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是个不平常的日子,大明宫里笑声不断,熙熙攘攘。几个宫女一边给太平梳洗打扮,一边说笑。前日有人捎信来,王维今日就要到了。公主心情一爽,宫女们说话随便多了。若在平时,哪个也不敢放肆。
宫女a奉承道:“公主一脸喜气,满面春风,定有甚么喜事?”
宫女b故意往公主的心坎上吹风,她笑嘻嘻地挑逗道:“是呀,今日喜鹊在枝头叫来叫去的,莫非公主的好友要来?”
太平故意问道:“尔等真的如此想?”
众人七嘴八舌道:“是呀,吾等替公主高兴啊!”
“公主的男友貌似潘安,风流倜傥帅极了!”
“此人英俊多才,能诗善文,是天下少有的才子。”
太平嫣然一笑,脸上现出两个好看的酒窝。她得意忘形地讲道:“如此说来,今日定是个好日子?”
这时,春妈快步进了门。她扬着手里的信道:“公主,王学士托人送来一信。”
太平内心喜悦,表面却埋怨道:“前日不是托人带口信了?如今又写的甚么信,多此一举!”
春妈见公主不高兴,一时没了主意。她喜忧参半地问道:“如此说来,公主不愿看他的信?”
太平憋不住了,终于一阵大笑。继尔,她怒气冲冲地嚷道:“哪个说本宫不看?拿过来!”
春妈慌忙把信递上。太平接了来信,脸上泛起一片红云。
宫女a道:“吾说的不错吧?喜鹊喳喳叫,书信就来到。”
宫女b挑逗着:“王学士一来信,公主乐成了一朵花。”
太平折了来信就要看,宫女围过来探头探脑。太平脸色一变,举着信愤慨地喝道:“看吧,看吧,是尔等先看,还是本宫先看?”
宫女们吓得退回去。一个个站在墙边,一言不发。
宫女挤着看信,太平不高兴。如今宫女退去了,公主反道觉得没趣。看了来信,太平喜不自禁道:“王郎要来了,快,快,打扫宫殿!”
宫女a劝道:“公主别动,你的头发尚未梳好。”
太平坐下,心急火燎地催促道:“那就你快快梳。”
宫女a答道:“是。”
太平说罢,又改变了主意。她寻思道:“不,你要慢慢梳。”
宫女a拿不定主意,疑惑地问道:“公主,你一会儿讲快快梳,一会儿讲慢慢梳。是快是慢,小的无所适从。”
太平暴跳如雷道:“笨死了。人家来了,还没梳完头,叫本宫如何见人?”
宫女a豁然开朗,她高兴地叫道:“啊,小的知道了,是要小的快点梳。”
太平剜了宫女一眼,不高兴地训斥道:“太快也不行,梳得毛毛草草,岂不有失本宫的体面?”
宫女a纠结地问道:“如此说来,公主是要慢慢梳?”
太平眉头一皱,心烦意乱地吼道:“太慢也不行。”
宫女a左右为难地问道:“快也不行,慢也不行,这可如何是好?”
太平对宫女b招手道:“小红你来,跟笨人说话真费劲。”小红来到太平身边,正要动手。太平又问:“小红,准备如何梳?”
宫女b是个机灵鬼,善于随机应变。她看风使舵地答道:“吾既要快,又要慢,慢中有快,快中有慢,总而言之,要好好地梳,把公主打扮得像朵花一般。”
太平眼睛一亮夸道:“还是小红懂得本宫的心思。”
宫女a明知故问道:“公主,王学士何等客人,值得你如此重视?”
太平刚才还在数落宫女a,见她如此问话,笑得十分开心。她点了宫女a一指头道:“小笨瓜,真的看不出?”
宫女a嗫嚅道:“小的眼拙,真的没看出。”
太平乐呵呵地讲道:“他是吾的心上人,久别重逢,岂不让人高兴?”
太平当着众人,说出如此不顾羞耻的话。宫女们想笑却不敢笑,一齐忍着,一个个憋得满脸通红。
宫女b拿过一边镜子问道:“梳好了,请公主过目?”
太平草草看了一眼道:“行了,就这样吧。”
太平正在兴头上,春妈进门禀道:“公主,夏官尚书武三思进宫来拜。”
太平一门心思想着王维,哪有功夫与武三思见面?她怒气冲冲斥责道:“没见吾正忙着,他来凑的甚么热闹?”
春妈追问道:“公主是见还是不见?你快拿个主意。”
太平恨咄咄地骂道:“今日甚么日子?他来捣甚么乱?就说本宫没空,让他退下!”
春妈害怕讲不明白,慌忙解释道:“武三思猎了一只獐子,特地送来了。人家一片心意,不见不好吧?”
