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山海岸,一座看起来有点像是大坟头的土堆,甚至为显眼,这里便是日本陆军第二军的军司令部,这是用被击毁的商船钢构件搭成的地堡,在过去的几天之中,这座地堡承受了一次又一次的轰炸,但地堡内却未遭到任何破坏。
或许日军从没的学会防御,但是和世界上任何一支军队一样,在保护指挥部上总有着本能的共通,那就是为指挥所提供最优良的防护,数十块钢板、数百根钢梁,再加了数米厚的覆土,使得这座地堡成为了整个海岸最安全地方。
而在这座坚固的地堡内,几十名参谋人员仍然要不断的争吵着,他们依然在争吵着,中**队的进攻是总攻,还是佯攻。
“从攻击的强度上来看,这无疑是一次总攻!”
“我们面对的是支那中央陆军,他们是不可能……”
“绝不能把生存的希望寄托在支那军的内部斗争上!我要求立即派出预备队!”
“我同意!”
“我反对……”
在这一片银川声中,身为司令官的大迫尚道,却只是静静的看着战死军官的报表,这些张表上的军官同之前的报表不同,他们不是死于轰炸,不是死于海上,而是死于支那陆军的进攻之中:
步兵5联队队长:池内英太郎大佐。
步兵17联队队长:成富利武大佐。
步兵5联队第一大队长:秋田横二少佐。
步兵5联队第二大队长:生岛俊少佐。
步兵5联队第三大队长:内等力森少佐。
步兵17联队第二大队长:佐腾文二大尉。
步兵17联队联队副官:奥龟之助少佐。
步兵47联队联队长:吉江石之助大佐。
步兵47联队第一大队长:大枝建介中佐。
步兵31联队第三大队长:佐腾信中佐。
步兵31联队第十中队长:小野庄造中尉。
……
长长的一串阵亡军官名单,使得大迫尚道的目中露出了悲戚与凶狠目光。恰好在此时,用木板制成的简易门被推来了。
“司令官阁下,第二道防线遭支那肉弹队强攻,目前正与我防线混乱。支那军主力已经发起总攻……”
“立即出动预备队,命令,腾田旅团长,务必击退支那军进攻,并反攻支那军防线!”
这是大迫尚道手中最后一个可堪一用的部队了,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通过从抢滩商船以及沉船上打捞的武器,他的手中可用的部队增加到了五个联队,而在支那军的进攻之中,他已经损失了一个联队,除去两个联队布署防御之外。只有腾田旅团是他手中的战略总预备队,现在是时候投入战略预备队了!
暗夜中,一阵黑压压浪潮朝着已经沸腾的阵地涌来,蜂拥而来的日军预备队,瞬间便扭转了战局。原本拼死相搏的奋勇队。如挡车螳臂一般,好不容易撕开的防线,随时都有可能为日军夺回。
“打0信号弹!”
在绿色信号弹打出之后,望着越来越多的日军蜂拥而来,孙明湘的头一扭,冲着身边喊了一嗓子。一直端着冲锋枪根在他身边的通信兵,先是一愣。然后朝着从后腰处摸出三根信号筒,狠狠的一拉筒尾。
三颗鲜红色的流星。一颗赶着一颗,在黑暗的高空里急驶,划着一道一道的弧形红线,戳破了夜的寂静。那拖着火红的尾焰,甚至把夜空映出一团红色的信号弹,成了这场战役中最后的导火线,引得眼前的战场燃烧起来,轰响起来,震荡起来。
对于从后方反攻的日军而言,他们并不知道,这三道红色的信号弹意味着什么,但是对于早已经标定了日军阵地的射击诸元的第一军炮兵而言,他们却清楚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在信号弹升至半空的第一时间,前方的炮兵观察员立即用电话、电台向旅属以及军师炮兵发出了信号。
现在是发扬第一军强大的炮兵火的时候了!
“……实行覆盖射击!军所属全部火炮,按预定表尺,集中轰击日军阵地!八发急速射!”
在四公里外的军直属两个重型榴弹炮兵团的炮兵阵地,随着这一声令下,整个炮兵阵地顿时象刮过了一场大风,从数十门150重榴弹炮火红的炮焰瞬间映亮了整个夜空,橘红的炮焰在点亮夜空的同时,又在炮前卷起一阵狂风,狂风将地上的浮灰吹起,和着炮焰卷起一团雾蒙蒙的“炮雾”,然后才是连成一片已经分不出个数的炮弹出膛的声音!
与此同时,旅属75野战炮、团属120毫米迫击炮、营属81毫米迫击炮,都以最大射速朝着日军阵地挥霍着炮弹,在炮击的瞬间,整个大地开始颤抖了起来,然后炮击就没有一个停止的时候,此时天地间的一切都像是被放进了一面牛皮大鼓之中,然后鼓外不断有人用重锤敲击着鼓面。
炮声如同初冬的雷声,席卷了整个海岸!在原本沸腾的日军阵地溅起一道道的爆炸扬起的火球,在火球中升腾成黑烟的瞬间,灼热的钢铁破片呼啸着,欢腾着朝着四周飞去。150毫米的重榴弹炮发射的炮弹深深的扎进土地里再爆炸,激起的烟柱里面全是黑色的颜色,这样的大口径炮弹的威力远超过其它野战炮,它不仅能炸翻土地,钢铁破片能够杀死敌人,甚至在爆炸范围数米内的人也会被冲击波击碎内脏!
