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如烟如雾的瀑布下,李帘眉轻蹙着黛眉问道:“公主,长慕公子他……真的会来么?”
我胸有成竹道:“必然会的”
果不其然,远远地就见席长景领着席长慕踏过一块又一块儿的白石过来了。
两旁梨花轻荡,路过溪水潺潺,公子如玉温雅,青袍款款,步步如在莲上。
一步一步地,那莲花越生越近。
李帘眉见此有点儿焦虑,望着我似乎有话要说却又难以启齿,我甚是理解她这种小女儿的情怀,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帘眉,莫要害羞。今日一过,按照席长慕那个性子,定然不会不与你成亲的!”
李帘眉眸中摇摆不定,一会儿,终于还是安定下来了,离了我两步远,与我一同望向方方走到跟前儿不远的二人。
席长慕站定颔首道:“公主,长景说你寻臣有要事?”
我掩在身后的右手已经出了许多汗,咽了一口唾沫定了定神道:“长慕,你过来。”
席长慕垂了眸子依言迈步。
说时迟那时快,我右手一扬,一包白色粉末自空中倾泻而下!
席长慕,对不住了。
蓦地一阵贼风掠过,粉末飘飘扬扬…
我心中滋味复杂。
复杂着,就见那粉末忽地回转,扑面而来!
我一个愣神儿,被□□糊了满脸。
煞是凄惨。
这是什么运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东风还吹偏了!想起这粉末的可怕效用我一抖,忙屏住呼吸,瞬间蹲下身去,舀了一捧溪水泼到脸上,一下一下将脸洗净。溪水拔凉,我的心也拔凉。
席长慕惊诧地又上前半步,俊眉微拧道:“公主这是…”
席长景与李帘眉也匆匆上前,围在我身侧,大概是顾忌着席长慕,没说什么,目光甚是忧急。
我估摸着将脸洗净了,拿袖子囫囵擦了擦,站起来笑叹道:“本想作弄长慕,没想到反倒是害了本宫自己,真是因果有报,半点不虚。”
席长景大眼睛滴溜溜一转,配合着向席长慕俯首认错道:“哥哥,长景不该帮着公主姐姐作弄你。”
李帘眉也趁势跟着俯首。
席长慕温和一笑“原是如此,公主喜欢,作弄作弄也无妨。”
我舒了一口气,这席长慕倒是好糊弄。
又听席长慕忧心道:“刚才那些□□是拿来干什么的?公主可有事?”
我扯了一抹僵硬的笑“今儿个早上逛集市买的痒痒粉。无事,本宫已经及时洗净了。”
席长慕短叹一声,“那便好,公主…今后可不要再做这种事了,就算做…也小心些,别再误伤了自己。”
我被逗笑了“长慕倒是良善。”
席长慕微微一笑,不再言语,眸中似乎含着江河湖泊,水光潋滟。
回去时诗会的唯二乔段已然开启,两人一组正拼诗拼的热火朝天。
这一乔断作为压轴,最终获胜的那一组可以得到王文渊亲笔题的一纸墨宝,上面的字可以由获胜者自己取舍。
席长慕与席长景被我打发去参赛了。
我向李帘眉低声道:“方才是本宫大意了,怕也是天意如此。不过李小姐放心,本宫既然答应了小姐,便定不会食言。接下来定会用上全身本事,撮合你与席长慕!”
李帘眉轻轻摇摇头,脸色有些不好,嘴唇咬了咬。我这才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儿,“你怎么了?”
李帘眉又咬了咬唇,缓缓道:“公主,臣女一直以为自己思慕长慕公子,才甘心等了这些年。直到刚刚那些粉末被抛出那一刻,臣女才明白,这些年,臣女只是为了与另一人赌一口气。公主,臣女与您的约定,就作废了罢。”
我听得怔怔的,一时不知该怎么答话。
所幸李帘眉也没等本宫答话,行了一个礼,眼睛弯弯目光坚定地转身走了。
本宫觉着很有可能她是要找那个与她堵了这些年的气的人的。
平白无故少了一个盟友,我心情低落,低落着,生了要跟去望一望的心思。
等我再回神儿时,眼前出现了一对儿打情骂俏的小鸳鸯。
鸯自然是李帘眉,鸳竟是那闻人泽自称的发小,也是在凉亭里唯一凑到李帘眉身边儿地蓝袍公子。
我躲在大梨树后,就听李帘眉声色具厉道“你还怪我!若不是你一直与我怄气,我会耽误了这些年么!我当年不就夸了一句席长慕风度翩翩么!如今想来,还不是因为稍稍像你才迷了本姑娘的眼!”
