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小顺子便送李公公来了落英宫,木雪舒才刚刚起身,李公公就过来请安了。
“娘娘,李公公在门外求见。”侍魄推开门的时候,侍魂正在给木雪舒绾发。
“这么早?去叫他进来吧。”侍魂将木雪舒的两鬓间的最后一缕青丝绾起来,插上了简简单单的发簪。末了,又将那顶凤冠戴在发顶上。
李公公便推开门躬身走了进来。
“老奴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木雪舒抬眼看了一眼李公公,“李公公快起来吧,”木雪舒扶了扶头上的发簪,站起身上前亲自扶了一把李公公。
“李公公,委屈你了。”木雪舒低声叹了一口气,毕竟,在此之前李公公是御前总管,如今到了他这里
李公公淡淡地笑了笑,“娘娘这是什么话儿,娘娘惦记着老奴,老奴怎么会会觉得委屈呢?”
“李公公,你能这么想自然是好。只是,哀家并不是要你来伺候哀家,”木雪舒说着,看了一眼侍魂侍魄二人,“你们两个先下去吧,没有哀家的传唤,所有人不得进来。”
“是,娘娘。”侍魂侍魄二人福了福身便退下了。
“李公公,你随本宫来,”木雪舒说着便走至寝宫的床头,不知道在床头的什么地方摁了一下,屏风后面的一面墙上“轰隆”一声,向两边儿打开,赫然出现了另一个房间。
木雪舒没有理会李公公惊讶的神色,抬步走了进去,李公公见状也赶紧跟上。在他们进去的时候,那道门又一声巨响,慢慢地合上了。
李公公跟着木雪舒穿过长长的一个走廊,两边儿的烛光发出微弱的光芒,在寂静的暗道里多了几分悚然。
二人来到一间类似于一座小小的宫殿一般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木雪舒看着禁闭的大门,眼眸里一闪而过的复杂之色,幽幽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地下暗道里响起来,听起来有几分不真切。
“李公公,哀家要你好好地伺候里面的人。”木雪舒说着,似是叹息了一声,又抬步走上前将那扇禁闭的大门打开,里面竟然亮如白昼,李公公抬首看时,一颗鸽子蛋那般大的夜明珠悬在空中,可以看清殿内的奢华,水晶柱子,白玉雕像,入眼的家具无不价值连城。
李公公越来越想不清这里到底住了什么人?或者说,木雪舒囚禁了什么人?
李公公从来都没有想过,善良如木雪舒,竟然也会囚禁一个人。
穿过几根粗大的柱子,李公公随木雪舒来到另一扇门前,木雪舒看了一眼李公公,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的背对着他们二人坐着一个男人,男人身上穿了一件纯白色的外衫,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就像是没有感觉到有人进来。
房间里点了几根蜡烛,发出暗黄的光芒,李公公睁大眼睛看向那个消瘦的男人,却奈何房间里太暗,根本看不清那人的背影,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
木雪舒蹙了蹙眉,一瞬间便熟练地走至里面的一个柜子面前,从里面取了一颗和外面一般大的夜明珠,使用内力将那个夜明珠高高悬在空中的那个支架上面。房间顿时亮起来了。
同时,李公公也看清了那人的背影,只是,背对着他,他却看不到男人的面颊。
木雪舒没有理会李公公探寻的目光,走至那个男子的身后,眼眸里无尽的复杂,参杂了一丝痛苦,“还习惯嘛?”
那男人却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模样,并没有开口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身子却僵硬了片刻。
木雪舒像是习惯了男人的态度,面对面地坐在男人的面前,看着他苍白的面色,木雪舒抬起手轻轻地将他额前垂落的发丝绾至耳后,露出男人苍白的面容。
木雪舒看着从始至终闭着双眸的男人,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你就这样不愿意见到我?”
“”男人自始至终也没有睁开双眼,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任由木雪舒抚着他的脸颊。
“不过没关系,我今天带了一个人过来伺候你,我想你一定会想见到他的。”木雪舒说着,看了一眼李公公。李公公低首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但木雪舒知道,他肯定没有表面上那么冷静。
“也许,我这是最后一次过来看你了,不过,你一定要相信,我一定会让你看到一个锦绣江山。”木雪舒说着,便轻轻地在男子的面颊上落下一个吻,男人的身子显得更为僵硬了。
说完,木雪舒站起身,从旁边的梳妆台前面取了梳子,走至男子的背后,执起他散落的青丝,一梳一梳地打理着他披散的青丝。
“我记得你以前特别爱干净,怎么今日连头发都不梳了?”