此时,这如幕般的黑夜中全是不同炮弹划过刺耳尖啸的声音,尖锐的那是野战炮划过天空的啸声,沉闷的那是重榴弹炮,而沉闷而低缓的则是迫击炮弹,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此时在岚山海岸上演的这却是最壮丽、最炫目的一副图画!
这副图画是用钢铁作笔、是用炸药持笔。以血肉为颜料,以大地为画布的一副图画,这副图画足以让任何人陷入疯狂之中,足以燃烧每一个人心中的热血。
在这副画作持笔的同时,冲锋开始了,口中呐喊着“杀”的第五旅的官兵们不顾一切的朝着日军阵地发起了最后的冲击。炮弹不断的在他们的眼前爆炸着,偶尔的一切炮弹破片拖着啸声冲入他们的阵营之中,夺去数人的生命,但却没能阻止他们的脚步,士兵们端着步枪双目通红的叫嚷着。发起冲锋,现在世间除去死亡才能阻挡他们的脚步。
而对于刚刚增援上来的日军预备队而言,他们的遭遇却是灾难性的,当他们和奋勇队发生撞击,认为可以轻松的击溃这支肉弹夜袭队。然后趁乱发起反攻。夺去昨天失去的阵地时,他们就感觉大地一阵抖动,接着是空中那连绵不断的啸声,那是炮兵集群发射的炮弹在空中飞行时发出轰鸣!
不待他们反应过来,如雨点一般的炮弹,就已经在他们的步兵队列当中炸开!为了反击奋勇队。并迎击支那军总攻部队,日军预备队的队形是那种密集的散兵线。顿时近万名日军就淹没在一片激起的焰团、硝烟之中。
在剧烈的焰团和硝烟中,拖着死亡啸声的钢铁破片。带着死亡的欢叫声,以千米高速向周围飞射着,各种正式形状的钢铁破片在人群中撕扯着日本士兵的**,一块碎片甚至在穿透一个人后,仍有十足的威力在空中散射着,在**被破片撕扯的同时,那些原本准备反击的日本兵惨叫着,以千奇百怪的方式被打翻在地,甚至被炮弹的欢呼“抛”上天空,在炮弹不断的爆炸中,数以千百计的日本在瞬间失去了了性命。
相较于阵地附近的日军,在后方的第二波次,原本用于反击支那军总攻的日军预备队的主力命运更加的凄惨,置属前沿的军属迫击炮兵旅的120毫米重迫击炮的射击为先导,至少同时还有超过一百五十门81毫米、60毫米迫击炮对其实施的屏断炮击,屏断炮击是实施以急速射击,利用炮火分割敌军。迫击炮发射速度远较普通火炮更快,尽管它的准头一般,但是足够的炮弹往往超过精度,在短短分钟内,数千发迫击炮弹如雨点一般被发射出去。
尽管迫击炮采用的是低威力的铵梯炸弹,但是铸铁壳体在爆炸时破片多的优点,在这个时候得到了充分的发挥。事先就已经测量准确的射击表尺,以及准确的时机,让几乎所有的炮弹都准确的在日军预备队的中间炸开。而在几轮炮击之后,完成距离设定的空爆弹便取代了高爆弹,空爆弹直接就在空中爆炸,更是让那些日军无处躲藏!
这些原本根本就没想到会遭遇如此密集火力攻击的日军,遭到这种空前准确而凶猛的炮击时,几乎连隐蔽的念头都没有来得及转过来,就已经被如收割机一般的钢铁破片扫倒了大半!
