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小女孩即五公主重又从左侧的窗子爬出,走远至再听不到一丝声音了,卫华才从隔间转出身来,向秦思扬又一鞠躬,道:“殿下还有事吗?”
自五公主秦思静一从床头离去,秦思扬就睁着双俊眼望着纱账顶部,双眼直勾勾的,半天眨都没眨一眼,不知在想着什么。直至卫华重走至他的床前,到鞠躬问了这一句话,秦思想才回神来,转头看向卫华,摇了摇头,道:“没事了,你先出去吧,两日后再过来取回信。”
卫华一诧,不想秦思扬竟会要两日后才回信,往时他这个太子爷可都是一收信,就急急的去写回信,要他马上送出。今儿怎么转性了。想要寻问原由,却见太子爷只是凝神不语,他思付了片刻,还是忍下了心头的疑问,低首答应了声是后,就不再多耽搁,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离去了。
秦思扬也不去管卫华是怎么离去的,只是躺在床上,双眼直勾勾的望着上面,一动不动。如此不知过了多久,直至宫女进得殿来,请他吃晚膳了。他才在宫女的服侍下,起床穿好外衣,至东宫外间厅上吃饭。
而秦思扬所不知道的是,在他被宫女和女史抬回东宫不久,后宫司仪方心怡就来到了坤宁宫,向王皇后一五一十的禀明了他这个倒霉的遭遇。
“华儿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王皇后气愤的骂道。
“二公主的性子,如不改一改,以后恐会弄出更大的乱子。”方心怡担心的说道。
“她是太不知轻重了,”王皇后又骂了一句,当即转命她的亲信太监赵升命道,“去把二公主叫来。”
“是!”赵升答应一声,告退而出。
赵升去找二公主了,王皇后心中的气还是平不下来,她烦燥的在宫中踱来踱去。好半天才强行压下心中的火气。挥手命左右服侍的太监宫女都退了下去。直至若大的宫中只剩下她和方心怡两人了,才沉声问道:“长江水运那里怎样了?”
方心怡躬身禀道:“昨儿接陆万丘来函,长江航运的通道已全部打通?”
王皇后点了点头,又问道:“现下如何?”
方心怡低首道:“现长江航运。从川蜀运下的蜀麻及贡品,只要一至蜀江三峡,十船必九覆,而覆船中有一半可被我们劫留。楚荆和吴越的粮盐、丝棉以及瓷器、茶叶等,在所经河运各段,另有劫留。这些货品从出发直至转上运河水路,十艘船中总计可劫留六至七船。”
王皇后满意的点点头,沉思有顷又道:“其他货品可多劫些,只粮盐这两样,关乎国运。不宜多劫。你立即回信给陆万丘,粮盐这两项,十艘给留个——嗯,留个五艘吧。”
方心怡敷手于胸,领命道:“是。”
只听王皇后沉声又道:“如今皇上的病情时好时坏。也不知还能顶至几时,太子继位为时不远。我们切不可在这时候再出问题。”
方心怡面上一颤:“皇上的病真不会再好了吗?”
王皇后摇摇头:“看着是不可能了。”
“竟如此之快。”方心怡皱眉道。
王皇后点点头,又问道:“太子现在的情况怎样?”
“还是如两年前重返宫时一般,冷漠倔强,不与任何人有交集。”方心怡答道。
“呵呵,他要如此也甚好。”王皇后冷笑一声,“最近那帮老头子呢。还来找太子吗?“
“一直都在找,”方心怡答道,“但太子殿下就是一概不见。为这事,那帮老头子天天痛哭不已,特别是那个大学士钟玄崇,听说还连病了三天。家里棺材都准备好了。”
“哼,这些自以为是的老家伙,总是跟本宫对着干,真以为本宫是个软柿子,任他们捏的吗。”
“娘娘?——”方心怡惊道。
王皇后摆了摆手:“行了。你不用担心,我知道他们都是三朝的元老,不能轻易去动。我就算再气,也不会真跟那帮老头怎么样的。”
“不动是不动,但娘娘也应做好些准备。”方心怡又福了一身道。
王皇后眯了眯眼:“做准备?你是怕那些老头来抢太子?”
“是。”方心怡点头道,“这不能不防,娘娘虽明着收养了太子,但终究不是太子的生母,两心不连。太子的性子又是闷生不语的,心里有话儿也从不与人说,这般要是积下来,日子久了,难保不生事端。”
王皇后仰首而立,问道:“那按心怡的意思,该当何办?”
