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有什么想说的吗?”柳双离这虽是问话的语句,但她已从老人过于认真的表情中看出,老人一定有什么事想对他们说。所以,在问话时用得是很肯定的语气。然后一问完了话,就坐直身来,睁大着双眼,等着老人下来的回答。
只见关尽重老人点点头,又是一声沉吟,顿了一顿,答道:“妹子知道你今晚救下的是什么人吗?”
“今晚?救下的?”柳双离先是怔了一怔,随即想起关尽重老人指的是什么人了,“那人是什么人?”
“他叫哈日查盖。”老人答道。
“哦!”柳双离简单的应了一声。
“蒙语中是鹰的意思。”
“这怎么了?”柳双离奇道。
“如果说在蒙人中什么动物对他们最重要,除了狼,下来就是鹰了。”老人一本正经的说道。
“鹰,可是飞禽中最凶猛的一种啊。”柳双离点头应道。
“是的,地面是狼,天空上就是鹰了。”老人点点头答道,“而且鹰能在空中翱翔,就能看得更远,也就攻击得更远。”
柳双离侧脸一笑:“这么说来,这是个好名字啊。”
“是啊,”老人轻叹一声回道,“在蒙人看来,鹰就是他们民族的英雄,是神灵中的主神。蒙人中的狼和鹰,就如同我们汉人中的龙和凤一样。是民族最高的代表,一般人不能随便自比。”
“不能自比?”柳双离一惊,“那这么说来,这个哈日什么的,在蒙人中一定是个很高贵的人了?”
“哈日查盖,很高贵。他原本应该是蒙人的可汗,最高的那个可汗。”
“可汗?”柳双离又是一惊。“听说是蒙人中地位最高的人,相当于我们大周的皇帝。”
“是的,那个哈日查盖原本应该是蒙人的皇帝。”
“那他现在……”
关尽重顿了一顿:“真不知意外。还是上天的故意安排。妹子你们两人初来到蒙地,这么快的就遇到了他。哈日查盖。不但如此,你们还救了他一命。”
秦思扬突的一声冷笑,盯着关尽重老人道:“真是上天的捉弄啊,那个什么哈日查盖的,可是一见面就想杀了我们的。”
老人一怔,回望着秦思扬,片刻后又笑了:“这哈日查盖可办不到。鹰就算飞得再高,也始终只能伏在龙的脚下。”
“哼——”秦思扬冷哼一声,别过了脸去。
“大哥?”柳双离又是一声惊叫,但这一次。她叫出的声量明显低了许多。
老人一笑,回看向柳双离:“嗯,我们说到哪了?”
“大哥!”这一次柳双离的语气似是在微微的责备。
“哦,说到地个哈日查盖原是蒙人的皇帝。”老人哈哈一笑。
“那他现在为什么?”柳双离再底追问道。
“因为七年前,他父亲吉达可汗的突然死去。”
“七年前。就是宣化大败的那一年?”柳双离寻问道。
“是的,关于七年前宣化失利的情况,韩侯府上的人应该跟你们说过了?”
“说了,”柳双离点点头,“韩公子跟我们说过。正因为那年蒙人可汗的突然故去,没来得及指定下一任可汗,所以宣化才乘势出击了蒙人。结果不但没有消灭蒙人,自己还在狼山一役中,遭至了全军覆没。蒙人真的很厉害。”
“嗯,那年蒙人军中虽然没乱,但因他们可汗的突然死去,他们的皇室中,却是真乱了套的。”老人答道。
“那这么说来,”柳双离猜测道,“蒙人在争皇位,皇室中在自相残杀,就如同……”
柳双离说到这里,偷偷的向秦思扬看去,见男孩脸色异常的阴沉,立时顿住不说了。
以现在的情形看,那个叫什么哈日查盖的,遭遇比秦思扬还糟了,倒跟引发宣化戒严的秦思忧有得一比了。
老人了然的一笑,却不敢去看秦思扬的神色,继续说道:“哈日查盖的母亲,是他父亲吉达可汗的正妻,而他又没有同母的兄长。因此按理来说,在他父亲死一,他应该就是蒙人的可汗了。可那年他只有十六岁,母亲身体虚弱,臣子又多有异心。所以他的汗位,很快就被他的异母兄长,那先给抢了去。”
“哦,”柳双离点点头,真是到哪地,都有这样的权力相争啊,接着猜测道,“然后哈日查盖就开始了在蒙地的逃亡生涯,直到今天?”
