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使驰过,满清军队无不哗然。
就算是多铎,也听傻了,刚还在庆幸这次明军没有出现,怎么这才隔了一天,明军就把粮食抢走了!要知道,这些粮食是朝鲜这边能挤出来的最后一批粮食了啊!怎么能让明军抢走?
这么想着,多铎看着到了近前的信使,厉声喝问道:“阿济格是干什么吃的,怎么会让明军夺去的?扬古利呢,那老东西不是很稳重的么?”
“小人不知,还请贝勒爷尽快回援!”信使喘了口气,急切地再次禀告道。
多铎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也不是问的时候,便连忙下令,全军立刻掉头。他自己更是领着骑军先行往回赶,真是千小心万小心,怎么就还给明军抢走了粮食呢?
一时之间,官道上显得有点混乱,不少满清兵卒的脸上,都带着惊慌之色,大清这几年就没有一次能顺顺利利地运走过粮食!怎么搞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天的事情很多,但不管如何,太阳始终按照固定的轨迹在移动着,这不,太阳已经移到了西边,眼看着就要落入西山了。
“中丞大人,粮车都已装上船了!”魏木兰看着最后一辆粮车上了运输船,便转身提醒登莱巡抚卢象升道。
卢象升一听,抬头看看西边那火红的云彩,满意地点点头道:“虽然比预想的稍微慢了点,但还是在天黑之前装完了。行,步军上船吧,燃起篝火,通知骑军回撤。”
于是,卢象升的身边,有亲卫拿出小旗帜,向远处挥动着。
只一会功夫,江边的步军排成一排排的队伍,没有喧哗,也没有推让,快速向运输船上走去,就犹如六条长龙游向运输船。
而在不远处的一座山头上,这边的旗帜挥动后,就冒出了三个烟柱,虽然有风吹动的原因,烟柱没有升太高就散开了。但只要是山头周边的地方,还是能看到有烟柱升起的。
看到这个情况后,魏木兰便对卢象升说道:“中丞大人,我们也该上船了。”
卢象升听了,似乎心有不甘,转头看向四周。
见他这个样子,魏木兰跟他身边多年,那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便连忙补充一句道:“这是皇上的旨意,中丞大人如今已不必再亲自领军犯险。”
崇祯皇帝就怕卢象升还是喜欢亲征第一线,就下过一道旨意,让魏木兰盯着卢象升,不得让他前去冲杀,不得冒险。虽然这样一来,的确对不起卢象升那一身勇力,可毕竟减少了危险的概率。
卢象升得到提醒,无奈地一笑道:“陛下旨意,本官自然是要遵从的。行吧,那就按照计划,骑军就由师将带回去吧!”
说完之后,他再度环顾了四周,看着近一些的骑军已经往这边靠拢,便策马往江边而去。
鸭绿江的对岸,满清新义州守将,就眼睁睁地看着明军运输船,一膄又一膄地满载粮食和明军,往下游驰去却无可奈何。当夕阳西下,连明军步军都全部上了船走人时,不由得仰天长叹了一声。他发现如今对上明军,也只有是叹气以对了!
另外一边,好不容易等到天色渐渐地暗下来,阿济格便有点等不及了,连忙传来镇江堡守将,催着他快点动身。
面对城下站着将近七百挑选出来的死士,阿济格站在城头上,看着他们,难得地脸上露出一脸诚恳,大声地说道:“你们都是大清的勇士,绝对不能给大清丢脸,就是死,也要把明军的船烧掉,冲击他们的军营,把他们滞留在鸭绿江边!“
说完这些话时,他却发现,底下的死士一个个低着头,兵器什么的都是耷拉着,看着就像没了精气神,或者说精气神很少的那种人。
阿济格看出来了,这些死士明显不想死,只是被挑中了没有办法而已。看他们这种精神状态,就这士气,如果真去冲击明军营地的话,估计和送死没多大区别!