头一分种的炮击对日军预备队地杀伤是毁灭性的,射程远的榴弹炮、山炮和野炮发射的炮弹,将日军部队正好夹在中间,来回的揍。而迫击炮部队则利用迫击炮的高射速,以近似机关枪式发射,朝着日军的头顶挥霍着炮弹,让这些日军第一次体会最凶猛同样也是最致命的炮火。
在后方的掩蔽所内指挥着部队实施反攻的腾田完全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经历过日俄战争的他根本无法想象,这是什么样的火力,在他看来,这种火力是不可想象的,他从来未曾想到支那军一个军的火力可以超过日军一个军团!甚至日俄战争时,奉天会战投入的几个军团发起的炮击,亦无法与此相比。
在炮弹不断落下的时候,一些侥幸未受伤的军官趴在地上,或是滚入弹坑之中,声嘶力竭的招呼他们地部下掩蔽,那些训练有素的士兵在经过了最初的慌乱和不知所措之外,都趴在了地上就近寻找隐蔽,忍受着对方的炮弹在他们周围翻滚着土地。
这一次凶狠的炮击不过只是持续了几分钟,在旅主力接近日军阵地时,才被一直用望远镜观察着战场态势的吴佩孚命令停止,从望远镜中。他能够清楚的看到,自己的部队已经攻占了日军的防线,并在攻占日军防线同时,完全不顾侧翼的朝着日军纵深进攻。
“立即联络司令部,我旅已抢占日军阵地,并控制战场态势!建立司令部立即命令总预备队投入战场……”
满空的星星。眨动着闪闪灼灼的眼睛,好象全体按着扳机准备射击的士兵们的眼睛一样,焦急地伫望在山神庙内的军司令官。
军参谋长曲丰同看了看司令官。
此时,徐树铮却显得有些犹豫,他看了看地图。看了看地图上标注的被撕开的口子。
有一瞬间,他打心眼里佩服起那个敢顶着被枪毙的风险顶撞自己的吴佩孚,他撕开了日军的口子,而且主动朝日军纵深进攻,这意味着。总攻的时机已经成熟了。这不正是他等待的那一刻吗?可他的心里却涌动着一股不甘,他还没能达成愿望,没能消耗掉足够的部队,现在他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要选吴佩孚呢?如果是其它人,如果……可现在。时间正在一点点的流逝,如果不抓住机会的话……
“命令!”
猛然一扭头。徐树铮的口中吐出不容置疑的两字。
军司令部内的所有人的身子在听到这两字的时候,都不禁抖动了一下。曲丰同看了一眼自己的怀表。从接到吴佩孚的电报,司令用长达一分钟的时间作了选择,而这一分钟竟然是如此的漫长!
在徐树铮吐出那两字的时候,司令部内的所有人都同时站起身来。
“第三梯队立即发起总攻,沿第五旅之路径,向敌纵深及两翼扩大战果!”
在下达命令时,徐树铮的一对眼睛,眯成了一个细缝而,在煤油灯的照射下,谁也分不清,他在想些什么,在考虑些什么,或许,此时对他而言,他所思所考的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中**人应做之事。
“怎么样?”
张国涛低声问道拿着望远镜观察着战场局势的旅长。
吴佩孚轻轻的摇摇头。
“怎么这么长时间,司令还没命令总攻,为什么?”
张国涛又问了一句,他心里的不满之意加深了。而吴佩孚却搂开衣袖看了一下时间,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分钟,看着这手表,吴佩孚摇了摇头,然后从掩蔽所的土墙上取下冲锋枪和钢盔!
“旅长!”
张国涛一把将他拉住,说道:
“旅长,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旅长拿了冲锋枪和钢盔,这要干什么?不用问,他也知道,可这事那怕轮到旅长,即便是要冲的话……而吴佩孚却冷冷地回答道:
“来前线的时候,我对经略使说过,只要第五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给中**人丢脸,现在,如果……”
吴佩孚沉默着,表情变得极为复杂。
“我和兄弟们说过,他们在前头冲,我随后就到,若是不成功,我吴佩孚就和他们一起成仁!现在是时候了!”
是时候了,在吴佩孚看来,如果司令无意扩大战果的话,那么他的计划也就前功尽弃了,甚至到时还有可能被追究指挥之责,“擅自向敌纵深挺进”、“违抗命令”,单就是这两条,徐司令就能要了他的脑袋。
在吴佩孚想来,或许那位徐司令就在等着这个时候,第五旅打完了,他不单可以名正言顺的收编第五旅,还能顺道把自己给收拾了,谁让自己在白天顶撞他,谁让没给那位“摇扇军师”留点脸面!
好了,现在可好了,所有的报应都落在第五旅的头上了!
与其坐着等死,还不如死在战场上!人死了,也不会“追究”什么了,总比到时,顶着害死第五旅上万官兵的污名要好吧!
就在吴佩孚欲挣脱时,却听着无线电员突然大声喊了一句。
“旅长,总攻开始了!”
什么?总攻开始了?吴佩孚的心头一跳,难道自己想错了?就在他在心中自责的当口,却听着一声声爆炸声从远处传了过来。
一声一声的炸响,紧接着一团一团的火光,连珠般红的绿的曳光弹,出现在空中,在空中曳光弹的弹道,朝着一个方向飞行着,而在曳光弹飞出的方向近万名官兵发出的吼声甚至比炮声、比爆炸更加猛烈,那呐喊声,就像是英雄的赞歌一般在空气中回荡着。
在短短十数分钟内,这场岚山山脚下的大战全面爆发了,双方近十万兵力在三十多华里长的战线上撕杀着,整个战役在午夜时分进入到了战役的最**。
进攻!
不停的进攻!
人可以死,进攻不能停!
在战斗达到**的时候,对于冲在第一次的官兵而言,他们的脑海中只记得在出击的时候,长官们下达的最后一个命令——进攻!这是他们接到的唯一一个命令,而这个命令的终点非常简单——打到海岸,把日本兵赶下海,用黄海的海水洗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