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做出后悔的事,他还是将话烂在心里的好,或许,等将来某一天,他会再次问她同样的话,只希望……到那时,她不会再无情的拒绝了。
“你给不了我想要的信任。”
深深的看了星月寒一眼,陆如芸轻摇了摇头,走到木筏子的边缘,调整了一下方向,低低的叹息了一声,望向不知尽头在何处的前方水域。
“嗯。”
偏巧,陆如芸那低喃的一声,落在了一直关注着她的星月寒耳中,顿时让他惊讶的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看向木筏前端的陆如芸。
难道……
莫名的有一丝异样的悸动划破心尖,打破那一池的平静。
他似乎……有点儿懂她了。
“出林子了。”
气氛又陷入诡异的沉默中,许久,当入眼的树林被开拓的河滩取代,陆如芸方才出声打破这份宁静。
“咦。”
一直沉溺在自己思绪中的星月寒,在听到这声提醒后,方才察觉,他们竟然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南疆外围,不禁又是一阵惊叹。
他倒没想到,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如今的他们,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到达南疆外域。
“怎么了。”
一边抬手将木筏往河岸边滑,一边不解的看向星月寒,暗道:他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好吧,不能怪陆如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怪只怪,每一次星月寒都会给她来一个出其不意,让她很是无语和头痛。
“去对面靠岸,那边就是南疆的境遇。”
见陆如芸朝完全相反的方向滑,星月寒不禁皱了皱眉,有些哭笑不得的指着对岸,说道。
“你确定。”
可不敢太相信这个家伙,毕竟,在那片森林里,她亲身体会了一把,这个男人到底有多路痴。
现在,她所剩下的时间越来越紧迫,可不能再出现任何岔子,否则,左千黎的命恐怕就真的要折了。
这可不行。
不管上一世还是这一生,左千黎在她心里都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她不允许他死的那么窝囊,也……舍不得。
“你不相信我。”
他们虽然还不算朋友,但相处这么久,最起码不应该质疑他吧。
他承认,在这之前,他确实在做向导时出了一点儿小问题,导致他们白白耽误了几天时间,可那也不能全怪他啊。
谁让上一次他是直接被送过来的,又没有穿越过那片森林,找不到路,这不是很正常吗?
“但愿这一次你不会让我失望。”
树干一撑,即将靠岸的木筏再次滑向河心,尔后,又在陆如芸的控制下,朝着另一边河岸靠近,须臾,木筏总算成功靠岸。
“你——”
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星月寒都快被气死了,可当他要发怒的时候,脑海里总会浮现出陆如芸一脸惆怅的感慨“你给不了我想要的信任”这句话的场景。
满腔的怒火,莫名就那么消失无踪了,剩下的只是满满的无奈。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取得她的信任呢?
哎……
他承认,他接近她的目的不纯,无非是想了解透这个人,尔后,让她帮他一个忙而已,从未想过要伤害她。
毕竟,在他心里,若解决不了当年那件事,横在心坎上的那道疤就永远无法结痂痊愈,他永远也不可能做到真正的重新开始,而这件事偏偏需要一个智勇双全的女人才能实现。
以往,他没有遇上一个合适的人选,也接受不了将那件事寄托在一个不熟悉的陌生人身上,所以,只能将当年之事深深的埋藏在心里,不去触碰。
可现在不同了。
从陆如芸出现后不断带给他惊喜,成功撩拨到他心里那根弦后,星月寒这才又升了彻底了解那件事的心。
可惜……
事情没能按照他所预想的那样发展,甚至,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然正是因为这样,他反而越发坚定了跟陆如芸谈谈这件事的心……
“呼——好险啊。”
并没有给星月寒太多感慨的时间,在他们靠岸走过河滩后,五道身影就突兀的出现在他们面前,带着劫后余生的叹息。
“怎么回事。”
秀美的柳眉轻挑,陆如芸讶异的看着眼前的五个人,他们不是别人,正是分离后的程晨几人。
这算是什么反应?
