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师礼毕,在道贺声中,五人开始吃起了这晚得太久的午饭。
一席无他话,待五人吃完午饭,天已到了未时五刻。
这个过于漫长的早晨再加一个中午和半个下午,终于过去。
饭后稍作了休息,待谈起了晚间歇息的问题时,柳双离随意的一句话,立时引起了凌雪剧烈的反应。
“不行,柳丫头,你怎么能和杨小子睡一个屋。不但睡一个屋,还要睡一张床,这,这太不像话了。虽然你们都还是孩子,可是毕竟男女有别,你不知道吗?怎么能这么随意?”
见凌雪反应如此激动,柳双离有些不解的睁大双眼:“凌雪姐姐,这没什么吧,我们,嗯,睡一起才好互相照应啊。”
“照应?”凌雪又是一声惊叫,“你这丫头,竟这么不上心?扬小还没什么,可你是女孩子啊。这么不在意,要是传出去名节坏了,你以后还怎么做人,怎么嫁人啊?”
“嫁人?”柳双离歪头想了想,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可是,我为了保护思扬啊。”
“啥?保护?瞧杨小子那样儿,他还需要人保护?瞧他通身的冰冷样,不吓倒别人就不错了,还要保护?”
“凌雪姐姐,你怎能这么说思扬。”听凌雪编排起了男孩,柳双离立时抗议道,“他还是个孩子,才只有十岁,只因之前遭了大难,才表现成现在这样。你别乱说他,他怎么能不需要保护。”
“哎,好了,丫头你还真是维护那小子。”凌雪说着往秦思扬坐的方向瞟去,正巧男孩也把目光转向了这边。一对上那双透着寒冰的目光,凌雪下意识的一个颤抖,道:“只有十岁就这个样儿,要是大了还得了,真不知道会怎样,哎!可丫头你保护归保护,也不能到了晚上还跟他睡一个屋子,睡一张床啊,这也太过了。护卫不是这么当的,你明白不?”
“嗯!”瞧凌雪一脸慎重的样子,柳双离虽还是有些不以为意,却也没再多说,听话的点了点头。
凌雪接着又一脸严肃的说道:“在竹林的这段日子里,柳丫头,你就跟我睡一个屋。瞧你,什么都不懂,这段时间里,我要好好跟你说说女孩儿应该注意的事情才行。”
“噢!”柳双离再次听话点点头,可心里想的却是:这姐姐真是的,说得这么严重,可自己还不是跟韩公子单独在外,就不怕别人乱说吗?哎,这男女之事,有什么好说的。
柳双离这么想着,但此时的她却不明白。凌雪和韩齐海是主仆的名份,这点优重于他们男女之别,对这,外人是没必要去乱想乱说的。再者,她是韩老夫人特别交托的人,韩齐海再怎样,也不可能对这丫头有特别的想法和行为。
“还有,这段时间里,凌雪姐姐也要教我乔装术哦,韩公子说你会教我的。这不用拜师吧?”点完头,见凌雪还是一脸严肃的样子,柳双离即带着撒娇的口气,转而央求道。
瞧着柳双离娇巧的样儿,凌雪会心的一笑,拉过柳双离的手,答道:“放心,这个乔装之术啊,我也会顺带教你的,没必要拜什么师。”凌雪答道。
噢,这只是顺带教的啊?好吧,顺带就顺带吧,只要真教她就行了。柳双离双一下又笑开了花。只要能真学到些东西,她也不会在意顺带不顺带的。
这场小小的分房冲突,就这么结束了,虽明定下男女必要分房而睡。可凌雪却没认真去想过,按这个竹屋的构造,要是较真起来说,其实他们五个人,都是睡在一个屋子里的。
说到宣化永定侯老宅院中的这片迷宫竹林,还有竹林中心的这个小小的竹楼,其实是当年永定侯为着藏书才建造起来的。
永定侯韩云山,虽是一个武将,可其他所学所行所言,却更像是一个饱读诗书的文人儒士。
当年在建造韩府时,藏书楼的选址和建造,也是其最为用心也最为在意的一处。
而八年前,永定侯韩云山因故去世后,韩家人不得不举家搬离宣化,这竹楼里的所有藏书,也被一同的全部运走。
书去楼空,这个竹林和竹楼再特别,也如同这宅院里的所有屋舍一样,一下空寂了下来。
直至两个月前,韩齐海受家命回到宣化老宅,在府院中选择临时居所时,一眼看中了这片幽静的竹林,和竹林里这座精雅巧致的竹楼。
