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起身,一点也不留恋地裹了衣裳就往外走。
“杜温柔。”萧惊堂怔愣之下,低喊了一声。
她衣衫根本没法儿蔽体,这样走出去,不觉得羞耻吗?
温柔知道他是什么想法,站住了脚,把裙子给撕成短裙,上衣也撕成短袖,回头朝他一笑:“二少爷可得记住,我这个人从来不服封建礼教的。就算我裸奔出去,丢脸的也是你,衣裳是你撕的,冤有头债有主,别指望我会不好受。”
夏天游泳池边穿泳衣的人多了去了,她怕个啥?就算这儿的女人戳她脊梁骨,那也是杜温柔该背的心理负担,杜家大小姐可没少让她不好过,也算是礼尚往来了。
眼瞧着这人说完就要继续往外走,萧惊堂气极反笑,伸手将人拉回来,扯了自己的衣裳将她罩住。
“你若是在跟我比谁更不要脸,那你赢了。”他道:“我不求你做妻子多尽职尽责,但萧家的颜面不能在你这儿丢了。”
大户人家嘛,都是讲颜面的,温柔挑眉,终于像是抓着了救命的绳索,厚着脸皮抬头看着萧惊堂道:“想要我不丢脸?很简单,二少爷把我在府里的用度还给我如何?”
这还蹬鼻子上脸了?萧惊堂眯眼:“你犯错在先,如何还能享平常的待遇?”
“咱们这不是讲条件吗?”温柔嘿嘿笑了两声,拉着他就在椅子上坐下:“我的要求就这一个,二少爷若是满足了,我可以在这别院里一直住下去。就算娘亲让我回去,我也可以自己找理由回绝,怎么样?”
“……”皱眉看她一眼,萧惊堂没吭声。
这个条件他很心动,但作为老道的商人,在自己动心的条件面前,他也从来不动声色。
要是一般人,这时候就该降低自己的条件了,但面前这女人竟然很有耐心,不追问也不慌张,一双眼睛镇定地看着他。
一瞬间萧惊堂觉得,杜温柔可能也适合做一个商人。
“好,我答应你。”垂了眸子,他微微颔首:“只要你不回萧家大宅,并且能抵抗得了母亲的安排,那我不仅恢复你的用度,每月还会多给你五十两。”
“成交!”温柔高兴地拍了拍手。
拍完发现自己的表现太反常了,连忙轻咳两声,换了张悲伤的脸:“既然如此,二少爷便要自己记得多添衣,多加餐,勿念妾。”
冷笑一声,萧惊堂抱着胳膊看了她一眼:“你可真是虚情假意。”
“二少爷过奖。”温柔一点也不恼,随他怎么说,钱到手了,意味着她可以吃更久的肉,有更多的本钱做玻璃,那还管这男人去死啊?
盯着她沉思了一会儿,萧惊堂转身,终于是跨出了这别院的大门。
温柔笑着目送他,顺便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杜温柔的反应好像没前两天那么激烈了,大概也是习惯了萧惊堂离开的背影。这是个好现象,伤害累积多了,早晚会放下的。
洗漱完毕上床睡觉,温柔看了一眼站在夜灯前发呆的疏芳,低声道:“你主子还在呢,没死,就是我出来顶一段时间的班。”
背影一僵,疏芳回头,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你们古人不是最迷信吗?”温柔打着呵欠笑道:“那你就认为我是天上派来救你家主子的神仙吧,等她的心愿完成,她就会回来,我就会走。”
疏芳垂眸,僵硬地点了点头:“奴婢……明白了。”
看样子是压根没明白,可能觉得她家主子中邪了。不过温柔一早就没打算继续用这个丫鬟,所以也无所谓。
闭上眼,温柔慢慢陷入了黑暗之中。
“杜家嫡女,好个杜家嫡女!”有女子尖锐的声音从远处传过来,吓得温柔睁开了眼。
一片混沌之中,场景突显。一身素绢的女子跪坐在柴房的地上,满脸仇怨地看着杜温柔。
“你是嫡女,我是什么?这么多年,父亲母亲竟然被你耍得团团转!你放开我!我要去揭穿你!”
“揭穿我?”杜温柔笑了笑,低下身来看着她:“没有机会了,好妹妹。”
杜芙蕖的眼睛陡然睁大,看着面前的酒杯,一边摇头一边往后退:“不……不要,我可是你亲姐姐!”
“瞧瞧,活人就是会乱说话。”杜温柔一笑,让疏芳压着她的身子,自己捏着她的下巴就将那一杯酒灌进了她的嘴里。
“明日可是大喜的日子,你这深爱惊堂的庶女,也该自尽以示情深了。”
酒杯落在地上,清脆的一声响,杜芙蕖眼泪横流,怨毒地看着她:“你会有报应的,会有报应的!惊堂永远不会爱上你,永远!”