就算是劫后余生,这反应弧也太大了点儿吧,除非……
漆黑的眼眸若有所思的看向河对岸,缕缕精芒闪过,嫣红的嘴唇勾起冷冷的笑意。
“赵廷翊在对面设了天罗地网,若非我们先一步破坏了两岸来往的小船,截断了他们过来的路,只怕现在,我们已经沦为阶下囚了。”
从来到这里之后,他们就一直提心吊胆,心怕这两位会自投罗网,到那时,他并不认为,凭借他们五个人能够成功突围,就出他们。
还好,还好他们竟然是用这种方式赶过来的,只不过,刚刚看着他们滑向河对岸时,他们差点儿没一口气背过去。
幸运的是,在最后关头,陆小姐两人又奇迹般的折返回来,这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可曾传信求助。”
有这么一大群悍敌潜入,特别是还有一个敌国太子,稍有脑子的将帅都不会错过这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当然,如果是通敌卖国之辈,那就另当别论了。
“传不出去。”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当然希望能够找来增援,可惜,逃跑途中,他们丢失了发送信号的玩意,根本没办法求救。
“……走吧,先办正事。”
沉默了片刻,陆如芸终究叹了口气,看了眼河对岸,收回视线,信步朝着南疆深处迈去……
南疆,左国与赵国的分界点,终年被剧毒无比的瘴气覆盖,滋生出各种各样的毒物,尤以五毒为最。
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生活着一群专门与各种毒物为伍的人,统称为蛊族。
顾名思义,这个种族的人会将各种毒物炼制成蛊,但很奇怪的,他们从不离开这片区域,用手里的蛊害人。
但事无绝对。
两年前,蛊族出现一个百年炼蛊奇才,在学会所有蛊的炼制和化解后,她离开了蛊族。
自负的蛊女遇上同样自傲的神医,从最初的斗法较量,到最后的心心相惜,可惜,就在两人顺理成章要走在一起的时候,意外出现了。
呵。
可笑的是,那傀儡蛊正是那个女人无意中炼制成功的,属于她独创之物,而他,却成了她第一个使用的对象。
还好,当初两人相爱时,他曾记得她说过,整个蛊族都没有人能够破解这个蛊,除非有人能够成功炼制出七彩神蛊,否则,必死无疑。
索性,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左千黎施于了援助之手,不仅帮他帮助了师门,还亲自附送他来到了南疆。
上天垂怜。
那一次请出七彩神蛊时,虽然过程惊心动魄,但好在最后他成功了。
可惜……
至今为止,星月寒都不明白,当年的她为什么会背叛他?更想不明白,背叛之后为何还要用那样的方式杀死他?
哎!
那个唯一能够给他答案的人,现如今,早已经不知去向,或许,已经被反噬而死,又或者……正甜蜜的跟那个人生活在一起吧。
会吗?
呵。
这个时候还在关心着她,实在不像他会做的事,而且……那个人可不是善类,根本不可能对一个毫无价值的人有丝毫的留念。
输给那样一个人渣,还真是不甘啊。
也不知道她在得知真相后,是否有过后悔?
然而世上早已没有后悔药可买,既然她选择了狠心绝情,那么,就要承担所有的恶果。
是恨?还是怨吗?
一年前的星月寒会毫不犹豫的回答,都有。
可现在呢,又过了一年之后,在时间的消磨下,那份深深的怨恨早已经烟消云散,只是心里还有一个谜团,他需要解开,否则,他无法做到真正的解脱。
也罢。
现如今,他遇上了一个比她更加让人着迷的女人,以他对那个人的了解,若他还活着,必然不会错过将之虏获的机会。
只是……
她会给他这个机会吗?
