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姐,我想,无论是那天的事故还是后来的钟声,总不是平白无故发生的,没错吧?”于一城抬头看我,言语里充斥着淡淡的讽刺味道。
“诶。。。。。。于先生知道为什么今天你会坐在我这里吗?是因为缘分,而我想,接下来我说的话,应该也是有缘分人才能听得下去。”我挑挑眉,悠悠说道,其实心里抓狂道:“我X,撞你可不是本意啊!”
“请说。”
“我可以给你画一张肖像画,这张画能带你回到你过去的一个时间点,重新纠正你曾经做过,但是现在后悔的选择。不知道你有没有做过让你后悔的选择呢?”
他微微一震,但似乎因为先前镇魂钟的缘故,也没有表现出特别惊讶不可置信的表情。
“我想每个人都有这样的选择。我是一个普通人,当然有,只是不知道重新做这个选择的代价是什么?”于一城直击重点。
“很简单,假设你原来的决定是A,现在后悔想要重新做的选择是B。我可以让你回到那个时间点之后重新选了B,过了一段时间等你看到选择B的结果之后,你需要告诉我你是希望回到现在这个你做了选择A的世界,还是想要那个做了选择B的世界。如果你选择B,那么你在这场交易里做的一切都会成真。如果……你选择回来A的世界。。。。。。。
你需要把你62岁之后的寿命给我……”我用均衡语速慢慢的解释。
“我把寿命给你?”于一城微微眯眼盯住我。“首先,你怎么确认我能活到60岁,第二,就算我活到62岁你是打算……吃了我……的寿命?”
屏风后,刘朔紧紧皱眉,先前的钟声的确很让人震撼,但是我的一番话无意是颠覆三观的。他本能选择不信任,宁可相信这是一场骗局,何况前面的钟声完全可以用科技做到。而且,说这番话的人就是把他匡来的人,更加不靠谱。
“为什么非要用吃这个字眼呢,搞得我和美国恐怖片一样血腥。不过,一切都随你,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一边说,一边收拾起桌面上的零散铅笔,
“我愿意。”
……
我有点诧异地抬头,这可难得碰上这么爽快的主,心里有点激动,小鹿乱撞,看这长相本就俊朗的小哥更是越看越中意。
“我不管到底是真还是假,但是我愿意试一试。”
“你确定了。。。。。。要冒这个险?”我还真没看走眼。
“冒险?我不觉得这是冒险。”他伸手将那张名片摆在我的面前。“你说的对,我那天看到的其实都是我心底的东西,它们都没法被公布于众,甚至都被藏着掖着深怕自己看见。
但是,昨天我看见,看清楚了。我一直以来想要的目的地只有一个,现在的这条路走不通,并且这条路上还产生这些连我自己都不愿意看见的东西,那我就换一条路走,不管能不能到达那个目的地,起码不会比现在还坏。”
“为什么一定确定现在走不通呢,说不定未来还有什么转机?”我提了提这个问题,作为一个具有良心的生意人,总是要让顾客先确认没有顾虑才能安心交易。
于一城深深叹了一口气,看向窗外,就好像在自言自语:
“是啊,我以前也以为总是有转机的,只要自己努力了,一切都会变好。可是现在我才发现,人努力也许就能成功不假,但是这不是朝夕之间的事情。
就在我努力的时候,我爱的人已经老了,难道,她最美好的青春年华没有享受原来的生活却要和我在一起吗?而对她来说,除了爱情和丈夫,她还需要的是父母的祝福。我没有办法说服她的父母接纳我,就会让她在接下来的十年二十年里和父母隔阂,两面为难一直痛苦。
况且,只要事业起初我是在她的家庭里受过恩惠和照顾,无论以后做出什么样的成就,也都不会被认为是我的成就,他的父母对我也永远不会释怀。
我不想让她再保护我了……”
这一段话就好像他在认真和对面的自己说,严肃又悲哀。
“对于二十几岁的女人来说,是要选择一个条件具备以后可以慢慢发展感情的还是要选择一个有感情但是前途未知的人?即便要选,又有几年可以选?况且她现在已经很痛苦了,我不敢让她再来面对这个选择。
