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着甚是欢喜,又听皇后道:“溪儿,你既知此番是人祸所为,那知晓是谁么?”
我眨眨眼“溪儿不知。只是有一日醒来溪儿的枕边突然放了一个小瓷瓶,瓷瓶边儿放了一个纸条,上面写着‘今后小心’,而瓷瓶里有一枚黑色的小药丸,溪儿那时很是绝望,想着死马当活马医,便吃了,没想到溪儿吃了之后真的好了。”
违心不能说出真凶着实憋屈,然则今后还得帮着促成孟易水和月风城,还是不给自己挖坑了,省的皇后厌烦了孟易水又是一件麻烦事儿。
皇后皱眉“溪儿,你那纸条儿和瓷瓶还留着么?”
我一怔“溪儿大意了…那纸条儿溪儿当时想着不能被人发现免得害了好心人便给烧了,瓷瓶倒留着,只是溪儿也给浮晓看过,浮晓说这不过是太医院普通的瓷瓶,并无任何线索。”
说着我将怀里留着的瓷瓶交给皇后。
皇后接了过去,仔细地看了看,一会儿,握在手里叹道:“本宫知晓了。溪儿在这儿你好生休息,母后回去好生琢磨一下。”
我扑进皇后的怀里“母后~那你可要好好琢磨,怎样让父皇拉过来散尽后宫独宠一人!”
皇后噗嗤一声笑了“当年做不到的事儿,如今又怎能做到?不过是从前不愿做的事儿,现在开始想做了而已。”
我蹭了蹭皇后的脸“谢谢母后”
皇后笑了笑“傻孩子,对了,青仪因别的事儿被调走了,母后把緋玉留给你。”
“多谢母后~”
皇后带着梅公公走了,料想緋玉此刻心里应当不好受,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緋玉可是难过了?”
緋玉笑道“公主这是说的什么话儿,能过来公主身边是奴婢的福分。”
我仔细瞅了瞅她,緋玉眉眼低垂,面带淡笑。
“緋玉,本宫听说过母后当年在淑妃手里救了你一命的事儿,也知道你想一直在母后身边儿报答的心思。你也知晓本宫之前突然发的病,母后将你调过来,是信任你。”
緋玉的笑深了些“公主放心,奴婢知道的。”
不论緋玉怎样想,话说到了的我心安理得的回了屋子,趴在桌子上揣测着皇后会采取什么行动。
做了这些年的皇后,参考一下怀远帝的态度,大概不会有什么差错罢。
午后,正在荣兰宫与浮晓说起这件事儿的我接到一个消息:皇后将御膳房炸了!
结局总是出人意料。
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一行人匆匆赶去息月殿的时候那里已经人满为患。
宫殿里挤满了各路莺莺燕燕巾帼好汉,紫的粉的绿的黄的拥在屋子里,各个的都一脸忧心泫然欲泣。好不容易开出一条道儿进去了,雍容华贵的床边儿守着两个人,一个是面无表情一脸沉静站着的月风城,一个是一袭白衣面容清秀正在嘤嘤嘤拉着老太医哭的淑妃。
“你可一定要治好姐姐的脸啊~姐姐是中宫之主,怎能顶着这样一张脸~姐姐~”
我走过去一把将淑妃推开,只见皇后正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发髻凌乱,额头上应当是被碎片儿划了一道狭长的血道儿,从左额角一直延伸到右眼角,一身儿大红的烫金牡丹衣裳被炸地一塌糊涂。
“别哭了!太医你说!本宫的母后现在怎么样了!”
淑妃指着我颤抖着手指说不出话来,眼泪哗哗的落下。老太医颤颤巍巍道:“皇后并无大碍,一会儿就会醒了,只是额上的伤……”
“既然知道有伤为何还不医治,在这里与淑妃娘娘僵持!”
我瞥了淑妃一眼,淑妃仍旧一脸痛心地在那儿捂着心口哭。
老太医得了令,连忙将随身的药匣放在床边儿打开,拿出一个青色的瓷瓶,又拿出一段儿绷带,准备将皇后的伤口包扎上,就听外面传来一声儿“都给朕散了!”
淑妃在一旁哭得更厉害了。
浮晓随着莺莺燕燕们自觉地告退了,屋子里一下子空了不少,淑妃迎上去“皇上~姐姐她……呜呜呜”
美人梨花带雨,怀远帝声音不自觉温和了些,叹道:“朕知晓爱妃你担心皇后,不过朕也舍不得爱妃你这样哭,爱妃你先回宫,待朕看一看这边儿的情况再去找你。”
淑妃依依不舍地望了这边儿一眼,冲着怀远帝道:“皇上~那臣妾就先回去了~你可要好好看看姐姐呀~姐姐她好可怜~嘤嘤嘤~”
怀远帝为她擦了擦眼泪“去罢”
淑妃也告退了,怀远帝走到床边儿望了望床上的皇后,对着正在给打结儿的老太医道:“皇后怎么样了?”
