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有功返乡之后,武则天着实郁闷了一阵子。她自责自谴,为忠良的离去伤心落泪。有时候,武则天也恨徐有功只认死理,不讲情面。她渐渐积郁成疾,脾气变得尤其爆烈。弄得宫女、女官,人人自畏。一日初夜,武则天坐在案前,无所事事。她两眼发直,一副如痴如呆的样子。
上官婉儿小声叫道:“陛下,该用药了。”
武则天怒气不息地喝道:“朕不用那苦东西,端下去。”
上官婉儿尾尾劝道:“陛下龙体孱弱,不用药如何了得?”
武则天望着窗外头也不回地答道:“不用,朕要安静一会儿。”
上官婉儿端药刚走,小顺子进门一揖道:“陛下,傅游艺背着一大包东西,进宫来了。”
自从武则天下达各地农人进京,可食五品俸禄的旨意后,全国各地农人风涌而至。如此以来,铜匦里的信件多如牛毛。武则天的病因,一半是生徐有功的气,二半是熬夜太久。她面无血色,心力交瘁。听了小顺子的话,武则天痛苦地叹息道:“天呐,那么多信件,又要熬到甚么时候?”
小顺子也替皇上发愁,不禁建议道:“皇上,应想个办法才是。”
武则天自语道:“是得想个办法。昨晚一夜未眠,今日不知又要熬到何时?”
武则天话音刚落,傅游艺走进门。他不好意思地解释道:“陛下,臣来晚了请恕罪。只因信件太多,整理不及啊。”
武则天怔怔地坐在案后,一言不发。
想起武则天前天的话,傅游艺不寒而栗。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仍在生臣的气?”
武则天抢白道:“生你哪门子气?朕是说,天天熬到深夜,就是铁打的罗汉,身子骨也受不住啊。”
傅游艺暗自高兴。他想,如若武则天放手不管,事情不就好办了?于是,傅游艺察言观色地问道:“陛下,你日益憔悴,龙体有损。这可如何是好?”
武则天无奈地指示道:“将信件送到周兴那里去,由尔等商讨办理,要秉公执法,依律定罪。”
傅游艺喜出望外地答道:“臣遵旨”说完,他背起信件大步走去。
见傅游艺兴冲冲的样子,武则天突然觉得放心不下。她犹豫道:“回来。”
傅游艺转过身子问道:“陛下,有事请吩咐。”
武则天对傅游艺虽不放心,可又没妥当之法。只好勉强道:“此乃国家大事,不可徇了私情。”
“是。”
傅游艺出门之后,小顺子又进了宫。他双手一揖道:“陛下,李昭德在宫外求见。”
上官婉儿瞪了小顺子一眼道:“你好生没颜色。陛下累成这样,仍要传见。不见!”
武则天慌忙制止道:“李昭德建成明堂,功勋卓著,不见不妥,宣他进宫。”
“是。”
上官婉儿不悦地劝道:“陛下……”
武则天打断上官婉儿的话,不禁安慰道:“婉儿不得无理。别人不见尚可,李昭德不见不行。”
李昭德进门一揖道:“臣参见陛下。”
“爱卿请起。”
李昭德陪着笑脸问道:“如此说来,臣也是陛下的爱卿?”
武则天笑吟吟地夸道:“你为国家立了大功,当然是朕的爱卿。”
李昭德脸上带着笑意又问:“陛下,这么说臣不再是你的开心果?”
“你这人爱虚荣,喜欢戴高帽,一顶不行,那就戴两顶。你既是朕的爱卿,又是朕的开心果。”
李昭德连忙一揖道:“如此以来,臣就可压李敬玄一头了,看他还敢不敢在臣面前做大?”
武则天着实累了,突然觉得一阵心悸。她叹息道:“朕累了,要休息。有事快讲,朕没功夫与你开玩笑。”
李昭德欲言又止地奏道:“臣是说……臣是说……”
“究竟何事?”
李昭德吞吞吐吐地答道:“陛下,给臣留些面子,有句话不好讲啊。”
武则天作出一副要走的样子,愤愤斥责道:“不讲算了。婉儿,替朕送李爱卿出宫,朕要休息了!”
李昭德慌忙阻止道:“陛下,你别……别……”
武则天半是玩笑,半是正经地训斥道:“你这人真麻烦,让你讲,你不讲,让你走,你又不走,却是为何?”
李昭德结结巴巴地奏道:“陛下曾经说过,明堂建成之后……”
武则天反感地讲道:“别说了。人贪心不足蛇吞象,前天不是在太初宫为你庆功了?”
李昭德本想说升职的事,却羞于开口。他尴尬地一笑道:“陛下……岂不还有一句话?”
武则天明知故问:“甚么话,朕如何记不得?”