“……”
浑身一紧,温柔惊醒过来,恍惚了好一阵子,才看清头上帐顶的花纹。
杜芙蕖……是被杜温柔杀害的?不是说是逼死的吗?嫡女庶女姐姐妹妹的,又是怎么回事?她这是做噩梦了,还是本就是属于杜温柔的回忆?
若是真的……那这杜温柔,到底是有多可怕?
外头还未天亮,温柔却是睡不着了,披头散发地起身,决定去敲疏芳的门。
第二天晌午,萧惊堂没在府里,而是从后门乘车,七拐八拐地去了一处幽静的宅院。
“景公子来了。”门口的小丫鬟低声说了一句。
萧惊堂颔首,脱了斗篷便大步往里走。
这处宅院一年也就用得着一两次,每次住人不会超过一月,但依旧被人照顾得很好,一处杂草也不曾有,花团锦簇,正是春光最好的时候。
但是萧惊堂什么也没看,步履匆匆,直接去了大堂。
“惊堂。”有温文尔雅的男子捏着玉骨折扇,微笑着看着他。
萧惊堂颔首,二话没说,半跪行礼。
“你看你,这么多年了,每次相见,还总拘礼。”无奈又好笑地扶起他,轩辕景道:“又是半年未见,惊堂兄风采更盛了。”
“三公子过奖。”萧惊堂难得地发自内心地笑了笑:“您来得倒是时候,我正想迎个新人进门,这杯喜酒,公子倒是能喝上。”
“哦?”轩辕景有点意外:“纳妾?可那杜氏……”
“杜氏已经安置在别院,想必不会惹出什么事来。”想起那女人,萧惊堂微微皱眉:“她最近性子大变,跟往常不同,倒也省了我不少的事。”
有这样的事?轩辕景挑眉:“我怎么听闻,她先前还将你那阮姨娘给扔狼林了?”
“那次,我已经惩罚了她,将她也扔去了狼林。”萧惊堂垂眸:“只是扔去之后,不知是受了惊还是别的原因,回来就变了个人。”
轩辕景一顿,倒是哈哈大笑:“女人的手段千奇百怪,谁又说得准她在玩什么花样?你若是嫌她烦,不理会便是。”
萧惊堂点头。
其实最近倒没那么嫌她烦了,反而想知道那人到底在想什么。这算不算中了她的计?
“午膳咱们还是去珍馐斋用吧。”轩辕景道:“半年前来吃过一回,总也难忘那一道东坡肘子。”
“是。”回过神应了,萧惊堂跟着他就往外走。
幸城不大也不小,街上车水马龙,分外繁华。轩辕景来了兴致,弃了马车就拉萧惊堂步行。
“听说那裴方物与巡抚有些关系,被放出来了?”
人是不在幸城,幸城的风吹草动可没能瞒过这位爷的眼。萧惊堂低头应了一声,看了看前头的裴记玲珑轩。
那是裴家最大的首饰铺子,半个月前只有四个店面,如今已经扩了二楼,生意倒是红火。
“进去看看。”轩辕景合了扇子就往里走。
萧惊堂颔首跟上,发现里头的人当真是多,差点没他们落脚的地方。
一群人都围在一个架子前头,掌柜的派了不少护卫才免了他们撞倒货架。前头还站了个鉴宝商,眼睛发光地看着红木架上的宝石盒子。
“不是在下吹捧,这珠子百年难得一遇啊。”那鉴宝商说:“既然你们玲珑轩摆出来了,不如就开个价?”
除了说话这人,其他人都是看热闹的,毕竟那晶莹剔透的宝石谁也没见过,不知道价钱。
掌柜的笑了笑,打着算盘道:“东家说了,这珠子有价无市,只待有缘人来遇见,开个缘分价钱。”
鉴宝商不高兴了:“我与这珠子碰见了,就是缘分。掌柜的要这样说,莫不是觉得在下出不起价钱?先前收蓝宝石,这么大一颗也便是两千两,这东西……这东西也就一千两吧?”
掌柜的一脸客套的笑容,没吭声。
什么珠子竟然这么惹人注目?萧惊堂有点好奇,轩辕景更是直接上前去看了看。
锦黄的缎子上衬着一颗东西,不仔细看差点没看见,晶莹剔透,其中有些蓝光,带了些天然的柳絮,许是新发现的宝石品种。
当世民间的人鉴赏能力不高,但什么稀奇就以什么为贵,这是通理。
轩辕景眼眸微亮,看了那珠子两眼,展开折扇笑道:“一千五百两,我倒觉得算个缘分价钱。”