太平喜眯眯地讲道:“有了獐子肉,正好款待王郎。东西留下,让他回府去吧。”
春妈感觉不妥,顾虑忡忡地叹道:“他一定要见你,已经进了大明宫。”
太平怒气不息地吼道:“哪有如此霸道的客人?不见就是不见,不走便打了出去!”
春妈为难地劝道:“他是皇亲,官高权重,小的不敢造次。”
太平不好驳春妈的面子,慢慢向门外走去。她一边走,一边嘟囔道:“这个武三思,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日来。真麻烦!”
太平走出宫门,见武三思站在院子里。她有意奚落道:“武大人日理万机,如何有空前来看吾?”
武三思讪讪一笑,讨好地答道:“咱们本是近亲,还是叫表哥亲近些。”
太平勃然大怒,指着宫殿问道:“这是甚么地方?”
“大明宫啊。”
太平得理不让人,毫不客气地斥责道:“既是宫殿,就是办公的地方,只能称官衔。套的甚么近乎?”
武三思觉得太平口气不对,只好让步。他随声附和道:“如此甚好,称甚么都行,只是让臣站在这里,多有不妥!”
太平抱谦地笑道:“对不起了,武大人。今日本宫百事丛杂,实在没功夫招待你。还是打道回府吧!”
武三思带来了重礼,却横遭冷遇,不禁一阵烦恼。他仍旧堆着笑脸道:“反正臣没事,在这里给你帮忙如何?”
太平正色道:“不可,本宫有重要客人,不接待外人。”
武三思嬉皮笑脸道:“如此甚好,臣替公主接待客人可好?”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太平推着武三思,嗲声嗲气地劝道:“武大人,不,表哥,回府去吧。本宫真的有事,请原谅。”
眼看就要被推出大门,武三思只好趁坡下驴。他转身问道:“太平,有空臣陪你打猎可好?”
太平敷衍道:“好,打猎好啊。”
见太平脸上有了喜色,武三思得寸进尺地要求道:“臣欲跟你学习写诗。”
这时候的太平一心将武三思撵走。武三思无论说甚么,太平均可答应。她虚心假意道:“行,行,你说甚么都行。”说着,一把将武三思推出大门。
武三思一脸悔气,对一随从交待道:“你留在这里,看何人与公主来往?”
“是。”
武承嗣撺掇三思与太平的婚事,用心十分险恶。这件事成功与否?尤关大局。尽管面对傅游艺说说笑笑,他仍然心不在焉。这时,武三思垂头丧气地进了门。
武承嗣慌忙问道:“三弟,来去匆匆,难道一事无成?”
“成与不成,尚不好讲。反正人见到了。”
武承嗣见三弟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关切地问道:“太平对你态度如何?”
“冷若冰霜。”
武承嗣心里一紧,接着又问:“岂不带有重礼?”
武三思本来对这门亲事就信心不足,装出一副沮丧的样子,也好让大哥死心。于是,他少气无力地叹道:“她要会见重要客人,哪有功夫见吾?”
武三思觉得扫兴,不愿提及此事。武承嗣却一再追问道:“客人是谁,竟得到太平的青睐?”
“他叫王维,是个穷秀才。”
傅游艺无所不知,他连忙插话道:“武大人,不可小视王维。他在公主心目中的位置十分重要。”
“却是为何?”
傅游艺故作高明地答道:“人们叫吾包打听,天上的事吾知七分,地上的事没有不知的。”
太平与王维的风流韵事,武三思也有所闻。他忧心忡忡地问道:“如此说来,王维和太平那么有一腿?”
见武氏兄弟一再追问,傅游艺只好如实相告。他夸夸其谈地讲道:“二人是老情人、老相好了。别说一腿子,三腿子也不止。”
武三思醋劲发作,心里很不受用。他想,即是娶不到太平,也不可多个情敌。武三思声嘶力竭地吼道:“那吾就杀了王维,以报一箭之仇。”
武承嗣思虑良久,心思忡忡地阻止道:“只可智取,不可强攻。惹恼了太平,下面的事就不好办了。”
傅游艺故作老成地劝道:“人命关天,杀人并非上策,设法把王维赶走即可。”
武承嗣夸道:“这倒是个办法,如何赶他?”
傅游艺足智多谋,处理这件事可谓小菜一碟。他漫不经心地讲道:“王维祖藉河东,让他老家出点事,岂不走了?”
武三思称赞道:“傅大人举重若轻。不显山,不露水的,不失为一步好棋。”
就这样,武氏兄弟轻易而举地轰走了王维,使太平空喜欢一场。太平没有得到的东西,武氏兄弟岂能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