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兰克林?罗斯福!你好,小田先生!”
在作自我介绍的时候,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整个人显得风度翩翩的罗斯福,面上带着笑容,可心里却略带着些许无奈,甚至在一个月前,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来到中国,而且不是以美国国会参议院参议员的身份,而是以一名美国律师的身份。
当然在来的路上,他已经明白,或许对中国人来说,他们需要的就是自己的名字,当然也少不了自己身上美国国会参议院参议员的身份。
如果可以拒绝的话,罗斯福一定会拒绝,但是这个“邀请”却不是由那位欠下自己一顿饭的“李”向自己提出的,而是他通过一个人,向自己提出的。
“民主党是属于摩根家族的,共和党是属于洛克菲勒家族的!”
向自己提出委婉建议的是摩根,对于两年前以民主党人涉足政治的罗斯福而言,无疑于背叛了自己的家庭,甚至连忙他那位身为共和党人的总统叔叔,都曾怒骂他“你这个卑鄙的小兔崽子!你这个叛徒……”但是富兰克林?罗斯福没有改变前进方向,虽说最终赢了选举,成为纽约市参议员。
但同样,对家庭的政治传统的背叛,却使得罗斯福更依赖民主党人,而相应的,也更依赖向民主党提供经费支持的摩根,摩根为什么愿意帮助李,甚至帮助自己身旁的这个中国人,那是他们之间的交易,而对于他来说,他所需要的仅仅只是满足摩根的要求。
“哦!”
听着这个名字,小田切万寿之助微微一愣,这个名字似乎有点儿熟悉,但是一时间,他却想不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听说过这个名字。
“小田先生,罗斯福参议员,是我请来的法律顾问!”
虽说心里捏了把汗,可盛宣怀在介绍着罗斯福的时候,脸上多少得着一丝得意,这次他敢来京城,敢和这东洋人撕破脸,用李子诚的话说,那就是狐假虎威,这罗斯福可是出身美国的“政治世家”,他叔叔就是上一任美国总统,调停日俄战争的美国大总统,有他当汉冶萍的法律顾问,日本人多少总要卖些面子给他。
“参议员、法律顾问?”
听着这两个词,小田切万寿之助,立即意识到,怕今天这盛宣怀上门来是不怀好意了,而且,直到这时,他总算想起了眼前这位罗斯福是谁,是上一任美国总统罗斯福的侄子。
“罗斯福先生,不知道令叔父现在身体是否安好!”
对于那位西奥多?罗斯福,小田切万寿之助可是非常尊重,尽管知道他对日本的敌意,可在他也明白,如果没有他,日本根本赢不了日俄战争,而最重要的是,在小田看来,老罗斯福绝不是什么过气的老政客。
现在他可正在全力参加总统竞选,在去年12个州的党内初选中,罗斯福赢得了9个,表明他在普通选民中仍然颇受欢迎,没准今年,他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美国总统。
“他现在正在为自己的事业忙碌着,我这次来中国,只是因为私人事宜的原因,恰好,盛先生需要一位法律专业人士,为他提供一些意见,所以,做为朋友,我自然应该为盛先生提供一些法律方面的建议!”
罗斯福的话里说的滴水不漏,同样又让这个日本人找不出任何可以攻击自己的任何理由,作为一名参议员出任外国企业的法律顾问是不合适的,但是为朋友提供法律建议,却是合法合理的。
这会心里嘀咕起来的小田切万寿之助,已经隐隐猜出了盛宣怀的来意,扭头看着盛宣怀时,目中多少带着一丝不快。
“不知盛董事长今日大驾光临,有何见教!”
语中的客气道出了小田的心情,而盛宣怀却尴尬的笑了下,站在盛宣怀身后的李维格,立即从文伯包中取出一份合同。
“小田理事长,这是去年汉冶萍公司同贵银签字的贷款合同,今日,我公司来此是为提供偿还贷款,同时通知贵方,从即日起,一应《预售矿铁合同》即刻停止!”
什么!
双眼一睁,小田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盛宣怀是疯了吗?他,他竟然敢违约!
“你,你竟然敢违约!”
“小田理事长!”
面对小田的质问,盛宣怀尴尬的一笑,翻过合同的副本说道。
“根据合同书中第十一条,我方有提前偿还贷款的权力!而根据第二十六条,贷款含利息全额偿还之时,汉冶萍公司即可停止向贵国三井物业按合同供应生铁及铁矿石!”
