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试决出的八个人要等到第二日比试。
到了晚上月色正浓,春苗爷爷石柱等人全跑到葛郎中居住的院子,院子里一个小屋是冯雁的住所,爷爷和春苗一个在左,一个在右,浑身把冯雁摸了个遍才放心下来。
“小铁子,你才多大的娃就敢比刀比枪的,嫌自己命长咋地?有没有受伤?”爷爷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架势,摸完身上就揪住冯雁的耳朵。
“铁蛋哥,明天别去了,你要听爷爷的话。”春苗眼泪婆娑的也劝道。
“是啊,小铁子。”石柱赵四也跟着劝。
“嘿嘿,你们别操那个心了,这小子可不比以前了,还是有些手段的。”葛郎中笑呵呵道。
“葛郎中,我老头子一向敬重你,可这刀子它不长眼,万一有个闪失,凶多吉少啊,你这话我不赞成。”爷爷一脸不高兴,丝毫不给葛郎中面子。春苗在一旁也不乐意,眼睛一斜盯着葛郎中的下巴,真有把葛郎中胡子拔下来的冲动。
葛郎中一看这阵势,得,惹不起我躲。呵呵一笑挪到一边喝茶去了。
众人正热火朝天说着,忽然院子门口传来一个声音:“这里好热闹啊。”几人一看正是三寨主孙三娘,后面还跟着负责日常训练的王教头,众人纷纷向前施礼。
“不必多礼,我也是来看看这小铁子有无受伤之处。”孙三娘神情肃穆道,眼神却从头到脚扫视着冯雁。看看并没有什么事方才神情一缓。
来的时候,已经听马队主讲了白天比试的情况,但孙三娘还是不放心,所以亲自过来了。
葛郎中院子里难得这么多人聚在一处,可冯雁却不知,此时二寨主的屋子里也坐了不少人。赵木林,李力这些随从都在,而步兵队李队主,吴什长,还有今日比试过的光头也在。角落里还坐着一个沉默寡言的汉子。
此刻这间屋子里气氛有些凝重,地下一堆凌乱摔碎的瓷碗茶具,刚才二寨主侯荠的一翻训斥让在场众人都不敢再吱声。
“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连一个小小的毛孩都打不过!这些年给你们的酒肉都喂了狗了!”
候荠今天气急败坏,以前根本不会多看冯雁这样的小喽喽一眼,甚至连喽喽都算不上。但这一年来冯雁的成长实在太过惊人,平时都是被人欺负的软蛋,谁都能揍两巴掌,可近期寨子里经常有人提起冯雁的一些事情,什么学会一些有意思的段子,听小马倌讲的故事有多么多么精彩,教的歌曲有多么雄壮,或者和葛郎中一起被医治过心生感激,而且与自己大哥,大寨主孙盛,三寨主孙三娘,葛郎中等人也走得很近,好像这些人对这小马倌都另眼相看。
尤其今天的比斗台上,侯荠亲眼看到冯雁在武艺方面的长进更是骇人,才将近一年,连光头周强这样的硬汉都不是对手了,虽然赢的取巧,凭借了大寨主的龙纹刀质地坚硬,但数十个回合周强也没能拿冯雁怎么样。
自己与这小马倌之间还是有些芥蒂的,当初劫掠时还杀过他家里的人,要是让冯雁成长起来还不得报复回来?侯荠心里多少有些担忧,而且上次的事让自己吃瘪,实在挂不住自己二寨主的脸面。
转身看到了角落里沉默寡言的张什长,语气才随和了一些。
“张什长,你一直是步兵队里武艺数一数二的好手,本不想让你出手,但老六和周强都不是那小马倌的对手。等明日对上那小马倌,还望你不要手下留情,最好直接解决了!”说着侯荠还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嗯!”张大壮沉声应了一声。
“好,等明日,定叫那小马倌好看!”侯荠切齿道。
“我这里有一把宝刀,是一年前抢夺那小马倌车队时找到的,无比尖利,明日你就用这把刀结果了他……”
葛郎中院子里,寨子里大头目来了后,爷爷等人自知身份卑微便告辞了。
围着院子里的石桌坐下,孙三娘直接开口对着王教头和葛郎中问道:“二位,今天的比试你们觉得有什么古怪没有?”
葛郎中一愣疑问道:“这次比试好像是因为前些日子劫了几辆马车,杀了十几个护送的官兵,缴获了一些马匹想要扩充骑兵队的吧?”
孙三娘略一点头又看向王教头。
王教头微一锁眉沉声道:“这个我也知道,骑兵队人员越多对寨子兵力配置越有好处,可小铁子参与比试的两场,对手都狠下杀手,招招都要夺人性命,与其它人的比试不太一样。其他比试就算有损伤也是一时失手,不像搏命的样子。”王教头毕竟经历过多次战役厮杀场面见得多,所以对今天的比试看的更清晰。
葛郎中一听王教头的说法也低头回想,喃喃道:“好像是如此。”
孙三娘抬头又问向一旁正倒茶的冯雁:“小铁子,你自己觉得呢?”
