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烟！”
薛卿突然从沉睡中惊醒，一声尖叫惊动了山洞里所有人。薛卿额上冷汗直冒，双手捂着胸口，不断的出大气。
韩晏睡得离薛卿最近。他爬起身，拨了拨火，凑着亮堂挪到薛卿身旁，关心道：“大当家，怎么了？”
薛卿见到韩晏，一双眼仍然瞪得灯笼大，双手一直捉着胸口的衣领，如同呼吸不过来。“我好难受……好闷……”
韩晏见薛卿如此，心中万般难受，赶紧转身去请顾夕赟。顾夕赟上手望闻问切，不一会儿说道：“没什么异常。”
可薛卿捉住顾夕赟袖子，急切的摇摇头：“不，不是我。是我妹妹。她肯定出事了，我梦见她出事了！”薛卿性急，说着说着，眼圈便红了。
韩晏一看薛卿如此，不免起了怜香惜玉之心。他真诚地安抚道：“不过是个梦，别想太多。你要是睡不着，我陪你说说话。”
如此，薛卿如同碰见了救命稻草，也不知是现实还是梦里的情绪，一齐涌上心头。那梦里头她看的真切，薛柳烟就坐在一叶船上向自己挥手，便孤身随波而去了。或许真的血脉间的心有灵犀，她无法忽视那种强烈的感觉——薛柳烟去了。
她咬着下唇，憋着哭意，双肩不断抽顿。韩晏瞧那唇上鲜血淋漓，赶紧伸了个根手指横塞进薛卿嘴里，替她受了那份苦楚。薛卿捉着他的手腕，终于忍不住眼泪，抽泣出声响来。
顾夕赟眼珠转转，看了看眼前这一对男女，便抽身回去。他在李川身旁坐下，却见李川也不大正常。李川双眼无神，愣愣地看着薛卿和韩晏。
“你说，”李川突然开口道。“刘朔是不是也出事了？”
顾夕赟一怔，问道：“怎么了？”
李川无力地斜靠在石壁上，说：“我问你，刘朔现在和薛柳烟在一起吗？我有种感觉，他们好像在一起。如果薛柳烟出事了，那刘朔呢？”
顾夕赟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你又不是算命的，别胡思乱想。”
李川突然噗嗤笑了一下：“我能乱想什么，我只是想啊，如果刘朔和薛柳烟在一起，你说刘朔岂不是要失了处男之身……”
她这一插科打诨，倒真像是个认真的较真似得。
顾夕赟没有理她，自己重新进了被我，背着李川侧躺着。
可许久，李川依然那样坐着没有动弹。
就在一切就要安静下来时候，李川还是幽幽说话了：
“其实我没有猜错的吧。创界者和守护者，从来都息息相关，彼此感应，就像阴阳面一样……”
顾夕赟像是睡着了，好久之后，才嗯了一声。
大雪渐渐停了，风吹起的漩涡将积在地上的雪花打了一个又一个转。一个月不见的太阳在清晨露出了光。山掩盖了所有的杀戮，假装自己还是那个美好的姑娘，单纯，洁白，而安静。
刘朔渐渐睁开了眼睛，他伸了个懒腰，眼里如此纯净没有杂质。他像是一个干净的孩子，满足而愉悦地睁开眼去迎接新一天的阳光。
可这样的愉悦并没有继续下去。他终于看见在自己怀中的女子。
娇媚的脸庞如同沉睡的美人，僵硬冰冷的身躯如同冰棺。
“薛柳烟！薛柳烟！”刘朔抱起她的身体，疯狂的在她耳畔呼唤。可鼻息和心脏的跳动已经停止，美人又如何能再睁开眼。
薛柳烟赤身，他看的清楚，心中已经无比明白薛柳烟为他做了什么。
一瞬间，许多记忆都如潮水般涌入进刘朔的脑子里。带着倒刺的鞭子，一整夜的叫骂，薛柳烟突然摔门而去，又突然身负重伤回来要给他开锁，一个彪悍大汉突然冲了进来……
后来呢？
刘朔捂着头痛苦地呻吟出来。他记不起来了，好多事情，他已经记不起来。只有几个片段，在他脑海里闪过。那把顾夕赟给自己的钢剑，血，折断的手腕……
可那把持剑的手是谁的？
是谁持着那把剑？
不是我！不是我！
刘朔搂住薛柳烟的肩膀，耳朵里却全部都是几句缥缈的话：
“姓牟的杀了金师爷……你下山去……救救我姐姐。”
“刘朔……你已经占领我的心了……我臣服了……你不要死好吗……求求你了。”
“我想和你走……去任何地方。我想你占有我，若不爱我，折磨也好，我只想要和你在一起……”
占有？ ；
刘朔狠狠的摇摇头。他从未想要去占有任何人。他自小的教育是与人为善，更不可能侵犯折磨别人。
这样的记忆断层就像是一场醉酒，却比喝断片了还痛苦。类似的经历，他遇见过两次，一次是在山寨里洗澡，他记得遇见了薛柳烟，可后来昏昏沉沉就睡着了，醒来时看见李川还是迷迷糊糊。一次是在见到朱由检之后，他做了最胆大的事情就是去告白，可后面又是一场糊里糊涂。但他骗了李川，他隐约记得那个吻，但他不说出来，只是装傻充愣地珍藏在心里。
可这一次，比之前的任何一次情况都要严重。他虚脱的很厉害，如果不是在这么一个避风的地方休息，那绝对是在劫难逃。可是如今，他活了薛柳烟死了。
她死了，死在自己眼前。她的嘴角还有笑意，却永远凝固。刘朔不曾见过死亡，只有他小时候，曾养过一只兔子，可兔子吃坏了肚子，在他手掌心里，嘴巴一张一合，一张一合的死了。薛柳烟像那只兔子，是无论他如何哭喊，哀求，用尽全身解数都挽救不了的生命。
薛柳烟？
他自问和这位女子并无太多交集，可如今，他却抱着她的身体，耳畔还留着她断断续续的密语。薛柳烟因为保护自己而死了，而他无法接受一个女人为自己而死。
刘朔失魂落魄，愧疚之心涛涛而来，只想用自己的命去换回这个女子。
他慢慢地拿起地上的衣服，从里到外一件一件为薛柳烟穿上，整整齐齐。没有任何的邪念，也不会害怕。他只有无尽的歉意和自责，挥之不去。
“我带你走。”他缓缓吐出几个字，就如同不久前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