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还有事?”齐阎不解。
齐谭看了看齐阎打横抱在怀里,像抱着宝贝疙瘩似的小女人,不,一直以来,包馨儿在齐谭眼里,充其量是个女孩,一个刚刚发育成熟的女孩而已,他绝对不相信她已十六岁!
“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
“外祖父当真是老糊涂了吗?为什么三番两次问这么奇怪的话?”齐阎面色不悦地打断齐谭的话。
“若是你的种,你为什么不重视?”
“我有不重视吗?”
齐谭还不至于老眼昏花,他也曾年轻过,包馨儿膝盖处若隐若现的青红代表着什么,他不用齐阎解释,而且齐阎与包馨儿不在龙景庄园住的这段时间,徐妈天天去tos做午餐,偶尔看到包馨儿颈子、胸前,一片片的,像猫抓了似的,还有她的手腕,明显有勒痕,几乎没就好过……
“你若重视,也不会没轻没重地折腾一个孕妇!”齐谭直接伸手从齐阎怀里拉出包馨儿的手腕,这颜色,分明遭受暴力不久。
“我有分寸。”齐阎像夺玩具似的将包馨儿的手腕从齐谭手指间扯回来,神情凝重了几分,“其实我不喜欢小孩子,我会劝说馨儿把这胎拿了。”
“你说什么?”齐谭不可置信地看着齐阎冷漠的脸,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听错了!
“我说这孩子我不想要,这两天,我会带馨儿去做引产。”齐阎面无表情地陈述。
“啪——”
这一耳光有多响,齐谭的心就有多疼,齐阎长这么大,他没舍得动一根手指,他人伤齐阎一分一毫,他会让那些人加倍奉还,唯一令他气愤的是,直到现在,他也没找出当年迫害女儿一家三口的元凶!
齐阎的脸歪到一侧,眸光冷得吓人,整个人像从冰窟里走来,从里至外散发着冷鸷的气息。回正头来,眸子一眨不眨地凝着齐谭,冷冰冰的,像死人的眼!若打他的是别人,恐怕下一秒会被他撕碎!
“你还有没有人性,有五个多月了吧?”齐谭气得控制不住地浑身发颤,轻颤不止的手指,指向包馨儿的肚子,“这么大,已经成形了,拿掉自己的骨肉你舍得吗?还是你想看着包馨儿忍受引产的痛苦,被折腾掉半条命!”
齐阎学过医,女人引产到底有多痛,他未必知道,但如此说,一定能令他动容。
果然,齐阎眉眼间浮上一抹怜悯,看着怀里睡得死沉的女人,手臂明显一紧,抬眸,那双眼仿佛刹那间冰冻,连同他的脸,都没一丝温度,包括他的话,“我已经决定了,您多说无益。”
“齐阎!”见齐阎抱着包馨儿要走,齐谭一把拉住,拉着齐阎手臂的大手不由自主的发力,“我不瞒你,我已经知会了圣康奈私立医院的医生,两个月前,我已经得知她肚子怀的是男胎,你祖父、你曾外祖他们都知道,他们重视家族香火,我更重视!”
齐谭的手力捏得齐阎生疼,他蹙眉忍住还手的冲动,“那又怎么样?这女人是我的,孩子也是我的,想不想要由不得你们左右。”
“为什么?”齐阎绝对是个不讲理的家伙,却没有像今天这样忤逆过他,还是子嗣繁衍这种人伦常理的大事,齐谭万般不解。
“不为什么,不想要就是不想要!”齐阎口气强硬。
“你——”齐谭心一惊,箍着齐阎手臂的手蓦然松开,指向齐阎的眼睛,老眸子同时也如剑锋似的射过去,齐阎却目光一凛,身子一侧,从他身前绕开了。
“您早点休息吧。”齐阎平淡的嗓音回荡在凉薄的空气里,三个月前,空气里充盈着淡淡的鸢尾香,如今只有淡淡的青草味与泥土味,此刻像结了冰。
“齐阎,你不要乱来,就算要拿掉这孩子,也得去医院做,大人不能出事。”齐谭在齐阎身后大喊,劝说不住,只能先稳住他……
————
天亮了,意味着希望,也意味着无望。
包馨儿醒来看见眼前熟悉的一切,疲倦的神色染上一丝欣喜,在哪儿睡,也不如自己家的大床舒服!
