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让我请教夫人,这良辰吉日,择在几月为好?”权璐问道。司岚笙的诰命夫人虽然还没有正式册封,但已经可用夫人相称。
“下个月是梓泉成亲,”司岚笙沉吟片刻,道:“过年前时间有些紧,不若等过完年,在二月三月里择定吉日。”
方锦书的嫁妆,她早就预备妥当,只是想着权墨冼需要时间。准备充足一些,婚礼也能办得漂漂亮亮。
民间习俗,腊月不娶、正月不嫁。避开这两个月,就到了来年春天。
“夫人的打算,跟弟弟所想一致。”权璐笑道:“他恨不得立刻就将四姑娘娶回家来,又生怕委屈了她。”
在这上面达成了共识,其余的事情商议起来就很快。
待权璐告辞,烟霞扶着司岚笙去查看放在院子里的彩礼。彩礼满满当当的装了六个箱子,都是红漆黑边的香檀木,于喜庆中透出庄重。
光看箱子,就能看出对方的用心来。
绸缎绢帛,均是京里最时兴的上好料子,触手生凉、光洁柔滑,没有一丝瑕疵。金银头面样样做工精巧细致,一看就是花了心思。
“夫人,这下您可放心了吧。”烟霞笑道:“就这份彩礼,姑娘也体面的紧。”
同样是彩礼,里面的花样可多了去。
就说绸缎,可用时兴的料子,也可用往年库房里所积压的,或者是用剩的。这其中,就能看出男方对这门亲事的重视程度。
“放心了。”司岚笙感慨道:“或许老爷说的对,那些虚礼真不用太看重。”只要书儿嫁过去能过得好,就比什么都强。
“把这些都抬去翠微院里。”司岚笙吩咐。这些彩礼,日后都当做方锦书的嫁妆,一并陪嫁进权家。
“姑娘,你快来看。”
芳菲拉着方锦书,来到刚刚送来的彩礼箱子前,兴奋得手舞足蹈。“姑娘姑娘,未来姑爷是个有心的。”
自家姑娘那么好,偏偏婚事上几经波折。
这下总算是好了,皇后娘娘的懿旨赐婚,赏下来的金银珠宝连库房都装不下,不得不收拾了两件偏房出来专门盛放。
未来姑爷她们都见过,又对姑娘如此上心,她们做丫鬟的,是真心替姑娘感到高兴。
阿弥陀佛,苦尽甘来。
方锦书拂过彩礼中的绸缎,心中感慨。
这份彩礼,远不如前世太子送到定国公府上的彩礼隆重、豪奢。可其中的心意,却沉甸甸的让她几乎无法负荷。
她想了一夜,隐约明白了权墨冼如此做的原因。
在男女情爱上,她只是一直不上心而已,却并非不懂。想明白了关窍,一切,都变得有迹可循起来。
自己怎地就没想过呢?简直是蠢笨如猪!
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就算已经那么收敛了,明明是有着情意的。
还有那次在大悲寺后山,正是因为自己受伤,他才那般痛殴凶徒。又因为自己制止,他才清醒过来。
可知晓了这份爱意,方锦书的心头变得有些负疚。
就像当初对郝君陌一样,她担心自己承受不了这份爱,更回报不了这份爱意。
假如在这之前,她就知道了权墨冼的心意,会不会去见他请他出手,尚是未知之数。
“姑娘,”芳芷的声音中充满了喜悦:“您瞧瞧,这匹料子多好,正好给您裁一件外袍。这花样纹路,婢子还没见过。”
芳菲笑道:“夫人说了,这些都是京中刚时兴的花样,你没见过有何出奇。”
“好啊你个小妮子,刚取笑我了!”
芳芷拧了她一把,芳菲动作敏捷地跳了开去。春雨捂着嘴偷偷地笑,芳菲一下子跳到她的身后躲起来。
几个丫鬟嘻嘻哈哈地笑闹开来,翠微院里的气氛,前所未有的轻松。
方锦书看着她们,心下觉得这样也不错。
实在要嫁,权墨冼确实是一个极好的人选。他不知道她的秘密,却懂得她的孤寂,与肩头的使命。
能获得一名如此有默契的夫婿,这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吧。
方家得了懿旨赐婚一事,以极快的速度在洛阳城里流传开来。对两人的亲事,人们各有看法。
大多数人替方锦书不值,她堂堂书香门第的嫡女,却嫁给一名寒门出身的官员为填房。更何况,权墨冼这几年的名声实在是算不上好,还和公主牵扯不清。
但方锦书受封县主,还是皇后娘娘赐婚,就算是有什么,人们也不会将这种想法表露出来。
宝昌公主府内,下人们噤若寒蝉地守在门外,听着里面好一阵稀里哗啦地声响。
“这个贱婢,连泡茶都不会了!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
没多久,里面一名丫鬟便被两名婆子架了出来。她发髻散乱,两腿胡乱地在地上蹬着,口中喊道:“公主饶命,婢子知道错了,饶命啊公主!”
可惜宝昌公主正在气头上,这等喊叫只会令她越发烦躁。
见她越发不耐烦,金雀忙挥挥手:“快些拖走,别污了公主的耳朵。”
一名婆子掏出罗帕往那名丫鬟口中一塞,她连喊都喊不出声。眼里惊恐万分,口中发出“唔唔”地声音,可惜都是徒劳无功罢了。
宝昌公主发这么大的脾气,府里上下都知道,她哪里是为了一杯茶,分别就是因为权郎中被赐婚一事。
驸马手里掂着钱袋,美滋滋地从外面走回来。
见到这一片忙乱,他脚步一顿,往后溜去。抓住一个丫鬟问道:“府里发生了什么事,公主怎么了?”
“驸……驸马爷,公主今儿心情不好,杖了一个泡茶的丫鬟。”那丫鬟战战兢兢,暗道今日运气不好,别驸马抓着问话。
公主正在气头上,万一要以此为由头发落她,她可不愿当那棍下冤魂。
禀了话,她匆忙施了一礼,脚底抹油地溜走。
驸马悻悻然地看着丫鬟的背影,嘟囔着:“心情不好?那我也不要去凑这个热闹了。”
他这个驸马当得实在是窝囊,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宝昌公主什么时候把他放在眼底过?更别提,他头上好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那又能怎么样呢?谁让她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