这么想着,他就急了,眼珠子一转,脑中闪出一个念头,便立刻大声喊道:“那么多粮食被明军抢走,我们大清不知道会饿死多少人!甚至有可能是你们,还有你们的家人。但本贝勒在此保证,只要你们能扰乱明军逃走,能把粮食留下来,那你们每个人都会分到一大袋粮食!”
一听这话,还真比任何话都来得管用。这些死士顿时一个个昂起了头,看向阿济格的眼神中透着热切。和刚才相比,明显精神了不少。不知道谁先大声保证了一声,其他死士全都跟着保证,高声喊叫着,一定要把粮食夺回来。
阿济格听了,很是高兴,这才像个样子啊!
看着士气高昂起来的这群死士,他不由得有点期待起来,到底这群死士能给明军营地造成多大的破坏!等援军上来之后,又能夺回多少粮食?
如此想着,他便下令死士出征。
当这些死士鱼贯出城门的时候,远处有探马赶了回来,向阿济格禀告道:“贝勒爷,明军骑军缩回去了!”
阿济格听了,抬头看看西边的天空,此时已经看不到夕阳了,只有天边还有余晖,映红了半天天空。这个时候,明军骑军累了一天,也该回去休整了吧?
想着这个,他又低头看向出城而去的死士,这里面有不少镇江堡本地的军卒,他们熟悉附近的地形,就算是天黑了,也不至于会迷路。明军犀利的火器,在夜里也不方便使用。这么算起来的话,这次突袭的把握还是有的。
这么一想,阿济格心中紧崩着的那根弦,总算能放松了点。他抬头仰望天空,心中暗自祷告:如来佛祖保佑!
此时,和他同样仰望天空的,还有新军师将曹变蛟,不过和他不一样的是,曹变蛟并没有向佛祖去寻求保佑,仅仅只是观察了下天色而已,便收回视线,看着眼前一排排集合着的骑军,又和身边的师监冯德华对视了一眼,而后便大声说道:“今天我们是没得休息了。趁着满清探马还没敢深入过来,我们必须连夜出发,回转海州。”
不管原本属于哪个部队的骑军,都看着年轻的师将,没有人有怨言。
随着曹变蛟一声令下,顿时骑军又重新动了起来,束马衔枚,悄悄地向南转移。没多大功夫,这里便没有了人迹。
说起来,也亏了是有水师接应,否则不但粮食运走是个问题,还有战死将士的遗体,受伤将士的转移,都会是个麻烦事。如今就好了,全部上船运走,一点不耽搁岸上骑军的行动。
夜色越来越深,不过天上倒是有一轮圆月,月光照亮大地,倒也是亮堂。这一夜,在辽东东部这边大陆上,注定不安静。
树林子里,一队队地满清军卒,其实就是阿济格派出来的死士,在前面探马的引领下,一个个悄然走动着,就跟做贼一样,缓慢前进。他们不时转头四顾,甚至有一些心细的死士,还会抬头看下。也亏了还没到春暖大地的时节,树枝都是光溜溜的,月光也能洒进林子,抬头看去,也能看到有没有人蹲在树顶上。
一路上悄然无声,没见有明军的潜伏哨,这反而让这些满清死士的精神更加高度紧张起来。越是不见明军踪迹,越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在怀疑,明军会不会在自己下一次眨眼的时候,突然从不知道的地方冒出来!
这也怪不得他们这么想,实在是明军对阵他们的时候,有太多出其不意了。远得不说,就这次被明军劫粮,谁会想到明军就埋伏在离镇江堡不远的山上,突然就冲下来劫粮了?
突然,“哗啦”一声有树枝响了起来,正在小心翼翼行进中的满清死士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就犹如受到惊吓了的猫一般。他们虽然是死士,可不代表他们就不害怕死亡,害怕突如其来的动静。其中有几个精神高度紧绷的死士,更是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武器冲了上去。
忽然,有一人带着恼怒,低声喝骂一声道:“该死的畜生,吓死人了!”
