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墨冼迎了新娘子回来,后面热热闹闹地跟着一道去迎亲的伴郎们。
这里面,大多都是他在松溪书院中结交的好友们。朝中的重臣不喜他,但这并不能影响这些年轻人的喜好。
他们的官阶不高,胜在年轻气盛,且大多出身普通。方梓泉在里面,显得格外突出。从小受到良好教育的他,在一群人中显得卓尔不群。
拜过堂,权墨冼在新房中挑开了林晨霏的喜帕,两人喝过合衾酒,便要按规矩出去敬酒。来的都是他的宾客,作为主人他不招呼着怎么行。
“我一会便回来。”权墨冼笑着看向面色红晕的林晨霏,握了握她的手,便出了门。
权家人口简单,为了怕林晨霏紧张,权璐特意在新房里陪着她。
受了那一劫休养了几个月,林晨霏的脸色再也找不回当初的红润健康。大红的嫁衣穿在她的身上,越发衬得她的面色雪白。精致的妆容和眉宇间的哀愁,让她和之前的那个活力十足的少女,判若两人。
新房里,要越热闹才越是喜庆。
司岚笙知道权家的情况,遣了方锦晖、方锦书两人前来跟新娘子作伴。新房里入目是一片喜庆的红色,姐妹二人笑着上前见了礼,方锦晖陪着林晨霏说着话。
权家上京之后,和权墨冼见过好几面,权璐这却是第二回见。
“璐姐姐好久不见,漂亮了好多哩。”方锦书笑着道。
距离头一回见面已经过去了三年有余,权家的家境改善了不少。权大娘和权璐身边也都添了伺候的小丫鬟,那些劈材烧饭的粗活,自然不会再让两人伸半个手指头。
权璐正值青春,风华正茂。这样养了几年,再加上衣着首饰,通身收拾下来,比当初进京时漂亮了不知道多少。
她知道今日方家会来人帮忙,这会见了方锦书,笑道:“好妹妹真会说话。我倒是觉得,你长高了不少。”
初初见时,方锦书才是个八岁的女娃娃罢了。一晃几年过去,方锦书已经是初长成的少女,眉眼也长开了。
方锦书笑道:“难得见到姐姐,先恭喜你。”
权璐的婚事也已经定下,正是彭长生。经过黯然情殇之后,随着方慕笛嫁给了崔晟,彭长生也彻底放下了那段恋慕之情。
彭长生和权璐这两人之间,是彭长生的真实可爱,让权璐先动了心。而彭长生回过头来,也对权璐的泼辣爽利生出好感。
权墨冼了解他的人品,便默默撮合了此事。权璐早就到了嫁人的年纪,难得两人看对了眼。
彭家只能算得上土地主,而离开了族人的权家更是没有根基。所以,他才奋力读书,终于高中状元。作为状元的妹妹,权璐这才能说和彭长生的门当户对。
彭家已经同意了这门亲事,彭长生能娶到当朝状元的妹妹,这是好事。
不过彭长生毕竟是彭家竭力栽培出来的人才,两人的婚期急不得,定在了来年初。彭家如今已派了得力的家人上京,务必要将这场婚事办得热热闹闹。
说起自己的婚事,权璐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红了脸,道:“快别说我了,妹妹你也快十二岁了吧。”
十二岁,这就是女子要开始相看亲事的年纪了。
方锦书笑了笑,大方承认道:“我生在冬月,还有好几个月才满呢。”她对于自己的婚事没有任何打算,只想越晚出嫁才越好。
如今离庆隆七年还有四年的时间,算算那个时候,她刚刚及笄。
只要将那件关键之事解决掉,就能彻底扭转方家的命运。到时候,她才能放心出嫁。至于自己的亲事,有父母在,她相信就不会差了。
前世嫁的人并非她所爱,在深宫里她也熬过来了,总不会比那时更艰难。
几人正说着话,一名刚留头不久的小丫头,端着一个托盘进来。
“姑娘,喝药了。”她年纪小,原是权墨冼买来伺候林晨霏的。这会林晨霏嫁了人,她还没来得及改口,仍然是叫姑娘。
林晨霏这会已经卸了沉重的珍珠花冠,半靠在床上。贯穿她腹部的伤口虽然是愈合了,但仍要以静养为主,不能劳累。
这药方,是苏神医离京前留下的调养方子,她一直喝着。和她说着话的方锦晖起身让开位置,小丫头试了试温度,正准备伺候她喝下。
“慢着!”方锦书突然出言阻止,大步走到跟前就着小丫头的手,仔细嗅闻着药汤,沉声问道:“你是从厨房端来的?”
小丫头被吓了一跳,不明就里,呐呐不敢回话。
权璐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方锦书点点头,道:“有些不对,我才要问问她的话。”
“四姑娘问话,你老实回答。”权璐吩咐小丫头。
“是。”小丫头回忆了片刻,道:“这碗药,是婢子在厨房里守着熬的,刚刚从厨房端来。”
“中间,你有没有离开过?”方锦书追问。
小丫头先是摇了摇头,紧接着道:“啊!我想起来了。我在来的时候,有个姐姐说突然肚子痛,让我帮她看着上菜的托盘。我就把药放在一旁,替她端了一会。”
“不过,那也没多久。顶多盏茶功夫,她就回来了。”
时间虽短,也足够有心人做手脚了。方锦书端起这碗药凝神查看了片刻,喃喃低语道:“黄泉引,没想到我今生还会再见到。”
这场众人,恐怕只有她认得黄泉引的味道。这味毒药,勾起了她前世惨痛的回忆。
“怎么了?”见她神情凝重,林晨霏抓住大红色的丝被,脸色发白的询问。她没有见过方锦书,但听权墨冼提起过她当初的救恩之恩。
方锦书见她被吓到,从小丫头手里接过药碗道:“没事,我在净衣庵里时,跟静和师太习过一些药性。后来苏神医住在我们家中,我也跟着懂了一些。这碗药在路上耽误的时间久了,药性恐怕发生了变化。”
“再去守着煎一碗来,路上别再耽搁了。”她吩咐芳菲道:“你跟着她一道去。”
那小丫头本是权家的下人,被方锦书这么一吩咐,竟理所应当的领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