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以笙还是觉得此人非比寻常,想要再拉扯着多问一句,倒是被师父抢先了一步。
“这位公子,之前在江南郊外,我们见过面。”
公子掸了掸身上的灰,眼眸却好似一滩静谧的湖水,“嗯,见过,你们想要见阿宋可以,但男的不成。”
什么叫“男的不成”?众人看着彼此,这灵山来的江湖人士可都是男的,除了——
温以笙立刻展开眉眼笑道,“难不成阿宋公子好近女色,那我成!我成!”一道寒光落于她的身上,温以笙立刻闭了嘴。
“看来公子,是朝着我这徒弟来的?”
眼眸一亮看着温以笙,再看向他,倒是很随意轻描淡写的一句,“你如此理解也成,只不过,我话说在前头。若是要见阿宋,也只能你这女徒弟来见。”
温以笙倒是愿意,毕竟对于这江南富可敌国之人还真是想要瞧上一瞧。只不过——师父方才那冷光一扫,她可再也不敢说她想去这件事了。
丁成山看着这僵持不下的气氛,连忙劝着,“掌门,依我看,不如就让以笙去一趟。如今我们人多,即便这阿宋公子想要耍什么伎俩,也难以施展开。眼下,最重要的是安定下来。”
眼光冷冷落在那公子的身上,丁成山的那段话倒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今日,我等都未曾休息,路上奔波劳累,想要先休息一晚。不如,明日再去?”
“随你!”公子自然是无所谓,深眸一瞥,拉扯着那只大肉猪背对他们而去。
这一晚,那公子倒也热情好客,给他们安排了住处,吩咐了手下给他们准备了一些吃食,倒也没有怠慢他们。
只不过,温以笙奇怪的是,那个从未露面的阿宋公子究竟是何人?为何非要她去?
“师父。”温以笙瞥见那个身影,即便只是一个背影,也能一下认出。
少年一袭白衣落在这凄凉的青石板上,倒是显得身材单薄了些,温以笙同他坐在月下,可谁都没有说上一句话。
终于——还是温以笙忍不住这沉寂,问道,“师父,明天我还是要去见那个阿宋吗?”
少年眼中的黑漆开始收敛,渐渐掠过一道月光来,“你不许去。”
简单回了这四个字,少年又开始陷入沉寂之中。温以笙甚是怀疑自家的师父,有时候真像是一尊泥佛,一动不动,油水不进的。也罢,那明日该想想别的法子去见那个阿宋了。
毕竟,他们抵达江南的消息一旦传到皇帝那里,便很快就有人来攻打他们了。
“以笙。”少年眼中终于算有了些人气,她凑近了耳朵听他讲话,像是从小她就很喜欢这样听师父讲话。
“这些天,我总想起我们小时候的事。”
温以笙缩了缩身子,尽可能往着他那处靠,“巧了师父,这些天,我也总想起。炼丹的时候想起小时你流鼻血的样,走在河边的时候想起你教我钓鱼,我却不小心将你推到了池塘。”
“只可惜——”温以笙这般想着,竟不自觉地轻叹了一口气,“时光一直向前,不可倒回,也再也回不到小时候。”
少年悄悄看着那双眼,多少惋惜,多少真情,多少纯真……
“实则,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温以笙好!”她忽而站起了身子,指着天空挂着的一轮圆月,语气忽而沉下来,“因为无忧无虑,所以抬头望到的是星辰,不是悲伤。”
少年看着那漆黑的天空中若隐若现的几颗星辰,就像是黑夜之中唯一闪烁着的希望般。原来他能看到的,也只是悲伤。
“以笙,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吃那些药丸,一点也不喜欢钓鱼。”
温以笙的眼眸忽而一闪,这个时候,师父对她说了这番话,用从未有过的语气。她转过头,看着那银色的月光将他一侧的脸颊照得分明,轮廓分明,如同大人一般的神色,却说了这番孩童任性的话语。
眼眸愣了愣,还是朗笑道,“这样!那师父应该早些同我讲的,我会做师父喜欢做的事情。师父你说,你想让以笙做什么事,你能够开心起来?”
少年缓缓低垂下眼眸,嘴角一笑,“做你自己便好。”
温以笙愣在原地,耳边回荡着这句话,一遍,再次一遍。能让师父开心起来的,是做她自己——温以笙一时间绕不过弯,总觉得这话中带着些不一般的东西,但就是捕捉不到。
……
第二日,温以笙起的晚,大概是彻夜想着这个问题,难以入眠。
等到出了房间,才得知师父今日已经不见了,连丁成山长老都不知他去往了何处。想起昨日那些古怪的对话,温以笙的心更是忐忑不安起来。
“以笙,我已经派人去找了,掌门的手下说他昨晚就没有回房。”
没有回房?温以笙更是觉得此事有蹊跷了,师父分明还比他先走一步,怎么可能没有回房?更为奇怪的是,今日本是说好那骑猪公子上门找她,一同去见阿宋公子的。怎得也食言了?
“丁长老,昨日那公子可有派人来过?”
丁成山仔细想了想摇头,“好似还没有,这时间都快用午膳了,怎得还没来?”
如此,温以笙脑海中那段乱如麻的丝线,倒是可以理清楚了。
沉声道,“我想,师父是一个人去应昨日那公子的约了。”若是依昨日那公子所说,想要见到阿宋公子,必须她出面才能成。那师父是想要替她去?可这怎么替,那公子又不是个傻子!
温以笙仔细思量着,大概只能想到,二人剑下决斗,师父逼他说出阿宋下落的画面了。可就算如此,打完了也该先回来,如今都已经过了那么久,师父怎可能还没回来,难不成是——
柳眉一沉,她眼眸忽而一深,执剑朝着大街上跑去。
这刚一出门,又撞上了一个人,是个,是个长得憨憨胖胖的小子,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年纪。憨胖小子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实则温以笙更像是被拎了起来。
“走路怎可以这般冒冒失失的!”温以笙着急抬着点怒火,看着那憨胖小子,想到什么,“姐姐我,问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憨胖小子默默点头。
“你可知道,这阿宋,身处何处?”
憨胖小子咬着自己的手指,像是在仔细思量着什么,指着街角那个屋子道,“阿宋,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