答案必然是不会。
任谁遇上左千黎那样的男人,应该都不会舍得放手,而依照他对左千黎的了解,一旦被他认定,那就是一辈子的事,全无后悔的机会。
他看得出来,这两个人是同一类人,尽管陆如芸一再的否认对左千黎的感情,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星月寒不认为这与他的计划有什么冲突,毕竟,若真等那个人出手的话,不仅是他,就连左千黎也会受到牵连,立时,处在被动状态中的他们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合作一次,永久的免除后顾之忧。
这样的事应该没有人能够拒绝,可不知道为什么,星月寒迟迟张不开嘴来说这件事,显然,有某些情绪在控制着他,令他举棋不定。
“往哪里走。”
紧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白茫茫一片的环境,不知该往哪里下脚,而从踏进这片密林之后,星月寒就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这不。
才一眨眼的功夫,他又走神了,真不知道这片密林对他意味着什么,竟然频频神游,露出这样纠结复杂的眼神。
“把这个吃了。”
听到陆如芸的声音,星月寒回过神来,紧皱起眉头,瞄了眼眼前的白雾,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几颗药丸,示意道。
“那个七彩蜈蚣,真的在这片毒雾之后。”
没有怀疑星月寒的医术,陆如芸毫不犹豫的拿过药丸吃下,这才淡淡的问道。
能扼杀傀儡蛊的蛊,名为七彩神蛊。
七彩蜘蛛、七彩蟾蜍、七彩蝮蛇、七彩蜈蚣和七彩毒蝎,合成七彩五毒,也是炼制七彩神蛊的重要原料,极其难得,却也是南疆蛊族的神物。
用它们炼制出来的七彩神蛊,是所有蛊的克星。
傀儡蛊,从被创造开始,就没想过要被人化解,因此,除了请出这种神蛊外,就连蛊族最强的炼蛊高手,也想不出第二个化解之法。
“当年我确实在这片区域抓到的。”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很多事情都会被改变,他只能照实说。
“这里毒瘴环绕,大家最好不要单独行动,否则,一旦走散,会很危险。”
轻叹口气,陆如芸对星月寒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反正,来都来了,总要碰碰运气才行。
“是。”
现如今,陆如芸在场,所有行动自然听她部署,再说了,他们对这里也不熟悉,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走吧。”
时间不足半个月,陆如芸颇有些头痛,可没办法,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所有人始料不及的,她不知道程昱幽影那边是个什么情况,是否找到那个幕后凶手了。
赵廷翊的出现,几乎扰乱了她的全部计划,她现在也只能孤注一掷,请出七彩神蛊,尔后,想办法回去救左千黎。
可是……
该死的,那五种东西,她闻所未闻,更别说见了。
在这片毒瘴中,三米左右的距离就已经模糊不清,她并不认为,这样蜗牛般的搜索方式,会有所收获。
“七……七彩蜈蚣。”
就在陆如芸暗自思忱,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时,她身边传来一声讶异的惊呼,瞬间打断了她的思绪。
“哪里。”
这么快就找到了吗?
陆如芸有些想不明白,那不是蛊族的神物吗?难道神物就是如同菜地里的大白菜,随处可见?
尽管心里腹诽不已,但陆如芸还是因为这突然而来的好消息而松了一口气,若真都这么好找,那她倒是很有信心能在时限内返回京城。
一条七彩手绳?
果然,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陆如芸靠近那泛着七彩光芒的物体一看,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不对。
看这条绳子的新旧程度,并不是很久以前遗落的,这崭新的色彩,加上没沾上什么泥土腐叶,绝对是这一两天内掉下的。
星月寒不是说,一般的蛊族族民是不会轻易踏进七彩五毒的活动区域嘛,那这条手绳又该怎么解释?
越想越觉得事情很复杂,陆如芸不禁皱起眉头,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
见陆如芸站在那里不动,担心她出事的星月寒不禁出声问道,信步走过去,看到她手里的手绳后,顿时惊讶的倒退一步,久久说不出话来。
“你认识这手绳。”
在星月寒靠近的时候,陆如芸就收回了思绪,转头看向他,谁知,他的反应竟然会这么大。
“看来蛊族出事了。”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星月寒深深的看了两眼那条手绳,幽幽的叹了口气。
他确实知道这条手绳,在蛊族待了那么长时间,特别是还有少族长陪同,很多事情,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能令那个人铤而走险的再来这里,除非蛊族遇上了什么大麻烦,否则,她是绝对不会再冒险的。
“什么意思。”
有种不好的预感,事情或许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想。
“我们得去一趟蛊族,帮她解决麻烦,不然,就算我们找齐了七彩五毒,那也没办法请出七彩神蛊。”
难得的,冷漠的星月寒露出焦急的神色,紧拧着眉头,直视陆如芸的双眼说道。
他知道,凭借他一个人,是没办法化解掉连她也感到麻烦的危机的,而现在,唯一能够解决掉这事的人,只有眼前这个女人。
“你说真的。”
她就知道,一旦出现那种感觉,后面肯定没什么好事。
这不,应验了。
不知这条手绳的主人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与星月寒又有什么样的关系,竟然能令他濒临失控。
“我没开玩笑。”
这种时候,谁还有心思来开这个玩笑?
且不说左千黎那边危在旦夕,就是蛊族那边,情况也不见得乐观,否则,这么重要的东西丢了,那个人怎么可能不来寻找?