“是的。”老人点点头。
满天的星斗暗了下来,无边的苍穹苍白了起来。
远处蒙古包内,传来几声震天的怒吼。
柳双离抬头远远望去,见那个在这片草地上最大的那个蒙古包,都似跟着颤抖了起来。
“那个鞭打的人呢,又是何人?如此凶残,到最后仍不肯放过人。”
“他叫伊勒德。”老人回道。
“哦。”
“在蒙语中是战刀的意思。”
“好一把战刀啊。”柳双离叹道。
关尽重点点头:“伊勒德的父亲,原是蒙人狼、鹰、狮、熊、虎五军中,熊军的主帅,三年前在一次意外中突然身故。据说,那次竟外发生得十分蹊跷,种种迹象显示,那次意外是哈日查盖在暗中动了手脚的。”
“啊,”柳双离一惊,“大哥是说那伊勒德的父亲是被人害死的,而谋害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哈日查盖?”
“正是。”
“哦。”柳双离心下暗叹:原来真是杀父之仇啊。
厚实的脚步声,自不远处传来。
老人侧耳啊一下脚步声,辨出声音正朝这方走来。他忙按下了下面的话,弯腰站起身来向两个孩子道:“此地不易久留,王爷、妹子,你们随我来。”
两个孩子见说也站起身来,秦思扬问道:“去哪?”
“石人山。”关尽重答道,指了指西北一方。
“石人山?”柳双离奇道,“好怪的名字。”
老人笑道:“因为那里的怪石众多且耸立如人,所以叫了这名。来到百灵庙后,我一直就住在那里。”
柳双离回头看了看,双眼目及之处,是这两天里给他们提供了不少帮助的蒙人一家的蒙古包。
“走了。”秦思扬拉过柳双离的手,扯着她紧跟在关尽重后离去,不想让她再去胡发善心,为不告而别而觉得过意不去。
西北之方,苍苍茫茫,展眼看去似一无他物。
一老二小三人猫着身,在草丛中小心的前行着。行了一阵,回身看去,身后那一圈蒙古包驻地,渐次的小了稀了,最终再也看了不见。
行了一个时辰,看着东边的天际,渐渐现出了一片鱼肚白。关尽重把两个孩子领到了一处乱石山上。
山并不高,往山上行去,正常步伐来,也就一刻钟即能行到了山顶。山道两旁多耸立着一人高的石柱。形态真如人在或立或蹲或卧,好不有意思。
关尽重带着两个孩子来至山顶,又转过顶峰来到山西面的半腰上。
那里有一个山洞,洞口并不大,仅能容一人弯着腰进入。
此时晨曦初露,斜斜的未能照至西面山腰。
洞内昏暗不明,老人自怀中摸出火折子,划亮了举在手上。
两个孩子紧随在关尽重老人身后,小心的往洞穴内走去。
穴道曲折不平,行至里面有如行在山西境内和老人一起生活的那个地洞一般。
只是这里岩壁硬了些,也厚了些。
又行了一刻钟,就见两旁的山壁,渐行渐窄,几欲夹人。行到最后,人要穿过,非得侧着身不可,想来要是一个胖子走入此间,估计是过不了这个山道。
好在老人和两都瘦小,穿行其中,倒也没废什么事。
如此又行了片刻,忽的豁然开朗,出现在前方的竟是一个山谷。
两个孩子睁大着双眼,看着眼前的情景。
“大哥,这是……”柳双离忍不住出声寻问道。
关尽重却摇摇头,没有回话,灭了手中的火折子,当先一步,踏入谷中的青草绿地。
青草柔软,踏步其中,宛如踩在了软软的绿色毛毯之上,好不舒服。
一路跨过这片幽谷草地,关尽重前引着两个孩子,又踏入了另一个山洞之内。
这次的山洞和之前进入幽谷的那条洞隙比起来,却要宽敞明亮得多,路也平整而笔直。
老人领着两个孩子沿着这山洞一路走去,不多时来到了一岔路口处。看去,一条幽深而阴暗,不知通往何处。另一条却是个拐角,一道明亮的日光自那拐角上方照射进洞来。
行到这岔口,老人终于停下一直前行的脚步,转头看向两个孩子。
“大哥,这真的是我们刚才爬上的小山吗,怎么,怎么像是来到天外之地啊?”柳双离惊着张脸,吃惊的问道。
关尽重微一摇头,没有回答柳双离的疑问,而是连退了几步,直退至两个孩子的身后才停下,然后躬身伸手向前做了个请的动作,向秦思扬道:“王爷请先行。”
这是?秦思扬虽未出声寻问,心下却也如柳双离一般惊异不已,见关尽重请他先行。他却一踌躇,紧蹙眉头,没有依言上前。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