冯雁正想着王教头的话,听到三娘询问便也坐下来开口道:“三娘,我觉得也正是如此,不知为什么老六上来倒还打个招呼,但是那个光头一上来就冲杀丝毫不讲情面。而且老六和他一样招招都是取人性命的打法,也不知何时得罪他们了。”
孙三娘本是心思玲珑头脑聪明之人,听了众人叙述,茶杯“啪”的使劲往石桌上一掷狠声道:“我看,定是那侯荠一直对小铁子怀恨在心,暗中指使他人想置人于死地。”王教头和葛郎中同时一惊,却没有再开口,毕竟三个寨主是寨子里的头,他们作为下属也不敢妄言。
冯雁此时也觉得三娘的判断有一定道理,想想以前比试拳脚时老六和陈二也是得势不饶人,想起挨得那几记拳头,放佛还能感到当初得痛楚,如果不是有人拉开估计自己被揍得更狠。
想到此冯雁彻底明白过来,自从进了山寨,因为这具身体的主人生病丢失了马匹开始,就和这二寨主杠上了,尤其那次用长木翘起石头让二寨主吃了瘪,估计就是那时开始对自己怀恨在心了。不过当初自己在山寨的地位算是最低级的,为什么不直接下命令杀了自己,非要用这等手段呢?在这个悲催的战争时代,人命如同草芥,上位者杀个人如同儿戏般,按理说二寨主是有这个权力的。想想还是自己的小命重要,于是把自己想法对着三人说了一遍,三人一听顿时明白过来。
“小铁子,你说的没有错,等大哥回来我一定向大哥汇报此事,非要治这个小人的罪不可。”孙三娘厉声说道。
“嗯。言之有理,这二寨主恐怕是上次从石头上摔下来觉得丢了颜面,想解恨呢。”葛郎中手拂胡须点头道。
“小铁子,你刚才说的不直接杀你,那是因为你们当初立了军令状,虽说我等已经入草为寇,但行事还是原先军伍的一套,军令状岂能儿戏?当时侯荠有再大的胆子,但当着大寨主的面也不敢怎么样。”王教头为冯雁解惑道。
“哦。”冯雁恍然明白。
“小铁子,你明天的比试取消吧,谁知道还会有什么圈套呢?”三娘担心道。
“取消?”冯雁一顿。
“嗯,我看这样挺好,任他再有什么阴谋诡计,不参加不就好了?”葛郎中深表赞同。对自己的这么一个宝贝徒弟,葛郎中可不想有什么闪失。
“取消固然稳妥,不过……”
“不过什么王教头?大哥临行前让你我二人看护寨子,这里都是自己人,有话不妨直说。”孙三娘见王教头欲言又止不禁问道。
“不过,军阵中临场退缩,日后小铁子的名声可就不好了。军伍中最被人耻笑的就是临阵退缩之人,近一年来我观小铁子并非凡庸之人,日后定有一番成就,如果遇事就逃,但凡碰上大事也是难堪大用。这对他以后的成长不利。”王教头从军伍和个人成长方面给出了不同答案。
“嗯……”孙三娘和葛郎中同时点头称是,不由同时赞许的看向王教头。
冯雁听到王教头的话更是佩服不已,这久经沙场的老将考虑问题就是不一样。自己刚才的卡顿也有这方面的考虑,但没有王教头说的这么明了和清晰。本来呆在寨子不走就是想不断磨练自己,遇事就逃,对于自己在这个时代的性格培养肯定不利,以前看赵老师的动物世界,每次看到一头偌大强壮的牛或者马竟然会被几只野狗吃掉,就会觉得光有一副强壮的身躯根本没用,不敢抵抗迟早会成为掠食动物的口中餐,而且冯雁很难理解被撕咬时那么疼竟然还能忍受,能承受这么痛苦的折磨干嘛不拼死抵抗呢?哪怕自己被吃掉也得弄死几只野狗拉个垫背的。有了这样的勇气冯雁甚至觉得就是碰到几头狮子来吃,照样能有机会逃命。冯雁尤其佩服那部战争名剧中所说的,你就是来吃我,我也得把你的牙崩几颗下来,不管遇到再强的对手都要勇于亮剑,纵然是敌强我弱也要有殊死一搏的勇气!
“不管明天和谁比试,我都要斗他一斗,他敢砍我一刀,我就敢回他一剑!”冯雁站起身豪气道。
“哦?”
“咦?”
“嗬!”
三人顿时惊住了,这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豪气!
孙三娘此时看冯雁的眼神再不是长辈看小辈的眼神,而是犹如看当年自己大哥的神情。
王教头更是兴奋地起身拍着冯雁的肩膀:“好小子,就冲你这种豪气,我王桂就认你这个兄弟了!”
而葛郎中竟然眼睛微红内心澎湃起来,他并没有参与过什么战争,但看的也算不少,治疗过的将士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那些有血性的将士自己更是钦佩不已,当时的年代很少有什么麻醉药,那都要忍痛治疗的,有的硬汉忍着剧痛拔箭疗伤一直都不吭不哈的,葛郎中是看在眼里叹服于心。
孙三娘一转身进了葛郎中的屋子关上门,众人正疑惑时不一会从屋里走出来,手持一件软甲,走到石桌前说道:
“这是哥哥给我防身用的,一般的刀枪难以砍破,不过如果力度很大,刀锋锐利的话还是无法抵御的,但聊胜于无,明日比试小铁子就把这件软甲穿上吧。”
王教头和葛郎中皆叹:这三娘对小铁子真是厚爱啊,竟将贴身衣物取出。
“这……三娘你……”冯雁内心脆弱之处有一丝波动,自己后世四十年众多坎坷的经历,成年人成熟的思维,已经很少会被什么感动了。但还是让眼前这位善良的三寨主所打动,眼圈不禁微微泛红。
“明日也不知会对上谁,趁天色还未太晚我教小铁子几个实用招数吧。”王教头深受触动也感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