蓝袍公子柔声哄道:“眉眉,我怎么舍得怪你。你现在能回到我的身边,我已经开心地无所适从了。这几年也是怕惹了你厌烦,才不敢总出现在你眼前的。其实…我一直都注意着你的情况动作…”
我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刚才见这蓝衣公子十分知礼谦逊,没想到是个如此会说情话的。
齁甜齁甜。
被咸到的我转身欲悄然离去,撞到一个同样也在偷看的人,一袭白袍,十分欠揍。正是画风清奇的小侯爷闻人泽。
他开口欲言,我抢过他的折扇狠狠摁住他的嘴,嘴瞬间变了形,他想说的话也被本宫一个折扇成功挡回肚子里。
我瞪他一眼,摆口型“别!出!声!”
小侯爷听话地闭了嘴,用手指了指一直堵在他嘴上的东西。
我放开了。将折扇丢回给他,轻声走了。
一路人声寂寂,我走得十分不得劲儿,越走越不得劲儿,回头疑惑一看,后面老神自在跟了一个忒不惜面子的小侯爷。见我转过去的时候兴奋道:“公主,臣就知道你舍不得臣,会回头的”
我痛苦扶额,一声没吭继续转回去沿原路往回走。
闻人泽大步跨到我的面前,有点儿正经道:“看公主的样子,公主可是正在因为什么事情烦心?”
我郑重地点点头。
闻人泽挑了挑眉毛,露出一个贱笑道:“不知臣是否有幸为公主解忧。”
我郑重其事“小侯爷离本宫远些,便是为本宫解忧了。”
闻人泽伤心的表情十分浮夸“可本侯听闻,公主一直致力于拆散席家公子,与孟家姑娘的良缘…”
我愤愤道:“孽缘!你听闻了又怎么样?”
闻人泽露出一口白牙“本侯有法子达成公主的愿望。”
我犹疑地望向他。且不说他为什么帮我,能力也是个问题。
闻人泽又道:“男人最了解男人,你知道席长慕为什么总是一心一意地缠在孟易水身边儿么?”
我艰苦地摇摇头,我也想知晓。
“因为他没得到过!没得到的总是最好的。”
“哦”
我冷笑着越过他走了,笑话,得到了还得了?!!
闻人泽追上来急急道:“这只是原因之一!”
我再相信你听你胡说八道傻的就不是你,是我。
“本侯有一个方法!真的有!!!”
我充耳不闻。
“让皇上赐婚!给席长慕赐婚!如果他真的是外面传的那种君子,断然不会有了妻子还去纠缠孟易水!如果不是…公主你就弃了他罢,别再念着他,你的良缘正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本侯爷对公主可是全心全意的!”
我脚步顿住,望向他,宛如望向街角偶遇的总角小儿。
“不论小侯爷为什么帮本宫,本宫都是心存感激的。小侯爷赠的良方本宫会试一试的,现在小侯爷可以走了么?!”
你以为我没有试过么?!如此简单的方法!可谁又知晓那席丞相竟然早早地为了自家儿子请了旨,婚配自由,我也很无奈啊!
闻人泽许是被我狰狞的目光吓到了,后跳了一步,却还是不甘心道:“公主真的不想与本侯一道么?”
我用真诚的眼眸望向他,真诚道:“不想”
闻人泽低落道:“哦”
而后默默转身走了,仿佛一个受尽欺负的小媳妇。
边走还边回头,以标准地望负心汉的眼神望我。
其实这样活着仔细想想也很好,我向另一个方向走了。
走着走着,又有一些异样。这次并非来自身后,而是我的身上。
我心肝一凛。
这药确是我同席长景从集市上淘来的,却非逗人取乐的痒痒药,而是青楼里常用的如狼似虎的□□。没想到洗去了到底还是生效了。
我的身上隐隐有些发热。
想到那个不见人烟的大瀑布,本宫有了目标。
身上越来越热,脚步越来越虚浮,腿越来越使不上劲儿,我靠在一颗梨树干上,呼哧呼哧喘气,看来是到不了了…艰难地将手探入怀里,摸索着那枚龙形玉牌。
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
那人一身儿青白衣袍,面如冠玉,眼似秋水,身姿修长挺拔,行动一如君子俊雅。
我拿着玉牌的手颤了颤,那人靠了过来,一种混杂着清淡酒香的清冷气息随之传来,于我当下更是诱人至极。
那人扶住我薄唇轻启,“公主这是怎得了?”
我如今意识已有些模糊了,狠心咬咬唇,嘴中一股血腥味儿蔓延开来。
趁着这一股清醒劲儿,赶忙将玉牌拿出来举起。
眼前顿时出现一趟儿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