在商海闯荡几十年的盛宣怀向来善长玩弄文字游戏,上一次是,这一次,同样也是,而这两条恰恰正是小田最担心的地方。
而此时,他最担心的地方却变成了现实,盛宣怀要撕毁合同。
“那么根据合同,你必须要支付……”
从李维格手中接过一张本票,盛宣怀将支票递了过去。
“本息合计925.5万日元!理事长先生,这是由摩根银行开具的本票!”
在提到摩根银行的时候,盛宣怀特意加重了口吻。
摩根银行、罗斯福!
小田岂会忽视盛宣怀语间无意中透露出的信息,看着那张摩根银行开具的本票,本票是由那个该死的犹太人签发的,隐隐的,他意识到这是一个阴谋,一个由摩根和那些该死的对日本充满敌意的美国人一手酝酿的阴谋!
“罗斯福先生,请您代我向令叔转达我的问候,日本非常感谢他所做出的一切!”
小田几乎是咬牙切齿哼出了这句话,在他看来,这个阴谋,根本就是由那个该死的罗斯福一手策划的,自从日俄战争之后,那个该死的美国佬,就对日本充满了敌意,现在他更是在对最致命的地方给了日本一刀。
通过这几天微妙的观察以及从中的了解,罗斯福明白为什么那位李子诚会找到自己,这是一个弱国的企业面对强国企业威逼时,做出的一个非常无奈的选择,而现在这位日本银行理事长,此时所表现出来的情绪,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尽管在一些政治问题上同叔叔有着分歧,但对日本的警惕上两人却是一致的,在来的时候,他已经充分研究的汉冶萍以及日本制铁所,这使得他意识到如果切断日本制铁所的生铁、铁矿来源,将会给这个急欲工业化的国家带来什么样的重创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心甘当这杆“枪”,这同样也是为了美国的利益。
“小田理事长,我一定会将您的话如实转告给他!”
看着的小田强压着怒意,不愿意再在这里呆上那怕一秒钟的盛宣怀连忙开口说道。
“小田理事长,我们是不是可以……”
面色铁青,又没有任何理由拒绝的小田死死的盯着盛宣怀,一直盯着盛宣怀额头冒出汗水时,才又哼了一句。
“盛先生,我必须要提醒你,你在正犯下一个天大的错误!”
“呃……”
干干的笑两声,盛宣怀用余光撇了眼身旁的罗斯福,可就全指往这小子的背景能镇住这些个东洋人了,不过看样,他们对他到是非常顾忌。
小田几乎逐字审核着自己眼前的文件,同时,他又把视线朝办公室外投去,怎么桥本还没过来,难道他就没有听到自己嚷声吗?
就在这时,推门突然被拉开了,走进屋子的是一位西装革履的日本人,在他身后的随员中,甚至还跟着一名军人。
“盛先生,听说你是要撕毁和我国企业签字的合同是吗?”
双眼直盯着盛宣怀,日置益质问道。
不待盛宣怀回答,知道自己在这场戏中角色的罗斯福迅速进入了角色。
“先生,这只是普通的商业行为,根据双方合同约定,盛先生完全有权根据合同作出符合自身利益的决定!”
在罗斯福说话的时候,桥本森连忙在日置益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日语,日置益微微一惊,望着罗斯福时目中尽是疑惑之色。
“是啊,只是商业行为,但是……”
冷哼一声,日置益又朝小田望去,这群白痴,真亏他们一个个都自称是汉学家,结果让这些老奸巨滑的中国人钻了空子。
“因为这份合同关系甚大,我希望能够……”
“是这样的,这并不是双方就合同条款进行谈判,而是盛先生偿还贷款,希望贵方能够立即做出处理,否则,我想对横滨正金银行的声誉,一定会造成不良影响!”
罗斯福一字一句的说着,看着那趾高气扬的日置益再看一眼身旁显得有些唯唯诺诺的盛宣怀,这时他反倒是能理解起那个欠自己一顿饭的李子诚了,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甚至不惜得罪日本人。
“好,很好,”
点点头,将视线投给小田。
“可以签字了!”
在作出这一指示之后,日置益却又面带笑容的说道。
“罗斯福参议员,希望令叔父的竞选顺利!”
(只能如此了,要构思这个情节的时候,无语曾设想过多种可能,但最终,只有这么一个是相对稳妥的,弱国之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