自己家的大床?脑子里蹿出的这个字眼,还是昨晚她累得要死要活时,齐阎在她耳畔轻喃鼓舞的一句话。
本想自己的主动能换来齐阎的些许怜爱,谁知随着他一声低呻,他竟然大手箍着她的后脑,令她动弹不得,瞬间灌入嗓子眼的腥味差一点呛得她窒息,猛然伸过来的大手适时地捏了一下她的喉咙,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呢?
她被迫咽了他的体液,也没控制住吐了他一裤裆的污物,连同昨晚她让尼丽雅去外面偷偷买来的芝士蛋糕,巧克力口味的……
敲门声突兀响起。
“太太醒了么?”是徐妈。
“嗯,醒了。”包馨儿马上应了一声,“有事吗?”她好奇,平时徐妈都是推门而入的,今天怎么这么礼貌呢?
“太太,齐老爷在东楼书房等你,下楼用过餐后就过去吧,别让老爷久等。”
“好,我马上。”包馨儿闻言,裹着床单跳下床,忽然想到自己肚子里还有一位呢,马上轻抚肚皮,“吓坏你了吗宝宝,咝……”
她顿时感觉肚皮一紧,像是从里头向外狠狠踢了一脚似的,不算很疼,有点发紧似的难受,指着自己的腹部,故作凶相,“小淘气,还没出生就欺负妈妈,看我以后怎么修理你!”
话音落,又是一脚!
“咝……”包馨儿忍受不住猫着腰,双手轻轻捧腹,小脸痛苦地扭曲了几下,眼睛里却闪着幸福的光,看着貌似又大了点的小腹,呢喃道,“你乖一点啦,以后每个晚上,妈妈给你讲故事好不好,嗯,乱动的话,就说明你不喜欢,不乱动就代表你默认了……”
包馨儿简单地用了餐,但这一桌子七八样精致的小菜制作起来绝对不简单。
东楼书房门口,包馨儿抬起手又放下,想起那晚齐谭看她的骇然目光,便打起了退堂鼓,心里头埋怨齐阎将她一人留在庄园。
“哟!”仲佚从里拉开房门,看着低头站在门口的包馨儿像只受了惊的小鹿似的,惊愕地看着自己,马上回之一笑,“太太刚来?”
包馨儿轻轻点了点头,没说话。
“进去吧。”仲佚侧过身子给包馨儿让路。
包馨儿怔神儿片刻,缓缓抬开脚步。
书房以如往常飘着淡淡的墨香,其实包馨儿与齐阎一样,有些闻不惯这味道,她杵在书桌前,低头看着桌上厚厚一沓字迹潦草的宣纸,每一张都是她的字迹,很丑,没想到齐谭还保留着这些,是因为齐阎吗?
“坐,别拘谨。”齐谭示意她旁边的座位。
“不了,您有什么事直说吧。”包馨儿抬头看向齐谭,眸光平静,心律却早已凌乱。
齐谭敏感捕捉到她神情里的一丝怯然,脸上涌现一抹浅淡的笑,“饭菜合你味口吗?”
包馨儿一愣,不解地看着齐谭,点了下头。
“那就好,徐妈不比外头的大厨专业,做出的饭菜口味还不错,你将就一点。”
或许之前齐谭如此口气跟她说话,她会感觉再正常不过,可是现在,她倒有些受宠若惊了。“您还是说事吧。”包馨儿强装淡定。
“你站着,让我怎么说话呢?”齐谭朝她压了压手,“我找你来随便聊聊天,不必紧张,坐吧。”
包馨儿不好推辞,只能坐到齐谭对面,不等齐谭再开口,先声夺人道,“不管您对我的态度如何,我需要明确的告诉你,我是齐阎的妻子,无论您承不承认,这也是不可争的事实!”