方心怡低头想了半日道:“三日后的三月二十八,是太子殿下的十三岁生辰。虽不是整岁的生辰,但到底也是个日子。娘娘何不借此端个场面出来,一来给足了太子的面子,二来也让那些个臣子们一次看清他们未来的主君。”
王皇后覆手沉思半日。她明白方心怡的意思,说是给太子场面,但如今皇上有病在身,自是无力再管这些事了。如此一来,太子生日那天的最高位者,自当只能是她了。太子是个孩子,生性又孤闷,那天自是说不上什么话,这生日宴上,自然什么都由她这个皇后说了算。呵呵,这般最好,也让那些臣子们到时看清,谁才是这个宫中的主事之人。想到这里,王皇后连连点头:“好,就这么办。太子这生日你多用心些,诸事都备足些,把那些个爱闹事的大臣都请来,本宫要和他们好好热闹热闹。”
“是。方心怡答应道。
正说着,就听宫门院上有人大声叫道:“究竟有什么要紧事,母后一定要把孩儿急急的唤来,不来都不行。”
声还未落,就见一群太监宫女拥着二公主秦思华从正门大步走入,转过屏风,来到了王皇后的面前。
这二公主见面也不行礼,持着平日的宠爱,只停下步子朝王皇后唤了一声:“母后好。”却丝毫不理立于一旁的方心怡。
倒是方心怡缓步上前向二公主行了一礼,太监赵升及一众太监宫女亦上前来向王皇后和方心怡行礼问了好。然后退到了一边。
王皇后看着这个被宠坏的女儿,心下是有气,但到底也是心下偏爱的,只能瞪着她。半晌才拉起些气来,冷着脸诉道:“你还好意思问。说说看,你没事为什么要把太子推到雨中,你想做什么?”
秦思华自听她母后找她,知必是为了这事,心下早有准备,不以为意的一笑:“我当是什么事呢,又是这个。之前方姨都说过我一轮了,母后还要来说,我知道了。是我借了,好不好,母后就放过我吧,不要再说了。”说到后来竟是撒起娇来。
王皇后面上一沉:“华儿,你真知错了。”
“是的。孩儿真知错了。”
王皇后冷冷看着这个女儿。说是知错,可明眼人一看就知,她根本就没把这当回事。忍不住又喝道:“你还待怎样,当这是儿戏吗。你的七皇弟是当朝太子,下去的皇上,一国之君,你知不知道?他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人吗?你真是太没大没小了。你真以为是本宫的女儿,是个金枝玉叶,就能什么都胡乱而来,想怎样就怎样?你不过就是个公主,说到底也是个女孩儿,最后还是要嫁给别人家。给别人当媳妇的,到时了你还能怎样,敢跟一国之君对着来?还想要母后保你,你当皇家颜面是放哪的?”
王皇后的一番话说下来,虽理都在上面。秦思华却还是不愿多听,心下十二分的抵触着,努着嘴别过脸去,一脸的逃避样儿。
王皇后看着她这个女儿,心下更是烦恼不已,由不得的一声唉叹,道:“看来是本宫的错,之前太过宠着你,太过放纵你了,才把你养成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儿。罢了罢了,想来我也管不着你了,你今年也十六了吧,该找个婆家嫁了才是,下去就让你的婆家人来管着你好了。”
说着王皇后转头看向方心怡,正色吩咐道,“心怡,你下去多留点心,看看哪家有好的爷儿,最好是厉害点的,家底溥些都不要紧,只要能震住二公主这个波皮性儿的就行。哎,这事要快点办,不能再让二公主住在宫里了。”
“是。”方心怡答应了一声。
秦思华却受不住的大叫道:“母后,你怎么能这样,为了那个冷面冷心的太子竟然要把我赶走。”
可王皇后已不想再多理她,只是板着脸又连骂了几句,说了些要她多注意的话儿,就喝令她自去反省了。
秦思华还是连番抗议着,却已一事无补,末了只能哭丧着一张脸拜过王皇后,悻悻的转身离去。边走边还还气不过的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都是哪个混蛋太子害的,要是他没回来就好了,母后也不会这样对我。真是气死人了,他为什么不干脆死在外边,还跑回来做什么,气死人了,真是气死人了。”
秦思华只顾由着自己的性子大骂着,全然没理会紧跟着她的一众太监宫女。更没注意到,尾随她跑到坤宁宫来探听消息的五公主秦思静。
三日后的生日,在秦思扬没被特别告知的情况下,如期来到。
其实这个生日告不告知他,秦思扬都懒得去在意。记得在外流浪的近两年里,第一次到他的生日时,他跟随柳双离一起在宣化城,那时他们刚去拜祭陈奇清的女儿一家,柳双离心里正自伤感,他也不提自己十岁的生日。第二次,则是他的原因,他们一起流落到了蒙地,在蒙地上发生的一连串的事,让他根本懒得去记还有生日这回事。
所以,一直到他重返回宫,柳双离才知晓了他的生日确切在哪一天。只是,到这时,柳双离已经没办法再跟他在一起庆祝生日了,上一年的生日,都是在生日后,秦思扬再度出宫狩猎,才一起补过的。而两人能在一起庆祝生日,这个反倒是秦思扬最想得到这生日礼物。
这次柳双离离京远行,因无法预知信件几时能到达他手,所以提前了一个月送上生日礼物,那是一个她亲手捏制的泥人儿,神态儿真有几分神似了秦思扬。秦思扬一见到就很是喜欢,回信中要她再捏一个来,这次要捏她的模样儿来凑一对。
柳双离看到回信,却是会心的笑了,却没按他的要求马上去捏,反是回说现会不知自己长什么样了,要他画个画儿来给她做参考,她才能照着去捏。
因为这个,在宫里忙忙碌碌的在为太子准备生日宴时,秦思扬这个正主的当事人,却独个躲在屋中,避开所有人的,偷偷的画着心中那人儿的画像。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