“那走吧。”
她不关心蛊族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但星月寒有一句话却戳中了她的软肋,那就是……帮不了蛊族,就无法请出七彩神蛊,那么,也就代表着左千黎性命堪忧。
这可不行。
于是乎,陆如芸快速的权衡了一番利弊,然后就示意星月寒带路,飞速的朝蛊族所在的方位跑去……
“救……救命……”
不知道行走了多久,刚停下来休息的陆如芸几人就听到了似有若无的声音,不过,因为听不真切,所以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有没有人?救救我。”
好似知道陆如芸等人的存在,那个呼救的声音拔高了几度。
“有人。”
程晨微蹙起眉头,看着陆如芸,吐出两个字。
在这种情况下遇上一个陌生人,他们都不是傻瓜笨蛋,难免要提防几分。
“求你们救我,我会给出让你们满意的报酬。”
许是察觉到了外面之人的犹豫,那个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人干脆点破了他们的存在。
咻——正当陆如芸等人犹豫着要不要去看看的时候,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星月寒突然身形一闪,朝那个声源地飞奔而去……
怎么回事?
这星月寒可不是没有脑子的人,更不是行事冲动的主,可现在这……
“跟上去。”
秀美的柳眉轻皱,陆如芸吐出三个字,身形一闪,就朝着星月寒所在的方向奔去。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影响星月寒到这种地步……
“耶?你怎么会在这里。”
正在呼救的人显然没料到,那个来救她的人会是星月寒,不禁讶异的看着他,问道。
“你这是怎么了。”
没有回答她的问话,星月寒查看了她的情况,有些严重,不禁皱眉问道。
倒不是他不想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他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毕竟,这其中牵扯出来的事情太多,纠缠不清,特别是还跟那个人有所牵连。
“抓捕七彩蜈蚣的时候,不小心摔下来,扭伤了腿。”
耸耸肩,颇为无奈的叹息一声,倒没有在意星月寒没有回答她问题这事。
“那你抓到了吗。”
这个答案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星月寒也没有露出诧异的表情,倒是对她寻找七彩蜈蚣的结果很在意。
他们此行的目的也在于此,若能得到她的帮助,那会减轻他们的负担,对左千黎的治疗也越有利。
“没有,本来快抓到了,可我失足掉了下来,就让它跑了。”
精致的小脸露出苦涩的笑容,若非事态严重,她才不会冒险来冒犯七彩五毒呢,可现在倒好,东西没抓到,反而累及她受了伤。
在这个地方已经耽搁了两天,也不知道蛊族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很担心啊。
“那你七彩五毒收集了几种。”
剑眉微蹙了一下,星月寒继续追问。
“三种,现在还剩下七彩蝮蛇和七彩蜈蚣两种没收齐。”
紧紧的盯着星月寒,女子柳眉轻挑,口气有些不善的问道:“你一直追问七彩五毒的事,到底想干什么。”
每个民族都有他们的信仰。
在蛊族,他们信仰的是蛊神,而七彩神蛊则被他们称为蛊神的恩赐,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哪个蛊族子民轻易请出七彩神蛊的。
“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但在这之前,我想知道,蛊族到底出了什么事。”
察觉到眼前之人的情绪波动,但现在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一来环境不允许,二来陆如芸等人已经过来了,他能感觉的到。
“还记得当年那件事吗。”
听星月寒的话,女人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至极,最终轻叹口气,说起事情的始末。
正如星月寒所想,蛊族出现了重大危机,那个人又回来了,哦不,更确切的说,是那个人的后人回来了。
带着满身的蛊毒横闯进蛊族,肆意的毒杀蛊族子民,就连她的父亲,也被她暗算,中了傀儡蛊。
两年来。
她无时无刻不在提心吊胆,当年那件事,令她印象深刻,特别是那个人转身离开是那双怨毒的眼睛,时常在她梦里出现,让她惊醒。
可当真正的报复降临时,她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却也无可奈何。
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让那个人放弃报复,化解蛊族的这场危机,但有一点儿,她心里还是很清楚的,那就是必须请出神蛊,解救她的父亲。
或许,等她父亲再度醒过来的时候,会有办法解救危难之中的蛊族。
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她才会毅然决然的压制住她父亲的傀儡蛊后,悄然离开蛊族,再次踏进危险重重的七彩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