听到这话,众人都恍然大悟,原来不是明军。如果换成以前的话,他们说不定会很高兴,因为他们要是抓到那逃走的畜生,就有肉吃了。可此时此刻,却没人有这个心思,一个个在心中痛骂那逃走的畜生。
队伍重新恢复了安静,又继续鬼头鬼脑地往鸭绿江方向摸过去。不少镇江堡的死士,认得地方的,知道离鸭绿江不是很远了,就悄悄传下消息,接下来一定要打醒十二分的精神,因为随时可能会遇到明军了。
而在镇江堡城头,虽然这时深夜的气温还是很低,特别是那寒风吹人脸的时候,还是感觉特别的冷。然而,贵为满清贝勒的阿济格却没有躲在屋子里,他就站在城头上,隔一会就抬头看下夜空中挂着的月亮,又隔一会便问身边的人是什么时辰了?
这个时候,只要是他身边站着的人,就能感觉到他的焦虑和不安。不过没人说他,不是因为他是贝勒爷身份,而是他们感同身受。都在等着那批死士突袭明军能成功!
或者是阿济格问得次数有点多了,他的一名亲卫便对他说道:“主子,天时地利人和,我们都有,今夜这一仗,我们肯定能赢!七百大清死士,怎么都能换来一批船吧,搞不好还能拼掉不少明军。主子就放心好了,要不了天亮,后面跟进的探马就会传来消息的。”
所谓天时,就是黑夜不理明军的火器;地利,明军不是本地人;人和,明军夺走那么多粮食,激起众怒了。对此,阿济格也明白,便点了点头,稍微安静了一点。
他却不知道,此时他所盼着的那些死士,已经站在江边目瞪口呆着了。一路小心翼翼,异常紧张地一路摸过来,一直摸到江边了,再往前摸就是投江自杀!可这一路上,连明军的鬼影子都看不到一个,更不说粮食的踪迹了。
这是什么情况?所有满清死士的脑门,都有那么一个问号?不过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
他们很快就在岸边发现了不少痕迹,毕竟四千明军,还是马步军,押着近千投降的汉军八旗,还有那一车车的粮车在这里待过,要没有痕迹留下,那只能说太扯了。
“完了,全完了,明军已经坐船走了!”有死士惦记着那些粮食,有点绝望之后,一屁股坐在江边的泥地上,喃喃自语地说道。
不过有的死士却松了口气,虽然表面不说什么,可心中却在庆幸,不用拼死了!
死士中的头目看到手下一个个都有气无力地坐在江边,他却急了,连忙命令身边一人道:“贝勒爷还在等着消息呢,快回去禀告。”
“大人,小人的腿抽筋了,走不动!”那人却不领命,一下跌倒在地,使劲揉腿,好像是真抽筋了一般。
那人见了,眉头一皱,也没去管真假,立刻又命令身边另外一人,可那人也找了个理由推托。这一下,他就明白了,没人愿意回去向阿济格禀告这个消息。
但没人回去禀告也不行,于是,他用军法威压,终于迫使一名手下赶回去禀告了。那些死士有点同情地看着那人离开,虽然他们无法亲眼看到,却能想象,那位贝勒爷会发什么脾气!
此时,在鸭绿江的另外一边,官道上动静很大,马蹄声滚滚,吸引了新义州守军的注意。
“多铎贝勒回援,立刻开城门!”
听着城下传来的喊声,城头上的满清军卒却提不起什么兴趣,明军在天黑之前就已经走了,回援,回援个屁啊!
但是,城下的人显然很急,语气中都带了不可惜,连续大喊,让他们赶紧开城门:“……没听见么?贝勒爷为了能及时赶到救援,一路马不停蹄,明天要和明军大战,赶紧让贝勒爷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