片刻,木雪舒像是又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儿,掩唇笑了一声,“我倒是忘记了,你从来都不会梳头。”
木雪舒动作熟练地将男人散落的发丝束起来,用一根白玉簪子简单地绾起来。
末了,又走到梳妆台面前,将梳子放回原位,取了梳妆台上的镜子放到男子面前,笑着说道:“瞧瞧,这样可好?”
男人闭着眼睛,无论木雪舒怎么说,他就像是听不见一般,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木雪舒也异常执着,一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就像是跟眼前的男子较劲儿似的。
终于,男子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了双眸,那双深邃的眸子却没有看镜子中的自己,而是看向面前娇颜浅笑的木雪舒,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盯着木雪舒,不发一言。
木雪舒面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终于若无其事地收起手中的铜镜,避开男人深邃不见底的双眸,将铜镜放回原来的地方,自己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淡淡地笑了笑,“前阵子我梦见你死了,死在我的剑下了。”木雪舒淡淡地说了一句,却又笑出了声儿。
“我本来应该开心的,可我竟然慌乱了。你说我是不是很贱呢?”木雪舒风轻云淡地说着自嘲的话儿,男人几不可闻地蹙起了眉头。却还是紧紧地抿着薄唇没有说话,狭长的眸子微微垂下,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罢了,就这样吧,我累了。”半晌静默的大殿内又响起木雪舒疲惫的声音,“我想,我终究还是恨你的,你欠了我几条人命。”木雪舒闭了闭眼,整理好心里的情绪,又淡淡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在他的面前自己从来都是这么狼狈,他从来都不会输的模样,就算是将他囚禁在胃里,他还是一副王者的模样。
木雪舒特别讨厌他的面无表情,那么多的痛苦,都是他这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带给她的。
“可我心心念念地却还是你,离宫的那三年,我让自己忙起来,没日没夜地忙起来,才可以将你的身影从我的脑海里移出去,可我只要空闲下来,心里,这里都是你。”木雪舒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听到木雪舒这样说,站在门口的李公公面色大惊,那人,那人竟然是
“铖,你一定很得意是不是?看着我一次又一次地痛苦,一次又一次地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木雪舒说着突然凄然地笑了一声,“铖,我父亲,我腹中的两个孩子,芜兰,还有木府死去的那些人,都跟你有关,你怎么就那么狠心呢?我都已经原谅你以前对我所做的一切了,为什么你还不放过木泽?”木雪舒说不出的失望,甚至还有无尽的绝望。
证实了心里的想法,李公公心里一惊,瘫软在地上,竟然是,竟然真的是皇上,谁曾想到外面那个下落不明的皇上,竟然被关在这里。
太后娘娘她,她好大的胆子。
李公公惊恐地看着那个浅笑的女子,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日善良的木雪舒竟然会囚禁皇上,若是日后被旁人知道了,木雪舒恐怕是死罪。诛九族的大罪。
木雪舒听到声音,看了一眼那边儿的李公公,掩去眼里无尽的恨意。
轻步走至李公公的身旁,将他从地上扶起来,“李公公,你这是怎么了?”
李公公惊恐地看着面色淡漠的木雪舒,猛地推开木雪舒,颤颤巍巍地走至坐在椅子上的冥铖脚下跪了下来,“皇,皇上,真的是您?”看着消瘦的冥铖,李公公怎么也不相信这就是他认识的那个皇上,李公公心里疼,他从小将皇上照顾大,何时见过这样的冥铖。
转头看了一眼身后淡然的木雪舒,“我不需要人伺候,让李公公出去吧。”冥铖好些日子不曾开口说话,这会儿声音有些沙哑。
“不,皇上,奴才留下来照顾皇上。”李公公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他这么多年来都将这个从小照顾大的皇上当作自己的亲生骨肉照看,他怎么能放任皇上一个人待在这里。
“呵,铖,你想的可真是好呢。不过可惜的是,他出不去了不是吗?你明明知道他从进了这里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出不去了。”木雪舒掩唇低笑一声,掩去眸子里复杂的神色。
看着李公公吩咐道:“看见了吗?那儿是哀家开的药,能抑制他身体内的寒毒,你每日记得给他熬药。”木雪舒指了指一旁的桌子上的几包药物,“你一定得好好儿看着他喝下去,哀家还不想让他就这么解脱。”
说完,木雪舒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冥铖看着她的背影,眸子里毫不掩饰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