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付出一切意味着什么吗？你还这么小，不如再想想，为了一个人做这些，值不值得。”唐苏苏低头看着它，眼中的诧异收敛，渐渐变得平静。
“我愿意的。”这一次，它没有结巴，也没有迟疑。黑色的像是琉璃珠一样的眼睛里，闪烁着别人看不懂的光芒，“我愿意。”它又重复了一遍。
“如果你将来后悔呢？我这里的交易，从来不允许反悔。”
“不会后悔。他在火场里救过我，现在我要救他。”
唐苏苏看着它，许久不言。
她不理解让这只祸斗付出一切的动力是什么，只因为徐昊因为一时心软，救了根本不怕火的它么？
不过她是生意人，客人的需求她一定会满足。
“我可以让你长大，但是推动时间的代价，很大。”
小黑狗定定地看着唐苏苏，没有躲避她的目光，它毫不动摇。
唐苏苏垂下眼，“你需要付出很多的寿命。”
“只要给我留下足够的寿命陪着他就可以了，其他的，你可以都拿走。”
“它脑子有坑么？为了一个连它是谁都不知道的人？”狗蛋突然出声，它心底生出一丝无法理解的烦躁。
每一次交易完成的时候，它都很高兴，只有这一次，觉得莫名其妙的生气。
一只祸斗，因为一个可笑的理由，要付出天大的代价去救一个只认识了十几天的人。
没有爱情，没有亲情，没有朝夕相处，什么都没有。
“我们来签订契约吧。”唐苏苏半蹲下来，将碗从包里拿出来，放到小黑狗面前。
它抬起一只爪放在碗沿的豁口上，一滴一滴仿佛红色钻石一样的血珠滚落在碗底。
白的近乎透明的火焰从碗中蔓延出来，一直将唐苏苏面前的小黑狗完全包裹起来，它渺小的身躯在火焰里慢慢变得扭曲。
然后有一瞬间，火焰猛地升腾而起，一个模糊的人形出现在火焰中。
当火焰渐渐退去，一个身材不高的短发少女出现在了唐苏苏面前。
她穿着黑色的裙子，赤着脚站在地面上，黑色的大眼睛明亮又剔透，仿佛能够一眼望到底。
“我……我成年了。”女孩子清脆的声音在病房里响起，她惊喜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双脚，脚踝处有一朵黑色的梅花印记。
唐苏苏将碗收起，直起身，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个个子比她矮了一些的女孩，“我该怎么称呼你？”
“我……”她恍惚了一下，扭头看向病床上生死不知的男人，突然扯出一抹笑，“我叫妍妍，徐妍。”
妍妍是徐昊给她的名字，她很高兴拥有这个名字，也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徐昊的家人。
直到这个时候，徐岩才看见站在唐苏苏肩膀上和她平视的狗蛋。
她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才有些迟疑地问，“它是……”
“它？是我的家人。”
唐苏苏的回答让徐妍松了口气，强忍着心里的恐惧，朝着这只看起来不大，但是浑身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黑猫笑了一下。
狗蛋依然不太友好地注视着她，半晌，看得她几乎要站不住了，才问了一句，“你喜欢这个人类？”
徐妍眨眨眼，“什么是喜欢？”
狗蛋被她问住了，皱着眉抬爪拍拍唐苏苏，示意快给补救一下。
“喜欢大概是，看到一个人，会不由自主的微笑。当他不在的时候，会想念他，当他出现的时候，全世界都是他。”
徐妍的眼睛突然闪闪发亮，大声道：“我喜欢他！”
“如果他不喜欢你呢？”狗蛋接着问。
“他为什么要喜欢我？我喜欢他就够了。”
这个回答让整个病房陷入了一片沉静。或许，除了徐妍之外，其他人只会觉得这个想法很可笑。
真的有只付出，不想着收获的感情么？
她不知道，但是她希望这只祸斗不要后悔。
唐苏苏没有反驳什么，而是伸手递给她一张纸条，对徐妍道：“徐小姐，我们的交易到此结束。如果之后你有什么麻烦不能解决，可以随时联系我。”
徐妍双手接过纸条，很仔细地收好，朝她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谢谢你。”
唐苏苏背对着她挥挥手，总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坏事。
走出了病房，唐苏苏一直没有说话，狗蛋却没能忍住，似是怒其不争道：“她竟然接受了人类给的名字，蠢货！”
唐苏苏的脚步顿了顿，“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好么？”
好半天，狗蛋才开口，“妖的名字是一种传承，她抛弃了自己的种族赋予的名字，就意味着，她失去了自己的族群。”
唐苏苏点点头，又问，“你也有只属于自己的名字么？”
狗蛋愣了一下，“或许有吧，我不记得了。”它记得很久之前的事情，记得曾经朝夕相伴的主人，记得她们跌宕起伏的几辈子，可是也有很多记忆消失在了过去。
其中，包括它的名字。
“没关系。”唐苏苏揉揉它的脑袋，“狗蛋这名字一定比你之前的名字好听。”
狗蛋瘪瘪嘴，觉得自己被欺负了。
回去的路上，唐苏苏一直沉默着。她心里有个疑问解不开，却又不能去问狗蛋。
之前的每一次交易，都是由她定下，然后由狗蛋来执行。虽说她是碗主人，但实际上，她并没有什么真实感。因为这碗里吸收的一切，好似并不属于她一样。
她只需要发布命令，狗蛋就会为她做好。
但是今天，这场交易来得匆忙。狗蛋什么都还没有做，契约就已经完成。她只是稍微动了个念头，七情碗就主动回应了她。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的和七情碗沟通，而不是和身为碗灵的狗蛋。那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这只碗，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她目光沉沉，手指隔着帆布包，在碗沿处滑动。
狗蛋和她说过，它是七情碗的碗灵，那么，它存在了多久了？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它是靠什么来选定七情碗的主人的？
它说过，以前的主人都是一个人，她们投胎转世，许多年后会再次成为七情碗的主人。
而自己，并不是她们的转世之一。
她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