“还有呢?”齐谭眼神有些复杂,如果女儿当年能有包馨儿一半的勇气,何图争不来一场像样的婚礼,何图争不来汤普森家族女主人的地位,就像现在,科勒里恨不得双手奉上女主之位给包馨儿。
“还有——”包馨儿小手搭在腹上,眸光暗淡几分,“我愧对自己未出世的孩子,但我不需要争得您的理解,情急之下身不由己,这个道理您比我懂。”
齐谭暗自一喜,果然包馨儿与齐阎在孩子这个问题上未达成一致意见。
“你现在拥有的,都是你应该得到的。”良久后,齐谭淡淡地吐落一串话。
包馨儿则一摇头,“我现在拥有的是齐阎带给我的,这一点我很清楚。”
“照你的话说,如果有一天齐阎不爱你了,你会变得一无所有。”齐谭笑了笑,眼神里不知藏了些什么。
“我本来就一无所有。”包馨儿轻轻一叹,悠长冷清,“我只在乎齐阎对我的爱,如果他真的不爱我了,我会躲在角落里默默注视着他。”
“情爱这东西真的很玄妙,可惜我这个老家伙不懂。”齐谭伸手拿过包馨儿写字的宣纸,一张张翻看着,越往下,字迹越不成形,“齐阎是个痴情种,一旦爱上,便是一辈子,所以不会有我说的那么一天,但是,有两件事,你必须做好心理准备。”
“哪两件?”包馨儿神色明显一紧。
齐谭抬眸,蹙眉看了包馨儿一眼,又看向手中的纸张,风轻云淡道,“齐阎没你想象的那般爱你,也没你想象的那般喜欢你肚子里的孩子。”
包馨儿的心蓦然一震!
接下来,齐谭给她讲了两个关于齐阎成长的故事,其实是一整件事,因为齐阎只记得其中的后半部分,甚至只是一些零星的记忆拼凑而成的——
汤普森家族唯一的继承人阎一不喜打理家族事务,他喜欢到处游玩,上学期间,自己一个人背着族人去过很多美丽的地方,唯独没有去过中国,因为他的父亲阎绩之出生在中国,在中国生活十多年后才来美国,从小他就听阎绩之讲述中国的逸闻趣事,所以对去中国游玩的兴趣不大。
阎一大学期间极度迷恋柴可夫斯基的音乐,而且也非常崇拜柴可夫斯基和梅克夫人柏拉图式的浪漫爱情。
抱着追寻这种纯洁爱情的心态,他与一位在同一所大学,却未见过的陌生女孩互通书信,分享彼此的快乐与忧伤,渐渐他发现这个陌生女孩与自己有着相同的兴趣爱好,两人之间总有说不完的话,后来他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那个女孩,介于两人有过约定,如果互生爱恋,一定要互通书信满三年方可见面,所以他只好选择等待。
无论身在何处,不出三天,便会寄一封书信给她,同样,她也会回一封书信给他,只是他在旅游,并不能及时看到书信的内容。
直到他出游半年回到旧金山后,才通过书信得知那个女孩去了中国,他的书信统统是通过她的家人转寄至中国的,而她寄给他的书信全被族人给销毁了。
他唯一收到的一封信,竟是两个月前的决别信,她说,一句表白的话,始终等不来他的态度,从满怀希望到失望透顶,一颗少女寻爱的纯洁之心破碎在美梦中,不想等到梦醒来时痛苦,她只能以为自己错了,不应有幻想,也只能继续抱着那些文字缅怀,寄心于其中……
因族人的强烈反对与那女孩的家庭出身,他与她的爱情刚刚萌芽,便遭遇了风暴,他被禁足半年之久,这半年里他无时无刻都在思念那个素未蒙面的女孩,将她的模样幻想成千上万的版本。
他以答应族人安排的联姻为幌子,重获自由,举行订婚典礼的当天,终于寻到机会逃离旧金山,前往中国。
或许,有些爱情是上天注定的,他去了她曾在书信中提到最多的地方,云南丽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