老太医又将刚才的说辞说了一遍,怀远帝点点头,道:“可需要喝什么汤药?皇后最不爱喝那些苦的东西,能不喝就不喝了罢”
老太医包扎完毕,转身让了位子恭恭敬敬答道:“好好养着就可,不必喝汤药,只养伤期间忌生冷辛辣的食物。”
怀远帝瞥了一眼旁边儿站着的王公公道:“下去罢,顺便儿与王德海一起去趟御膳房找司膳,告诉近几个月不要再做生冷辛辣的了。”
“诺”
老太医与王公公一起领了旨下去了,屋子里只剩下四个人。床上的皇后悠悠转醒,望见床边儿的怀远帝虚声道:“皇上怎么有空来我这息月殿?怎么还没走?!不去陪那楚楚可怜的淑妃了么?”
怀远帝俯下的身子顿了顿,直起来冷声道:“还不是听说皇后为了给朕熬一碗粥将朕的御膳房炸了,特来看一看朕这个费了心思的皇后。”
皇后半晌没说话。
“既然皇后没事儿,朕就先走了。淑妃还在宫里等着朕呢”
“月怀远!你负了我!”
怀远帝离去的背影一顿,迈出的步生生收了回来,走到皇后的床边儿叹道:“芷兰,你还是恨了我。”
皇后扯出一抹冷笑“自然恨你,恨不得吃你的骨血,恨不得将你杀了也好过将你分给其他的女人。”
“皇后,你就是这样想的么?”
“不然呢?说我没用舍不得真正害你,说我故意与你作对这些年不但没有解恨反而越来越让你厌恶我,说我是一个想和夫君缓和却连一碗普通的白粥也熬不好的失败女人么!”
皇后的声音十分悲切,带了十多年的怨念与泪意,真正是凄神寒骨。
怀远帝在床边儿坐下,给皇后擦了擦眼泪。
“皇后,朕……”
皇后推开他的手,一双美目通红,“皇上不是要去找淑妃么?怎么不去了?”
怀远帝扣住皇后的手腕,将身子俯下去,吻了吻皇后脸上的泪珠,苦笑道:“皇后,莫要怪朕。皇帝也有许多身不由己的事儿。”
皇后将脸撇向另一边儿,露出优美白皙的脖颈,轻轻地哼了一声。
似是泄愤,似是撒娇。
怀远帝见皇后多年来的态度软化想是欢喜,连带着对我与月风城也真心的温和亲近许多“溪儿,风城,朕与你们母后有事情要谈,你们先出去罢。将门带上,一会儿王德海回来了让他在外面守着。”
皇后又转过来“本宫没甚么要与皇上谈的…唔!”
我与月风城一齐退了出来。
緋玉与月风城身边儿的小公公正守在外面聊天儿。
在宫外沈默地等了一会儿,将话儿传给了王公公我带着緋玉就要走,被月风城一把拉住。
“阿姐,凤城有事与你说。”
“什么事?”
“回听溪院再说罢”
我望着月风城沉肃的眉眼“好”
听溪院。
“皇姐,今日我中午放了课的时候就觉着母后不对劲儿,果然今儿个下午就出了这样的事儿。母后的伤……是故意的罢。今日上午母后刚接了皇姐出来,是皇姐与母后出的主意么?”
我默然点头。
月风城皱眉道:“皇姐,母后虽一直教导咱们宫中险恶不可出了差错却总是光明磊落的!你怎能这样教唆母后!”
我道:“为了自保!阿姐此前的病并非天灾,母后若是再不振作,那这样横生的怪病只能更多地降临到你我身上!”
“阿姐!风城一直在努力获得父皇说完喜爱……”
“那样是不够的。”
月风城痛苦的闭了闭眼睛,半晌勾了一抹苦笑道:“阿姐说的是。”
我想上前安慰安慰他,被月风城偏过头避开了,“阿姐,易水妹妹总说你心思深沉,本殿从前发觉了,却从未放在心上,毕竟你是我的亲阿姐,毕竟是母后冷落了你,只觉得应当好好补偿你。想着补偿够了,你就会好了。如今才发现,阿姐在这宫里倒比我活得明白。”
顿了一会儿,月风城又怅然道:“只是,人大概还是心思纯良一些好罢。”
而后怅然离开了。
门被哐当一声关上,我才反应过来,心里略微有点儿堵。
倒了一杯冷茶一口灌下,冰凉的水滑过心肺,好受了些。
我叹口气。
不纯良就不纯良罢。
第二日一道圣旨落在了听溪院。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昭月公主病体大愈,又念其德行敦厚,有荣国风,特赐宫里息月殿旁宁月殿,并赐宫外城中公主府一座,及笄前由皇后代为打理。并赐亲卫十名,供为调遣。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