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荨回眸温婉一笑,娉婷婷婷离开。
邺帝涵养再好,心中也积了些薄怒。从来没有人敢违背他,近一年之久,没有任何人跟他说一句话。这个小荨是他接触过的唯一之人。这个唯一之人,表面温婉恭顺,像装进笑脸的程序,只要她出现,那温婉的笑意便毫不吝惜灿然绽放。骨子里却是另外一番境地。
邺帝突然一声威严低吼:“站住!”
小荨略微顿了顿,几乎是不着痕迹。便置若罔闻继续前行。
邺帝微胖的身子迅捷一闪,铁塔般便拦住了小荨的去路。他没有忽略她略微的停顿,她能听见他说话!
微胖的高大身影让小荨洒满阳光的脸一片阴暗,邺帝继续窝火的是小荨抬起头看他的眼神是如此坦然,刚才的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她脸上还是从前一样笑容温婉。直到邺帝双手重重按住了她的肩头。
一丝痛苦之色浮上小荨眉梢。她的双肩被邺帝用力扣紧,如同上了两副枷锁。
“既然你能听到朕的话,如何伪装了如此之久?”邺帝喷火的瞳孔倏然逼近小荨。
小荨徒劳挣扎了一会,摇了摇头。因为疼痛眼中流下泪水来。
“说!谁绑架了朕?”邺帝虚眯了眼睛,记起那夜当值小太监送了奏折进来,邺帝如平素一般未曾在意,小太监恭敬畏惧的靠近邺帝的瞬间,他突然出手点住了他的穴道,手法诡异邺帝似曾相识。邺帝慢慢失去了知觉,醒来就在这里了。
脑中搜索着可疑之人。能够轻而易举进入皇宫,能够一招之内制服他的人太难找了。
曹长贺?他现在还有如此能耐实在可惧。他熟悉皇宫中的各种机关布置,混进皇宫也不是不可能。但是那点穴手法他是万万不能。是曹长贺的可能性不大。
邻国奸细?他们怎么能如此顺利混进宫中?如果没有宫内人做内应,也是不可能。宫中能够接近他的人物邺帝在脑海中通通过了一遍。没有如此可疑之人。
东方青玺?手法如此像他,难道他要自己做皇帝……
想到东方青玺自己做皇帝,邺帝突然认为,这是最大的可能。当初误会他,要杀他,东方青玺必然怀恨在心。
邺帝的手慢慢松开,有些悲戚地对小荨说道:“是不是东方青玺?”
小荨闻言诧异地一抬头。
邺帝见小荨的眼神,果然是他!果然是自己的肱骨之臣!
小荨摇了摇头,邺帝却是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东方青玺呀,就算朕对不住你,你也不能篡权夺位,祸国殃民啊!”邺帝深悔当年听信奸佞谗言,寒了东方青玺的心,导致今日僵局。东方青玺是要囚禁他终身还是等着合适的机会杀了他?
邺帝被囚以来,一直温文淡定。不悲不喜。今日猜测到东方青玺是囚禁他之人,先是心中骇然,然后心中愧疚,再后来是勃然大怒。
在邺帝眼中,小荨变成了十恶不赦的帮凶。温婉的笑容也成了一种让邺帝厌恶之极的伪装。
小荨看着邺帝盛怒如此,心中突然害怕,那个帝王眼中满满的杀机。
“让东方青玺来见我!”邺帝一把将小荨推到在地,武将出生的邺帝本想出手重伤小荨,不知为何仅仅是将她推倒。
小荨从来没有见过邺帝如此暴怒,倒地后委屈的眸子里含着泪水,可是她还是固执地摇头。
“从来没有人敢对我的话抗拒再三,可恶!”邺帝举腿便踢向小荨。
“皇上何必对一个侍女动怒?不知何时,杜知问已经立在了揽月阁廊檐之下。
一派不以为然的冷淡。
邺帝踢出的腿及时收了回来。一个白衣男子,背着一把龙牙刀,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是谁?”邺帝疑惑地看着杜知问扶起侍女,小荨见杜知问急忙躲到了他身后。
“星河派派主。”
邺帝奇怪地打量着背着一把大刀的星月派主,平素所见的啥帮助派主门主都是颇有派头,唯独杜知问像是一名侠客。
“是东方青玺将我绑架来此地?”邺帝问道。
杜知问不置可否一笑:“皇上请回!”