不过,李小姐,我好奇如果是你,你怎么选?”他话锋一转,突然指向我。
“我?”我对这个问题着实有点纠结。除了几次例外,大多数轮回我都是有结婚生子,有一世还活着看见自己的重孙子。但是因为心里一直知道自己轮回不断,究竟怎么选择其实对我并不重要,反正选择错误那么下一世继续选。
虽然每一世都是真心诚意,但是我记忆一向不好,现在再让我回想前几世自己如何选择如何挣扎,那些事情都好像是过眼云烟如同一场梦一样,再旷世绝恋现在也就和别人的故事差不多了。这样冷眼看世间情爱的我,有怎么来回答这个问题。
但是,我却不得不同意他的一些想法。对于一城来说,已经在过去的经历中痛苦挣扎,连带着心爱的人也和他痛苦挣扎,这又是何必。
我突然想起昨天傍晚在这画室里发生的一件事情,不免有点感慨。世界上从来没有说非要经历过曲折痛苦获得的成功才是成功,于一城现在完全没有必要走为了抱得美人归而走一切从头做起的路,这种成功写在名人传机里好看又精彩,放在现实里却会碰到很多问题。
虽然,从我这里通过利用非正常手段回到过去,纠正选择会被认为是邪门歪道,但有时候确实是能有效解决问题。既然目前来看未来已经缥缈,并且还要经历漫长的痛苦和失去,那为什么不简单选择和我的交易呢?
其实这个问题还有很多地方可以辩论,但是我作为这场交易的可能收益方,本能就不愿再去深究,只是简单选择怂恿顾客交易就好了。
经过我长时间的沉默后,我选择忽略他的问题,直接开始交易:
“你先要想好了,等到你回去重新选择后不久,就会失去现在的记忆一切从新开始。之后时机成熟,你会重新遇见我,而我会还给你这一世的记忆让你比较后做选择,但是那个时候我可不会告诉你选择A是可是要被我一口吞掉的哦。”
最后一件事情就是,我只能帮你回到过去,但是,在你新的选择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并不知道,也无法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也不会干预。”
“好。”他露出有点轻松的笑,似乎也没想我真的回答他先前的问题。他伸出左手,右手轻轻抚摸手腕上的并蒂莲,就好像在抚摸爱人,就好像在道别。
“请麻烦你带我回到十八岁,六月十五号,我的生日。”说完这句话,他慢慢靠上椅背,整个人都平静了。他目光空洞地看着我,好像透过我看见了其他人。
这时,屏风后的顾夕赟站了起来,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刘朔身边。刘朔一直都笔直站在那里没有挪过位置,自从于一城同意交易后,他神色就颇为复杂。期间几次,他都想出声辩驳。对他来说,于一城说的为齐菲着想的理由简直就是狗屁不通。只是这样的情形本来就是个人隐私,他也实在不好参与。再加上他完全不相信这场交易的可执行性,所以就一直旁观,没有出声。
顾夕赟轻轻拍了拍刘朔的肩膀,像是个安慰,却不漏痕迹地把手搭在了刘朔肩膀上。
“现在我来为你画一张肖像画,你有特别喜欢的画法吗?”看了一眼时钟,我又指着桌上各式各样的画具问道。
于一城扫了一眼我凌乱的桌面,说道:“随意吧。”说完,他就轻轻阖上眼。
我感受到从身后射来的目光,觉得莫名有点兴奋。我挑捡一番,又整理出一张暖色的画纸,和几只炭笔和铅笔,铺在面前。
“那,我开始了。于一城先生。”
坐在画桌前面的圈椅上,于一城似乎感受到了我落笔瞬间的空气凝结。他睁开眼看着我的手在以无法想象的高速在画纸上移动,而笔下立刻就有了轮廓。
他看向纸上,有些好奇和探究。我在想,这张画不知道还会被除掉我们四人以外的谁看到?昨天傍晚在我这里的那位小姐会看见吗?她会知道她的爱人现在就在我这里吗?