小小的竹楼这才重有了生气。
而这竹楼,因为藏书而建,为隔绝地表的湿气,一楼全用数根支起的大柱架空地面,无一门窗房舍。
二楼专用藏书,除了外屋放有桌椅,供人在这读书休息外。
里屋就只两间,一间空间很小,只够摆上两张小小的桌椅,原是为着新寻来的书,在还没来得及归类入藏时的临时存放之处。现被韩齐海改成了临时厨房。
另一间占地最宽的,是竹楼的主体所在,正是原本藏书的地方。这间房足占了竹楼五分之四的空间。屋中没有任何隔墙支架,只有几个粗大的柱子支撑着屋子。
八年前,书被运走时,这房里的书架也一同被搬离了这里。
在韩齐海选定这里做为临时住所时,这间大如庙堂的屋中,除了满室的尘灰,没有他物,寥寂之极。
为了能住下人,韩齐海不得不找来了一块大木板,把这间空旷的大房,临时隔成了两个空间。木板里的一间给了凌雪作临时的卧房,外头的一间则是他晚间歇息睡觉的地方。
因为只有一个门,住在里间的凌雪,每次要进到自己的卧房,都不得不经过她家三公子歇息睡觉的地方。
因此,按这间屋子的构造来论,只一门一屋沿。较真起来,他们真都是睡在一间屋子里的。只不过,这屋中隔开了一块大木板而已。
虽则如此,较真守礼的凌雪,可也没去理会这点。
现在,竹楼屋中一下加进了三人,床自是不够用了。而宣化城内的情形,又是如此,自是不可能再出去买床。没法,韩齐海只能在吃过午饭后,和风十一一道,潜回韩府老宅院内,在那些布满灰尘的房中,寻了一张看着还算完好的床,搬了回来。
如此,加之竹楼里原有的两张床,现在竹楼一共有了三张床。柳双离和凌雪一同睡里间的一张。外间两张,韩齐海自然还睡他原来的那张。而新搬回来的这张床,自是给了风十一和秦思扬师徒俩睡。
很好的一个分配方案,其他人都没异意,只除了男孩秦思扬外。
秦思扬是一听如此分配床,当即就表示了不满。按他的意思,要不就和柳双离睡一张床,要不则他就独个儿睡一张。
可是,很可惜,没人认同他的想法。
凌雪十分坚决的否定他道:“扬小子,你不在外间和你师父一起睡,还想怎么着?这屋子再大,也再放不下第四张床了,你就别想了。”
这一下真苦了秦思扬了。
话说这在韩府内容随便弄来的新床,可是在空存放了有八年之久的木板床啊。
一张木板床,在无人打理的挨了八年后,就算原本木质再好,做得再结实,手工再巧,也不可能不被腐化吧。
单是腐化也还罢了,可他的师傅风十一,又最是个粗壮不过的汉子。那身壮实的体格,一睡上去,再结实的床也要摇上一摇,更何况这早已朽化不堪的床了,更是咯吱咯吱的响个不停。听着随时都有塌毁的危险。
秦思扬一同睡在这摇摇欲坠的木板床上,一个晚上都能听着这危险的声音,要说心有多不踏实就有多不踏实。
除此之外,还有风十一那块头,他一睡下来,本就不大的床就被他占去了个大半。可怜的秦思扬不得不龟缩于一角,还要时时的提防风十一随时可能的翻身。就怕着风十一那个块头,要真来个翻身压到了他的身上,以他秦思扬这小身板子,就算不死,也得落下个半残。
哎,这哪叫睡觉啊,分明是在度生死劫。还是在整晚闻着满身酒气臭汗味下历劫,要说多不好受就有多不好爱。
唯一安慰的,是睡前还能隔墙听到柳双离欢快的话语声。
只是这习惯的欢快声,这次却不再是对秦思扬说的,而是在里间对凌雪说的。这让秦思扬在听着安慰的同时,心中又莫名的升起阵阵酸楚之感。让他总想冲动的,想着不顾一切的跑过隔墙,跑到柳双离的怀里,让柳双离在睡前只能跟自己说话,就如同之前他们每晚的那样。
可心下再冲动,男孩还是强忍住没去付之行动。
他不想让自己这个脆弱的念头,给别人知道。
他只想着,即使再痛,也要忍着,忍着,直到有一天,他变强起来,再用行动去改变这一切。
如此,在竹楼的第一个夜晚,秦思扬就这么的在翻来覆去中,在别人都陆续熟睡后,在疯涌而至的烦燥中,挨过了一夜。极至近天明了,他才迷迷糊糊中合了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