“你放了我,我是这大邺江山的主宰,三公九卿随君之意。东方青玺窃国大盗,就算他做了皇帝也必将受到世人唾骂,你何苦为这样一个不道之人卖命?”邺帝深深拧起了眉头。
杜知问脸上逐渐严肃,东方青玺竟然莫名其妙地成了绑架之人,杜知问想要为青玺说些什么,毕竟内心深处,他们曾经惺惺相惜。但是杜知问却又想让邺帝误会下去。
杜知问默然不语,手握住下巴饶有兴味地望着邺帝,这个叱咤风云的男人,灭了他九族的罪魁祸首,现在是他的阶下囚。他的生死掌握在自己手中。邺帝终究是要被处死。自己的灭族之恨终究会报。
“派主,有人求见!”一阵轻微的衣袂之声,有人禀告。
杜知问随手一掌,来人便被迫跃下揽月阁。
“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上揽月阁!”杜知问呵斥来人。
“此人大有来头,小人担心耽误。故闯了上来,以后不敢了——”
“来者何人?”杜知问厉色稍减。
“来者是百揆大人的影子护卫魔音。”
杜知问一听,便退了出去奔向大门。既然是魔音前来,他必定也来了。东方青玺所为何来?
难道他知道绑架了邺帝?前来营救?东方青玺行事光明磊落,倒也无可畏惧。
星宿派大门口。东方青玺沉眼打量。这是个依山而建巍然雄厚宫殿式的建筑,青砖黄瓦一直延伸的翠绿深处,一眼望去无法估算出准确的面积。但是如此规模也是各江湖门派所不及,而且这些做派也不完全是江湖人的风格。
蓂儿一直苦苦寻找杜知问,他却躲到这里做了星宿派主。
“派主到!”
东方青玺看着走出来的杜知问。
“杜兄,我们又见面了。”青玺望着神色不定的的杜之问,心中有些奇怪。他脸上有种故意装出来的冷淡。
“东方兄所为何来?”杜知问毫无遮掩。
“想多谢杜兄的恩情,另外还想请杜兄帮我一个忙。”东方青玺看着有些紧张的杜知问有些奇怪他怎么如此神情?
杜知问闻言心情一松。东方青玺是求他来了!而不是他担忧的今天即将爆发一场不知鹿死谁手的大战。脸上遂笑意浮现,亲热地迎着青玺进了星河派主殿之中,吩咐上了茶水点心。
“东方兄何事要亲劳你的大驾?但凡能够助你,绝不含糊。”杜知问说道。
“如此多谢杜兄了。”青玺面含感激之情。
“杜兄,这星河派的产业原是属于沈南风名下,你何时将它买了下来?”青玺打量着气派的大殿,凭杜知问的财力他如何能购置?
“百揆大人不是要请我帮忙吗?怎么问起这个了?”杜知问听到此言心中颇是不快。
“帮忙的事,刚巧跟这个有关系。杜兄可知沈南风是谁?”青玺紧紧盯着杜知问眼睛,他眼中有些极不自然的闪闪烁烁。
“他是谁我并不关心,我只关心我星河门的兴衰。”杜知问脸上故意罩上了一层厚厚的世故。
“不,你应该知道他是谁。他是鬼算子的大弟子诸葛寂,也是我的大师兄。”青玺缓缓吐出一句话,杜知问愣住了。
“你的同门师兄?”杜知问心中震撼,端茶的手缩了回去。
“对,很多年前他突然从遗花谷消失,万万没想到他再次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竟然是夔机门门主沈南风。现在竟然绑架邺帝,自己易容成皇上,要做窃国之賊。大师兄做一派之主尚可,若做了国君,天下乱矣!”青玺说到最后拍案而起。
“他现在不是做的挺好的么?”杜知问不以为然。
“杜兄,这大半年你可知道都发生了什么?北边大旱,地方官数次上书请求皇上给予救济,皇上让他们自己解决。沈南风是个生意人,他富甲天下。让他给白白给银子出去是万万不能。西部水灾,房舍倾塌,庄稼颗粒无收,百姓四处流浪食不果腹,面对地方官十万火急的求救,沈南风却说,没房住山洞,吃饭更好解决了,老百姓就是不动脑子,惰性……”青玺说到气愤之处,声色俱厉。
杜知问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在他眼里谁做皇帝都一样。眼见东方青玺满脸的忧国忧民,痛心疾首。心中莫名的有些钦佩起东方青玺来。同时也自叹不如,十多年来东方青玺在民间多有妖吏之名,但是有识之士却都知道,东方青玺是个真正的好官。
“百揆大人,我要如何帮你?”杜知问问道。
东方青玺靠近杜知问耳语了几句,杜知问脸色数变。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颇是尴尬模样。
“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偷偷摸摸的样子?”一声轻轻的嗤笑。
随即大殿花香扑鼻,满眼绚丽。花不语竟然不请自来。杜知问眉头深蹙,青玺则眉头一舒。
她果然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