阅读起来。
阵道其实原理非常简单,就是用过自身玄气引导和激发阵法中玄玉内的玄气,然后通过御使这些玄气在阵法内运转得到更大的力量。但是问题在于催动阵法需要精准摆放玄玉的位置,还要避免阵法四周玄气流动的影响,最重要的是时刻把握好玄玉、玄气流动和人的关系,包括玄气顺逆向运行、玄气运行速度和人所站的位置等等。
“难不成父亲还是个理工男?学霸?”李桓一边看一边心里直抽筋,因为照着这个方法去学的话,人的脑筋怎么可以计算得了这些东西?换台量子计算机还差不多。
“难怪说阵法是小道,道阻且长……原来真的不是一般人玩得转的。”李桓放下了书感叹道。他这才看的阵史,都还不是修习书籍,只是介绍一些历史和简介之类最基本的东西,这都已经有点接受不了了,更不要说是去修行了。
这时,马车也刚好停了下来,原来是到了驿站,车队要准备歇息了。
“唉……还是有空再研究这个,实在是太费脑了,休息休息。”李桓放下了手中的书,喊来两个护卫将自己抬进了驿站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