李昭德想讲又不好意思,不讲心里纠结。他憋得满脸通红,硬着头皮道:“陛下不是还有封赏?”
武则天数落道:“李昭德啊,你这人真少见。文武百官中,数你的脸皮最厚,伸手要官的只你一人。”
“臣……”
武则天接过话头又道:“不过,朕不责怪。你是直肠子,有甚么讲甚么,从来不绕弯子。”
“知臣者,陛下也。”
武则天沉思良久叹道:“这件事朕左思右想,甚觉不妥,想升官不行啊。”
“有道是君无戏言。”
武则天郑重分析道:“你是天官尚书,再升职就是宰相了。凭你的本事,当宰相不行,不是那块料。”
李昭德讨价还价道:“陛下,臣建了明堂,却不能升迁,心里急呀。当不上正的,当个副相也行啊。”
武则天试探地问道:“李爱卿,当个凤阁鸾台平章事如何?这也是副相啊。”
李昭德兴冲冲地一揖道:“臣为的就是这个,谢陛下!”
武则天故意吊李昭德的胃口,若无其事地讲道:“朕累了,要休息,升职的事明日朝堂上宣示。”
李昭德答应着,美孜孜地去了。
李昭德想升官,武则天也答应让他升官,就是时运不济。正当李昭德津津乐道的时候,有人在他面前挖下陷井。
也是这一日夜里,武承嗣、武三思、傅游艺在武府客厅吃酒时,一人盯上了李昭德。
武三思放下酒杯,突发奇想地问道:“傅大人,先前大哥讲的话,如何没有下文?”
傅游艺想了想,仍不知所云。他迷茫地问道:“魏王对下官讲的话多了,不知梁王所指何事?”
武三思奚落道:“不就是抓李昭德那件事,如何忘了?他肆无忌惮,竟当面羞辱本王,是可忍孰不可忍!”
“唔,这件事好办。”
武三思对李昭德仇上加仇,不禁催促道:“早一日抓了,就少一日的麻烦,不知大人何时动手?”
“梁王不必悬念,明日便抓他归案。”
武承嗣唯恐惹出乱子,连忙插话道:“不可操之过急。李昭德刚建成明堂,皇上正器重他。如今抓他不合时宜。”
武三思脸色一变道:“大哥如何出尔反尔?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何必节外生枝?”
武承嗣解释道:“明堂刚刚建成,如今他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若弄巧成拙,岂不一败再败?”
傅游艺冷笑一声,递上一纸公文道:“魏王,看了这个你就大可放心了。”
武承嗣看着公文,笑逐颜开地夸道:“皇上最恨通敌、造反之人。有了这个,皇上就没话可说了。”
第二天,便是朝会的日子。朝廊上,大臣们在等待上朝。这时,李昭德哼着小曲走过来。他轻轻在李敬玄肩上拍了一下,挤眉弄眼地笑了。
李敬玄见是李昭德,心照不宣地笑了。他戏弄道:“啊,吾说是哪个,原来是开心果呀,你欲意何为?”
李昭德得意忘形道:“老子想压你一头。”
李敬玄反问道:“下官是皇上的爱卿,你只是皇上的开心果,如何压吾一头?”
李昭德大言不惭地讲道:“嘿嘿,有道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如今下官不光是皇上的开心果,也是皇上的爱卿。”
李敬玄脸上露出不相信的神色,不禁反驳道:“哼,皇上何时称你爱卿,下官为何不知?”
李昭德嘻笑道:“你小子知道甚么,就知道玩女人。老子不光是陛下的爱卿,不日便可升迁。”
“升官,欲当宰相?”
“差不多。”
“你当不了宰相,做梦聚媳妇——尽想好事!”
李昭德见李敬玄不信,心里很不受用。他怒气不息地反问道:“老子当不了正的,当个副相总可以吧?”
李敬玄一怔叫道:“禁声,周兴来了。”
李昭德回头看去,周兴果然向这里走来。他故意道:“你小子怕周兴,老子不怕,看吾如何戏弄他。”
周兴带着几个卫兵来到众人面前,李昭德一摇三晃地迎上去。他当面道:“周兴啊,你小子有本事。今日抓这个,明天抓那个,何时能抓老子,才算真有能耐。”
不料,周兴脸色一变喝道:“来人,将李昭德捆了,押入大牢!”
周兴这么一喊,李昭德顿时慌了神。他声嘶力竭地喊道:“皇上救命啊,周兴造反了!”
众臣胆怯地望着李昭德被抓走,吓得呆若木鸡。
其实,李昭德也是个胆小鬼。平日仗着武则天的宠爱,从不把周兴看在眼里。今日周兴真的动手,吓得他屁滚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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