当于一城看清楚纸上的人,他会发现我不是在画他。
不,应该说不是在画现在的他。画上的人面容清秀,嘴角擎着玩世不恭的笑,这不是他,是当年那个叫做于一城的少年而已。
如果说于一城对我有一丝怀疑的话,那一丝怀疑恐怕现在也都烟消云散了吧。
因为,他会发现我在画他的过去,画的是他的十八岁。画面对他来说会越来越熟悉,那个人戴着耳机,眼神专注。他会回忆起来的,这是他生日那天打游戏在电脑屏幕上看到自己的倒影。
他也许从来没有注意和记忆过这一个不分明的倒影。但画上的场景终究会变得真切,直到帮助他想起来了那天很多细节。他的左手边是一个印着科比的马克杯,杯沿磕破了一个不起眼的角。他的键盘是新买的,价牌还没来得及拿掉。游戏页面上的人物刚穿上新装备。那天他穿着耐克的球衣,刚打完球回来,胸口全是汗渍。
他现在意识清晰,但是精神却一定变得疲惫不堪。于一城,放放松吧,这个过程也许会很愉悦。
“你曾经失去的财富和家庭,我一定可以给你,不过,记得想清楚,你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这是他听见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于一城慢慢闭上眼睛,而我手下的画也逐渐成型。这时,刘朔突然从屏风后冲出来,走到我的画桌旁边,瞪着演看画。即便我不分心看他,也知道他现在惊讶和不可置信的神情。
刘朔并没有打断我,他抬头看了一眼身边,发现窗外半空中的落叶就静静的留在空气中,发现墙边老式立钟的秒针再不移动,发现茶桌上原本缓缓上升的蒸汽已经滞留。他的喉咙里发出了一些响声,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当他看见我面色严肃,面色雪白,汗如雨下的场景,到最后没有说出一个字。
我已经很累了,这花掉我太多的力气,也实在没法出声对他解释什么。我知道顾夕赟的手一直都放在刘朔身上,只要刘朔试图阻止我,他就会出手。不过还好,刘朔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手下的画慢慢被完成。
“啪。”手中的炭笔掉落在地面上,画已经完成,我脚下一软,往地上栽去。顾夕赟正要扶我,离得更近的刘朔却先伸手勾住我胳膊,任我斜倒在他身上。
顾夕赟走上前,从我毛衣领口里抽出挂在脖子上的一枚雕龙玉佩,又拿出一块掌心大小的紫檀方章。印章顶头有不规则凹陷,玉佩正好可以纹丝密合的嵌入。他看了我一眼,就拿合体的印章往画上按下去。印章上没有印泥,但是却留下了棕红偏紫的印记,那是从紫檀木内流出来的永不消磨的汁液。
汁液一干,顿时画舍内狂风大作,卷起了桌上零散的绘纸。画桌中央的画缓缓立起,就好像被人拎在手中展示一样。这张画变得有两倍大,画中图案也逐渐模糊不清。
顾夕赟半弯腰,探手在我大红酸枝板下和抽屉的间隔内,抽出一个黑色红边的塑料圆画筒背在身后,这画筒和市面上看到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只在开口处多了一处指纹解锁装置。
我见时机已到,看了一眼刘朔,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准备好了吗?“
他正睁大眼睛看着画纸,听我一说,转头快速问我:“准备什么?”
可惜来不及解释了,画纸上的碳色相互融合,好像变成了一滩墨色的水面。顾夕赟从我和刘朔身后揽住我们,猛地一推,三人一起撞进了画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